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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姊妹曷不戮力击之!上报知己之恩,下雪摧残之耻,不亦可乎?”众女郎齐声
道:“阿妹之言有理!须速下手,毋使潜遁!”说罢,一齐举袖扑来,那袖似有
数尺之长,如风翻乱飘,冷气入骨。众人齐叫有鬼,撇了家伙,望外乱跑,彼此
各不相顾。也有被石块打脚的,也有被树枝抓番的,也有跌而复起,起而复跌的,
乱了多时,方才收脚。点检人数都在,单不见了张委、张霸二人。此时风已定了,
天色已昏,这班子弟各自回家,恰像检得性命一般,抱头鼠窜而去。家人喘息定
了,方唤几个生力庄客,打起火把,覆身去抓寻。直到园上,只听得大梅树下有
呻吟之声。举火看时,却是张霸被梅根绊倒,跌破了头,挣紥不起,庄客着两个
先扶张霸归去。众人周围走了一遍,但见静悄悄的万籁无声。牡丹棚下,繁花如
故,并无零落。草堂中杯盘狼籍,残羹淋漓。众人莫不吐舌称奇,一面收拾家火,
一面重复照看。这园子又不多大,三回五转,毫无踪影。──难道是大风吹去了?
女鬼吃去了?正不知躲在那里。延捱了一会,无可奈何,只索回去过夜,再作计
较。
方欲出门,只见门外又有一伙人,提着行灯进来。不是别人,却是虞公、单
老,闻知众人遇鬼之事,又闻说不见了张委,在园上抓寻,不知是真是假,合着
三邻四舍,进园观看。问明了众庄客,方知此事果真,二老惊诧不已。教众庄客
且莫回去,“老汉们同列位还去抓寻一遍。”众人又细细照看了一下,正是兴尽
而归,叹了口气,齐出园门。二老道:“列位今晚不来了么?老汉们告过,要把
园门落锁。没人看守得,也是我们邻里的干系。”此时庄客们,蛇无头而不行,
已不似先前声势了,答应道:“但凭,但凭。”两边人犹未散,只见一个庄客在
东边墙角下叫道:“大爷有了!”众人蜂拥而前。庄客指道:“那槐枝上挂的,
不是大爷的软翅纱巾么?”众人道:“既有了巾儿,人也只在左近。”沿墙照去,
不多几步,只叫得声:“苦也!”原来东角转湾处,有个粪窖,窖中一人,两脚
朝天,不歪不斜,刚刚倒插在内。庄客认得鞋袜衣服,正是张委,顾不得臭秽,
只得上前打捞起来。虞、单二老暗暗念佛,和邻舍们自回。众庄客抬了张委,在
湖边洗净。先有人报去庄上,合家大小,哭哭啼啼,置备棺衣入殓,不在话下。
其夜,张霸破头伤重,五更时亦死。此乃作恶的见报,正是:
两个凶人离世界,一双恶鬼赴阴司。
次日,大尹病愈升堂,正欲吊审秋公之事,只见公差禀道:“原告张霸同家
长张委,昨晚都死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大尹大惊,不信有此异事。须臾
间,又见里老乡民,共有百十人,连名具呈前事,诉说秋公平日惜花行善,并非
妖人。张委设谋陷害,神道报应。前后事情,细细分剖。大尹因昨日头晕一事,
亦疑其枉,到便心下豁然,还喜得不曾用刑。即于狱中吊出秋公,当堂释放。又
给印信告示,与他园门张挂,不许闲人侵损他花木。众人叩谢出府,秋公向邻里
作谢,一路同回。虞、单二老,开了园门,同秋公进去。秋公见牡丹茂盛如初,
伤感不已。众人治酒,与秋公压惊;秋公又答席,一连吃了数日酒席。闲话休题。
自此之后,秋公日饵百花,渐渐习惯,遂谢绝了烟火之物。所鬻果实钱钞,
悉皆布施。不数年间,发白更黑,颜色转如童子。一日正值八月十五,丽日当天,
万里无瑕,秋公正在花下趺坐,忽然祥风微拂,彩云如蒸,空中音乐嘹亮,异香
扑鼻,青鸾白鹤,盘旋翔舞,渐至庭前。云中正立着司花女,两边幢幡宝盖,仙
女数人,各奏乐器。秋公看见,扑翻身便拜。司花女道:“秋先,汝功行圆满,
吾已奏闻上帝,有旨封汝为护花使者,专管人间百花,令汝拔宅上升。但有爱花
惜花的,加之以福,残花毁花的,降之以灾!”秋公向空叩首谢恩讫,随着众仙
登云,草堂花木,一齐冉冉升起,向南而去。虞公、单老和那合村之人都看见的,
一齐下拜。还见秋公在云中举手谢众人,良久方没。此地遂改名升仙里,又谓之
惜花村。园公一片惜花心,道感仙姬下界临。草木同升随拔宅,淮南不用炼黄金。
第五卷 大树坡义虎送亲
(一名《虎媒记》,又名《虎报恩》)
举世芒芒无了休,寄身谁识等浮沤!
谋生尽作千年计,公道还当万古留。
西下夕阳谁把手?东流逝水绝回头。
世人不解苍天意,恐使身心半夜愁。
这八句诗,奉劝世人,公道存心,天理用事,莫要贪图利己,谋害他人。常
言道:使心用心,反害其身。你不存天理,皇天自然不佑。昔有一人,姓韦,名
德,乃福建泉州人氏,自幼随着父亲,在绍兴府开个倾银铺儿。那老儿做人公道,
利心颇轻,为此主顾甚多,生意尽好。不几年,挣了好些家私。韦德年长,娶了
邻近单裁缝的女儿为媳。那单氏到有八九分颜色,本地大户,情愿出百十贯钱讨
他做偏房,单裁缝不肯。因见韦家父子本分,手头活动,况又邻居,一夫一妻,
遂就了这头亲事。何期婚配之后,单裁缝得病身亡。不上二年,韦老亦病故。韦
德与浑家单氏商议,如今举目无亲,不若扶柩还乡。单氏初时不肯,拗丈夫不过,
只得顺从。韦德先将店中粗重家伙变卖,打叠行李,顾了一只长路船,择个出行
吉日,把父亲灵柩装载,夫妻两口儿下船而行。
原来这稍公,名叫做张稍,不是个善良之辈,惯在河路内做些淘摸生意的。
因要做这私房买卖,生怕伙计泄漏,却寻着一个会撑船的哑子做个帮手。今日晓
得韦德倾银多年,囊中必然充实;又见单氏生得美丽,自己却没老婆。两件都动
了火。下船时就起个不良之心,奈何未得其便。一日,因风大难行,泊舟于江郎
山下。张稍心生一计,只推没柴,要上山砍些乱柴来烧。这山中有大虫,时时出
来伤人,定要韦德作伴同去。韦德不知是计,随着张稍而走。张稍故意湾湾曲曲,
引到山深之处,四顾无人,正好下手。张稍砍下些丛木在地,却教韦德打捆。韦
德低着头,只顾检柴,不防张稍从后用斧劈来,正中左肩,扑地便倒。重复一斧,
向脑袋劈下,血如涌泉,结果了性命。张稍连声道:“干净,干净!来年今日,
叫老婆与你做周年。”说罢,把斧头插在腰里,柴也不要了,忙忙的空身飞奔下
船。单氏见张稍独自回来,就问丈夫何在。张稍道:“没造化!遇了大虫,可怜
你丈夫被他吃了去。亏我跑得快,脱了虎口。连砍下的柴,也不敢收拾!”单氏
闻言,捶胸大哭。张稍解劝道:“这是生成八字,内注定虎伤,哭也没用!”单
氏一头哭,一头想道:“闻得虎遇夜出山,不信白日里就出来伤人。况且两人双
双同去,如何偏拣我丈夫吃了,他又全没些损伤?好不奇怪!”便对张稍道:
“我丈夫虽然衔去,只怕还挣得脱不死。”张稍道:“猫儿口中,尚且挖不出食,
何况于虎!”单氏道:“然虽如此,奴家不曾亲见。就是真个被虎吃了,少不得
存几块骨头,烦你引奴家去,检得回来,也表我夫妻之情。”张稍道:“我怕虎,
不敢去!”单氏又哀哀的哭将起来。张稍想道:“不引他去走一遍,他心不死。”
便道:“娘子,我引你去看,不要哭。”单氏随即上岸,同张稍进山路来。先前
砍柴,是走东路,张稍恐怕妇人看见死尸,却引他从西路走。单氏走一步,哭一
步,走了多时,不见虎迹。张稍指东话西,只望单氏倦而思返。谁知他定要见丈
夫的骨血,方才指实。张稍见单氏不肯回步,扯个谎,望前一指道:“小娘子,
你只管要行,兀的不是大虫来了?”单氏抬头而看,才问一声:“大虫在那里?”
声犹未绝,只听得林中咶喇的一阵怪风,忽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不歪不斜,
正望着张稍当头扑来。张稍躲闪不及,只叫得一声“阿呀!”被虎一口衔着背皮,
跑入深林受用去了。
单氏惊倒在地,半日方醒。眼前不见张稍,已知被大虫衔去。始信山中真个
有虎,丈夫被虎吃了,此言不谬。心中害怕,不敢前行,认着旧路,一步步哭将
转来。未及出山,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从东路直冲出来。单氏只道又是只
虎,叫道:“我死也!”望后便倒。耳根边忽听说:“娘子,你如何却在这里?”
双手来扶。单氏睁眼看时,却是丈夫韦德,血污满面,所以不像人形。原来韦德
命不该死,虽然被斧劈伤,一时闷绝。张稍去后,却又醒将转来,挣紥起身,扯
下脚带,将头裹缚停当,他步出山,来寻张稍讲话,却好遇着单氏。单氏还认着
丈夫被虎咬伤,以致如此。听韦德诉出其情,方悟张稍欺心使计,谋害他丈夫,
假说有虎。后来被虎咬去,此乃神明遣来,剿除凶恶。夫妻二人,感谢天地不尽。
回到船中,那哑子做手势,问船主如何不来。韦德夫妻与他说明本末,哑子合着
掌,忽然念出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便能说话,将张稍从前过恶,一一说出。
再问他时,依旧是个哑子。──此亦至异之事也。韦德一路相帮哑子行船,直到
家中。将船变卖了,造一个佛堂与哑子住下,日夜烧香,韦德夫妇终身信佛。后
人论此事,咏诗四句:伪言有虎原无虎,虎自张稍心上生。假使张稍心地正,山
中有虎亦藏形。
方才说虎是神明遣来,剿除凶恶,此亦理之所有。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