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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禁之!”众人都道:“依着我们愚见,不若均分了,两全其美。令郎回时,也
没得话说。”过善只是不许。孝基夫妇再三苦辞。过善大怒道:“汝亦效逆子要
殴死我么?”众人见他发怒,乃对孝基道:“令岳执意如此,不必辞了。”遂将
遗嘱各写了花押,递与过老。淑女又道:“爹爹家财尽付与我夫妇,嫂嫂当置于
何地?”过善道:“我已料理在此,不消你虑。”将遗嘱付过孝基,孝基夫妇泣
拜而受。
过善又摸出二纸捏在手中,请过方长者近前,说道:“逆子不肖,致令爱失
其所天,老汉心实不安。但耽误在此,终为不了。老汉已写一执照于此,付与令
爱。老汉亡后,烦亲家引回,别选良配。万一逆子回来有言,执此赴官诉理。外
有田百亩,以偿逆子所费妆奁。”道罢,将二纸递与。方长者也不来接,答道:
“小女既归令郎,乃亲家家事,已与老夫无干。况寒门从无二嫁之女,非老夫所
愿闻,亲家请勿开口。”道罢,往外就走,孝基苦留不住。过善呼媳妇出来说知,
方氏大哭道:“妾闻妇人之义,从一而终。夫死而嫁,志者耻为。何况妾夫尚在,
岂可为此狗彘之事!”过善又道:“逆子总在,这等不肖,守之何益?”方氏道:
“妾夫虽不肖,妾志不可改。必欲夺妾之志,有死而已!”过善道:“你有此志
气,固是好事。便我亡后,家产已付女夫掌管,你居于此,须不稳便。”淑女道:
“爹爹,嫂嫂既肯守节,家业自然该他承受。孩儿归于夫家,才是正理。”方氏
道:“姑娘,我又无子嗣,要这些家财何用!公公既有田百亩与我,当归母家,
以赡此生。即丈夫回来,亦可度日。”众人齐声称好。过善道:“媳妇,你与过
门争气,这百亩田尚少,再增田二百亩,银子二百两,与你终身受用!”方氏含
泪拜谢。分拨已定,过善教女婿留亲戚邻里于堂中饮酒,至晚方散。
那过善本来病势已有八九分了,却又勉强料理这事,喉长气短,费舌劳唇,
劳碌这半日,到晚上愈加沉重。女儿、媳妇守在床边,啼啼哭哭。张孝基备办后
事,早已停当。又过数日,呜呼哀哉!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女儿、媳妇都哭得昏迷几次,张孝基也十分哀痛。衣衾棺椁,极其华美。七
七之中,开丧受吊,延请僧道,修做好事,以资冥福。择选吉日,葬于祖茔,每
事务从丰厚。殡葬之后,方氏收拾,归于母家。姑嫂不忍分舍,大哭而别,不在
话下。
且说张孝基将丈人所遗家产钱财米谷,一一登记账簿,又差人各处访问过迁,
并无踪影。时光似箭,岁月如流,倏忽便过五年。那时张孝基生下两个儿子,门
首添个解当铺儿,用个主管总其出入。家事比过善手内,又增几倍。
话休烦絮。一日张孝基有事来到陈留郡中,借个寓所住下。偶同家人到各处
游玩,末后来至市上,只见个有病乞丐,坐在一人家檐下,那人家驱逐他起身。
张孝基心中不忍,教家人朱信舍与他几个钱钞。那朱信原是过家老仆,极会鉴貌
辨色,随机应变,是个伶俐人儿。当下取钱递与这乞丐,把眼观看,吃了一惊!
急忙赶来,对张孝基说道:“官人向来寻访小官人下落,适来丐者,面貌好生厮
像!”张孝基便定了脚,分付道:“你再去细看,若果是他,必然认得你。且莫
说我是你家女婿,太公产业都归于我。只说家已破散,我乃是你新主人,看他如
何对答。然后你便引他来相见,我自有处。”朱信得了言语,覆身转去。见他正
低着头,把钱系在一根衣带上,藏入腰里。朱信仔细一看,更无疑惑。那丐者起
先舍钱与他时,其心全在钱上,那个来看舍钱的是谁。这次朱信去看时,他已把
钱藏过,也举起眼来,认得是自家家人,不觉失声叫道:“朱信,你同谁在这里?”
朱信便道:“小官人,你如何流落至此?”过迁泣道:“自从那日逃奔出门,欲
要央人来劝解爹爹,不想路上恰遇着小三、小四兄弟两个拦阻住了,务要拖我回
家。我想爹爹正在盛怒之时,这番若回,性命决然难活。匆忙之际,一拳打去,
不意小四跌倒便死。心中害怕,连夜逃命。奔了几日,方到这里。在客店中歇了
几时,把身边银两吃尽,被他赶将出来。无可奈何,只得求乞度命。日夜思家,
没处讨个信息,天幸今日遇你。可实对我说,那日小四死了,爹爹有何话说?”
朱信道:“小四当时醒了转来,不曾得死。太公已去世五年矣!”过迁见说父亲
已死,叫声:“苦也!”望下便倒。朱信上前扶起,喉中哽咽,哭不出声,呜呜
了好一回,方才放声大哭道:“我指望回家,央人求告收留,依原父子相聚,谁
想已不在了!”悲声惨切,朱信亦不觉堕泪。哭了一回,乃问道:“爹爹既故,
这些家私是谁掌管?”朱信道:“太公未亡之前,小官人所借这些债主,齐来取
索。太公不肯承认,被告官司,衙门中用了无数银子。及至审问,一一断还,田
产已去大半。小娘子出嫁,妆奁又去了好些。太公临终时,恨小官人不学好,尽
数分散亲戚。存下些少,太公死后,家无正主,童仆等辈,一顿乱抢,分毫不留。
止存住宅,卖与我新主人张大官人,把来丧中殡葬之用。如今寸土俱无了。”过
迁见说,又哭起来道:“我只道家业还在,如今挣紥性命回去,学好为人,不料
破费至此!”又问道:“家产便无了,我浑家却在何处?妹子嫁于那家?”朱信
道:“小娘子就嫁在近处人家,大嫂到不好说。”过迁道:“却是为何?”朱信
道:“太公因久不见小官人消息,只道已故,送归母家,令他改嫁。”过迁道:
“可晓得嫁也不曾?”朱信道:“老奴为投了新主人,不时差往远处,在家日少,
不曾细问,想是已嫁去了。”过迁抚膺大恸道:“只为我一身不肖,家破人亡,
财为他人所有,妻为他人所得,诚天地间一大罪人也!要这狗命何用,不如死休!”
望着阶沿石上便要撞死。朱信一把扯住道:“小官人,蝼蚁尚且贪生,如何这等
短见!”过迁道:“昔年还想有归乡的日子,故忍耻偷生。今已无家可归,不如
早些死了,省得在此出丑!”朱信道:“好死不如恶活,不可如此。老奴新主人
做人甚好,待我引去相见,求他带回乡里。倘有用得着你之处,就在他家安身立
命,到老来还有个结果。若死在这里,有谁收取你的尸骸?却不枉了这一死!”
过迁沉吟了一回道:“你话到说得是。但羞人子,怎好去相见?万一不留,反干
拆这番面皮。”朱信道:“至此地位,还顾得什么羞耻!”过迁道:“既如此,
不要说出我真姓名来,只说是你的亲戚罢!”朱信道:“适才我先讲过了,怎好
改得?”
当下过迁无奈,只得把身上破衣裳整一整,随朱信而来。张孝基远远站在人
家屋下,望见他啼哭这一段光景,觉道他有懊悔之念,不胜叹息。过迁走近孝基
身边,低着头站下。朱信先说道:“告官人,正是老奴旧日小主人。因逃难出来,
流落在此,求官人留他则个!”便叫道:“过来见了官人。”过迁上前欲要作揖,
去扯那袖子,却都只有得半截,又是破的,左扯也盖不来手,右扯也遮不着臂,
只得抄着手,唱个喏。张孝基看了,愈加可怜。因是舅子,不好受他的礼,还了
个半礼,乃道:“嗳!你是个好人家子息,怎么到这等田地!但收留你回去,没
有用处,却怎好?”朱信道:“告官人,随分胡乱留他罢!”张孝基道:“你可
会灌园么?”过迁道:“小人虽然不会,情愿用心去学。”张孝基道:“只怕你
是受用的人,如何吃得恁样辛苦?”过迁道:“小人到此地位,如何敢辞辛苦!”
张孝基道:“这也罢。只是依得三件事,方带你回去。若依不得,不敢相留。”
过迁道:“不知是那三件?”张孝基道:“第一件,只许住在园上,饭食教人送
与你吃,不许往外行走。若跨出了园门,就不许跨进园门。”过迁道:“小人玷
辱祖宗,有何颜见人,往外行走?住在园上,正是本愿。这个依得。”张孝基见
说话有自愧之念,甚是欢喜。又道:“第二件,要早起晏息,不许贪眠懒怠偷工。”
过迁道:“小人天未明就起身,直至黑了方止。若有月的日子,夜里也做,怎敢
偷工。这个也依得。”孝基又道:“夜里到不消得,只日里不偷工就够了。第三
件,若有不到之处,任凭我责罚,不许怨怅。”过迁道:“既蒙收养,便是重生
父母。但凭责罚,死而无怨!”张孝基道:“既都肯依,随我来。”也不去闲玩,
覆转身引到寓所门口。
过迁随将进来。主人家见是个乞丐,大声叱咤,不容进门。张孝基道:“莫
赶他,这是我家的人。”主人家道:“这乞丐常是在这里讨饭吃,怎么是府上家
人?”朱信道:“一向流落在此,今日遇见的。”到里边开了房门,张孝基坐下,
分付道:“你随了我,这模样不好看相。朱信,你去教主人家烧些汤与他洗净了
身子,省两件衣服与他换了,把些饭食与他吃。”朱信便去教主人家烧起汤来,
唤过迁去洗浴。过迁自出门这几年,从不曾见汤面。今日这浴,就如脱皮退壳,
身上鏖糟,足足洗了半缸。朱信将衣服与他穿起,梳好了头发,比前便大不相同。
朱信取过饭来,恣意一饱。那过迁身子本来有些病体,又苦了一苦,又在当风处
洗了浴,见着饭又多吃了碗,三合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