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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必不受我叶钱,我到不虚文了。但你家中脱不得身,送我去便担阁两日工夫。
若有人顾一个摇去,却不两便?”朱恩道:“正要认着大哥家中,下次好来往,
如何不要我去?家中也不消得我。”施复见他执意要去,不好阻挡。遂作别朱恩
母、妻,下了船。
朱恩把船摇动,刚过午,就到了盛泽。施复把船泊住,两人搬桑叶上岸。那
些邻家也因昨日这风,却担着愁担子,俱在门首等候消息。见施复到时,齐道:
“好了,回来也!”急走来问道:“他们那里去了不见?共买得几多叶?”施复
答道:“我在滩阙遇着亲戚家,有些馀叶送我,不曾同众人过湖。”众人俱道:
“好造化!不知过湖的怎样光景哩?”施复道:“料然没事。”众人道:“只愿
如此便好。”施复就央几个相熟的,将叶相帮搬到家里。谢声:“有劳!”众人
自去。浑家接着,道:“我正在这里忧你,昨日恁样大风,不知如何过了湖?”
施复道:“且过来见了朱叔叔,慢慢与你细说。”朱恩上前深深作揖,喻氏还了
礼。施复道:“贤弟请坐。大娘快取茶来,引孩子来见丈人。”喻氏从不曾见过
朱恩,听见叫他是贤弟,又称他是孩子丈人,心中惑突,正不知是兀谁。忙忙点
出两杯茶,引出小厮来。施复接过茶,递与朱恩。自己且不吃茶,便抱小厮过来,
与朱恩看。朱恩见生得清秀,甚是欢喜,放下茶,接过来抱在手中。这小厮却如
相熟的一般,笑嘻嘻全不怕生。施复向浑家说道:“这朱叔叔便是向年失银子的,
他家住在滩阙。”喻氏道:“原来就是向年失银的,如何却得相遇?”施复乃将
前晚讨火落了兜肚,因而言及,方才相会,留住在家,结为兄弟,又与儿女联姻。
并不要宰鸡,亏鸡警报,得免车轴之难。所以不曾过湖,今日将叶送回。前后事
细细说了一遍。喻氏又惊又喜,感激不尽,即忙收拾酒肴款待。
正吃酒间,忽闻得邻家一片哭声。施复心中怪异,走出来问时,却是昨日过
湖买叶的翻了船,十来个人都淹死了。只有一个人得了一块船板,浮起不死,亏
渔船上救了,回来报信。施复闻得,吃这惊不小。进来说向朱恩与浑家听了,合
掌向天称谢。又道:“若非贤弟相留,我此时亦在劫中矣!”朱恩道:“此皆大
哥平昔好善之报,与我何干!”施复留朱恩住了一宿。到次早,朝膳已毕,施复
道:“本该留贤弟闲玩几日,便是晓得你家中事忙,不敢担误在此。过了蚕事,
然后来相请。”朱恩道:“这里原是不时往来的,何必要请。”施复又买两盒礼
物相送,朱恩却也不辞。别了喻氏,解缆开船。施复送出镇上,方才分手。正是:
只为还金恩义重,今朝难舍弟兄情。
且说施复是年蚕丝利息比别年更多几倍。欲要又添张机儿,怎奈家中窄隘,
摆不下机床。大凡人时运到来,自然诸事遇巧。施复刚愁无处安机床,恰好间壁
邻家住着两间小房,连年因蚕桑失利,嫌道住居风水不好,急切要把来出脱,正
凑了施复之便。那邻家起初没售主时,情愿减价与人。及至施复肯与成交,却又
道方员无真假,比原价反要增厚,故意作难刁蹬,直征个心满意足,方才移去,
那房子还拆得如马坊一般。施复一面唤匠人修理,一面择吉铺设机床。自己将把
锄头去垦机坑,约莫锄了一尺多深,忽锄出一块大方砖来。揭起砖时,下面圆圆
一个坛口,满满都是烂米。施复说道:“可惜这一坛米,如何却埋在地下?”又
想道:“上边虽然烂了,中间或者还好。”丢了锄头,把手去捧那烂米,还不上
一寸,便露出一搭雪白的东西来。举目看时,不是别件,却是腰间细,两头趫,
凑心的细丝锭儿。施复欲待运动,恐怕被匠人们撞见,沸扬开去,急忙原把土泥
掩好,报知浑家。直至晚上,匠人去后,方才搬运起来,约有千金之数。夫妻们
好不欢喜!
施复因免了两次大难,又得了这注财乡,愈加好善。凡力量做得的好事,便
竭力为之;做不得的,他也不敢勉强,因此里中随有长者之名。夫妻依旧省吃俭
用,昼夜营运。不上十年,就长有数千金家事。又买了左近一所大房居住,开起
三四十张绸机,又讨几房家人小厮,把个家业收拾得十分完美。儿子观保,请个
先生在家,教他读书,取名德胤。行聘礼定了朱恩女儿为媳。俗语说得好:六亲
合一运。那朱恩家事也颇颇长起。二人不时往来,情分胜如嫡亲。
话休烦絮。且说施复新居房子,别屋都好,惟有厅堂摊塌坏了,看看要倒,
只得兴工改造。他本寒微出身,辛苦作家惯了,不做财主身分,日逐也随着做工
的搬瓦弄砖,拿水提泥。众人不晓得他是勤俭,都认做借意监工,没一个敢怠惰
偷力。工作半月有馀,择了吉日良时,立柱上梁。众匠人都吃利市酒去了,止存
施复一人,两边检点柱脚,若不平准的,便把来垫稳,看到左边中间柱脚歪斜,
把砖去垫。偏有这等作怪的事,左垫也不平,右垫又不稳。索性拆开来看,却原
来下面有块三角沙石,尖头正向着上边,所以垫不平。乃道:“这些匠工精鸟账!
这块石怎么不去了,留在下边?”便将手去一攀,这石随手而起。拿开石看时,
到吃一惊。下面雪白的一大堆银子,其锭大小不一。上面有几个一样大的,腰间
都束着红绒,其色甚是鲜明。又喜又怪,喜的是得这一大注财物,怪的是这几锭
红绒束的银子,他不知藏下几多年了,颜色还这般鲜明。当下不管好歹,将衣服
做个兜儿,抓上许多,原把那块石盖好,飞奔进房,向床上倒下。喻氏看见,连
忙来问:“是那里来的?”施复无暇答应。见儿子也在房中,即叫道:“观保快
同我来!”口中便说,脚下乱跑。喻氏即解其意。父子二人来至外边,教儿子看
守,自己匀几次搬完,这些匠人酒还吃未完哩。施复搬完了,方与浑家说知其故。
夫妻三人好不喜!把房门闭上,将银收藏,约有二千馀金。红绒束的,止有八锭,
每锭准准三两。收拾已完,施复要拜天地,换了巾帽长衣,开门出来。那些匠人,
手忙脚乱,打点安柱上梁。见柱脚倒乱,乃道:“这是谁个弄坏了?又要费一番
手脚。”施复道:“你们垫得不好,须还要重整一整。”工人知是家长所为,谁
敢再言,流水自去收拾,那晓其中奥妙?施复仰天看了一看,乃道:“此时正是
卯时了,快些竖起来!”众匠人闻言,七手八脚,一会儿便安下柱子,抬梁上去。
里边托出一大盘抛梁馒首,分散众人。邻里们都将着果酒来与施复把盏庆贺,施
复因掘了藏,愈加快活,分外兴头,就吃得个半醺。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施复送客去后,将巾帽长衣脱下,依原随身短衣,相帮众人。到巳牌时分,
偶然走至外边,忽见一个老儿庞眉白发,年约六十已外,来到门首,相了一回,
乃问道:“这里可是施家么?”施复道:“正是,你要寻那个?”老儿道:“要
寻你们家长,问句话儿。”施复道:“小子就是。老翁有甚话说?请里面坐了。”
那老儿听见就是家主,把他上下只管瞧看,又道:“你真个是么?”施复笑道:
“我不过是平常人,那个肯假!”老儿举一举手,道:“老汉不为礼了,乞借一
步话说。”拉到半边,问道:“宅上可是今日卯时上梁安柱么?”施复道:“正
是。”老儿又道:“官人可曾在左边中间柱下得些财采?”施复见问及这事,心
下大惊,想道:“他却如何晓得?莫不是个仙人?”因道着心事,不敢隐瞒,答
道:“果然有些。”老儿又道:“内中可有八个红绒束的锭么?”施复一发骇异,
乃道:“有是有的,老翁何由知得这般详细?”老儿道:“这八锭银子,乃是老
汉的,所以知得。”施复道:“既是老翁的,如何却在我家柱下?”老儿道:
“有个缘故。老汉叫做薄有寿,就住在黄江南镇上,止有老荆两口,别无子女。
门首开个糕饼、馒头等物点心铺子,日常用度有馀,积至三两,便倾成一个锭儿。
老荆孩子气,把红绒束在中间,无非尊重之意。因墙卑室浅,恐露人眼目,缝在
一个暖枕之内,自谓万无一失。积了这几年,共得八锭,以为老夫妻身后之用,
尽有馀了。不想今早五鼓时分,老汉梦见枕边走出八个白衣小厮,腰间俱束红绦,
在床前商议道:‘今日卯时,盛泽施家竖柱安梁,亲族中应去的,都已到齐了,
我们也该去矣!’有一个问道:‘他们都在那一个所在?’一个道:‘在左边中
间柱下。’说罢,往外便走。有一个道:‘我们住在这里一向,如不别而行,觉
道忒薄情了。’遂俱覆转身向老汉道:‘久承照管,如今却要抛撇,幸勿见怪!’
那时老汉梦中,不认得那八个小厮是谁,也不晓得是何处来的。问他道:‘八位
小官人是几时来的?如何都不相认?’小厮答道:‘我们自到你家,与你只会得
一面,你就把我们撇在脑后,故此我们便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又指腰间红
绦道:‘这还是初会这次,承你送的,你记得了么?’老汉一时想不着几时与他
的,心中止挂欠无子,见其清秀,欲要他做个干儿,又对他道:‘既承你们到此,
何不住在这里?父子相看,帮我做个人家,怎么又要往别处去?’八个小厮笑道:
‘你要我们做儿子,不过要送终之意。但我们该旺处去的,你这老官儿消受不起!’
道罢,一齐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