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门大开,一尊罗汉从空中出现。玉娥拜诉衷情。罗汉将黄纸一书,从空掷下,
纸上写“维扬黄损佳音”六字。玉娥大喜,方欲开看,忽闻霹雳一声,蓦然惊觉,
乃是人家岁朝开门,放火炮声响。玉娥想了一回,凄然不乐。其日新年,只得强
起梳妆。薛媪往邻家拜年去了。玉娥垂下竹帘,立于门内,眼觑街市上人来人往,
心中想道:“今年是大比之期,不知黄郎曾到长安否?若得他此地经过,重逢一
面,应着夜来之梦,也不枉奴死里逃生。”方才转动念头,忽见一个胡僧当帘而
立,高叫道:“募化有缘男女。”玉娥从帘中仔细一看,那胡僧面貌与夜来梦中
所见罗汉无异,不觉竦然起敬。孤身女子,却又不好招接他。正在踌躇,那胡僧
竟自揭帘而入,玉娥倒退几步,闪在一旁。胡僧走入中庭,盘膝而坐,顶上现出
毫光数道,直透天门。玉娥大惊,跪拜无数,禀道:“弟子堕落火坑,有夙缘未
了,望罗汉指示迷津,救拔苦海!”胡僧道:“汝诚念皈依,但尚有尘劫未脱;
老僧赠汝一物,可密藏于身畔,不许一人知道。他日夫妇重逢,自有灵验。”当
下取出一件宝贝,赠与玉娥,乃是玉马坠儿。玉娥收讫。即见一道金光,冲天而
起,胡僧忽然不见。玉娥知是圣僧显化,望空拜谢。将玉马坠牢系襟带之上,薛
媪回来,并不题起。满怀心事无人诉,一炷心香礼圣僧。
再说黄损秀才得胡僧助了盘缠,一径往长安应试。然虽如此,心上只挂着玉
娥,也不去温习经史,也不去静养精神,终日串街走巷,寻觅圣僧,庶几一遇。
早出晚回,终日闷闷而已。试期已到,黄生只得随例入场,举笔一挥,绝不思索。
他也只当应个故事,那有心情去推敲磨练。谁知那偏是应故事的文字容易入眼。
正是:
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
金榜开时,高高挂一个黄损名字,除授部郎之职。其时吕用之专权乱政,引
用无籍小人,左道惑众。中外嫉之如仇,然怕他权势,不敢则声。黄损独条陈他
前后奸恶,事事有据。天子听信,敕吕用之免官就第。黄生少年高第,又上了这
个疏,做了天下第一件快心之事,那一个不钦服他!真个名倾朝野。长安贵戚,
闻黄生尚未娶妻,多央媒说合,求他为婿。黄生心念玉娥,有盟言在前,只是推
托不允。那时薛媪也风闻得黄损登第,欲待去访他,到是玉娥教他:“且慢!贵
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未知黄郎真心何如。”这也是他把细处。
话分两头。且说吕用之闲居私第,终日讲炉鼎之事,差人四下缉访名姝美色,
以为婢妾。有人夸薛媪的养女,名曰玉娥,天下绝色,只是不肯轻易见人。吕用
之道:“只怕求而没有,那怕有而难求。”当下差干仆数十人,以五百金为聘,
也不通名道姓,竟撒向薛媪家中,直入卧房抢出玉娥,不由分说,抬上花花暖轿,
望吕府飞奔而走。吓得薛媪软做一团,急忙里想不出的道理。后来晓得吕府中要
人,声也不敢则了。欲待投诉黄损,恐无益于事,反讨他抱怨。只得忍气吞声,
不在话下。
且说玉娥到了府中,吕用之亲自卷帘,看见姿容绝世,喜不自胜。即命丫鬟、
养娘,扶至香房,又取出锦衣数箱,奇样首饰,教他装扮。玉娥只是啼哭,将首
饰掷之于地,一件衣服也不肯穿。丫鬟、养娘回复吕相公。吕相公只教:“莫难
为了他!好言相劝。”众人领命,你一句,我一句,只是劝他顺从,玉娥全然不
理。正是:
万事可将权势使,寸心不为绮罗移。姻缘自古皆前定,堪笑狂夫妄用机。
却说吕家门生故吏,闻得相公纳过新宠,都来拜贺,免不得做庆贺筵席。饮
至初更,只见后槽马夫吁吁堂上禀事:“适间有白马一匹,约长丈馀,不知那里
来的,突入后槽,啮伤群马;小人持棍赶他,那马直入内宅去了。”吕用之大惊
道:“那有此事?”即命干仆明火执杖,同着马夫于各房搜检,马屁也不闻得一
个,都来回话。吕相公心知不祥之事,不肯信以为然,只怪马夫妄言,下老实打
四十棍,革去不用。众客咸不欢而散。吕用之乘着酒兴,径入新房。玉娥兀自哭
哭啼啼。吕用之一般也会帮衬,说道:“我富贵无比,你若顺从,明日就立你为
夫人,一生受用不尽!”玉娥道:“奴家虽是女流,亦知廉耻,曾许配良人,一
女不更二夫。况相公珠翠成群,岂少奴家一人。愿赐矜怜,以全名节。”吕用之
那里肯听,用起拔山之力,抱向床头按住,亲解其衣。玉娥双手拒之,气力不加,
口中骂声不绝。正在危急之际,忽有白马一匹,约长丈馀,从床中奔出,向吕用
之乱扑乱咬。吕用之着忙,只得放手。喝教侍婢上前,那白马在房中乱舞,逢着
便咬,咬得侍婢十损九伤。吕用之惊惶逃窜。比及吕用之出了房门,那白马也不
见了。吕用之明明晓得是个妖孽,暗地差人四下访求高人禳解。
次日有胡僧到门,自言:“善能望气,预知凶吉。今见府上妖气深重,特来
禳解。”门上通报了用之,即日请进,甚相敬礼。胡僧道:“府上妖气深重,主
有非常之祸!”吕用之道:“妖气在于何处?”胡僧道:“似在房闱之内,待老
僧细查。”吕用之亲自引了胡僧,各户观看,行至玉娥房头,胡僧大惊道:“妖
气在此!不知此房中是相公何人?”吕用之道:“新纳小妾,尚未成婚。”胡僧
道:“恭喜相公,洪福齐天,得遇老僧。若成亲之后,相公必遭其祸矣!此女乃
上帝玉马之精,来人间行祸者。今已到相公府中,若不早些发脱,祸必不免!”
吕用之被他说着玉马之事,连呼为神人,请问如何发脱。胡僧道:“将此女速赠
他人,使他人代受其祸,相公便没事了。”吕用之虽然爱那女色,性命为重,说
得活灵活现,怎的不怕?又问了赠与谁人方好?胡僧道:“只拣相公心上第一个
不快的,将此女赠之。一月之内,此人必遭其祸!相公可高枕无忧也。”吕用之
被黄损一本劾奏罢官,心中最恨的。那时便定了个主意,即忙作礼道:“领教!
领教!”分付干仆备斋相款,多取金帛厚赠。胡僧道:“相公天下福人,老僧特
来相救,岂敢受赐!”连斋也不吃,拂衣而去。分明一席无稽话,却认非常禳祸
功。
吕用之当时差人唤取薛媪到府说话,薛媪不敢不来。吕用之便道:“你女儿
年幼,不知礼数,我府中不好收用。闻得新进士黄损尚无妻室,此人与我有言,
我欲将此女送他,解释其恨。须得你亲自送去,善言道达,必得他收纳方好。”
薛媪叩首道:“相公钧旨,敢不遵依!”吕用之又道:“房中衣饰箱笼,尽作嫁
资,你可自去收拾,竟自抬去,连你女儿也不消相见了。”薛媪闻言,正中其怀。
中堂自有人引进香房,玉娥见薛媪到来,认是吕用之着他来劝解,心头突突的跳。
薛媪向女儿耳边低说道:“你如今好了,相公不用,着我另送与一个知趣的人。”
玉娥道:“奴家所以贪生忍耻,跟随到此,只望黄郎一会。若转赠他人,与陷身
此地何异?奴家宁死,不愿为逐浪之萍,随风之絮也!”薛媪道:“方才说知趣
的人儿,正是黄郎。房中衣饰箱笼,尽数相赠。快些出门,防他有翻悔之事。”
玉娥道:“原来如此!”当下母子二人,忙忙的收拾停当。嘱咐丫鬟、养娘,寄
谢相公。唤下脚力,一道烟去了。鳌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却说黄损闲坐衙斋,忽见门役来报:“有维扬薛妈妈求见。”黄生忙教请进。
薛媪一见了黄生,连称:“贺喜!”黄生道:“下官何喜可贺?”薛媪道:“老
身到长安,已半年有馀,平时不敢来冒渎,今日特奉一贵官之命,送一位小娘子
到府成亲。”黄生问道:“贵官是那个?”薛媪道:“是新罢职的吕相公公。”
黄生大怒道:“这个奸雄,敢以美人局戏我!若不看你旧时情分,就把你叱咤一
场!”薛媪道:“官人休恼!那美人非别,却是老身的女儿,与官人有瓜葛的。”
黄生闻言,就把怒容放下了五分,从容问道:“令爱琼琼,久已入宫供奉,以下
更有谁人?与下官有何瓜葛?”薛媪道:“是老身新认的小女,姓韩,名玉娥。”
黄生大惊道:“你在那里相会来?”薛媪便把汉江捞救之事,说了一遍。“近日
被吕相公用强夺去,女儿抵死不从。不知何故,分付老身送与官人,权为修好之
意。”黄生摇首道:“既被吕用之这厮夺去,必然玷污,岂有白白发出之理。又
如何偏送与下官?”薛媪道:“只问我女儿便知。”黄生道:“莫非不是那维扬
韩玉娥么?”薛媪道:“见有官人所赠花笺小词为证。”遂出诸袖中,还是被水
浸湿过的,都绉了。黄生见之,提起昔日涪江光景,不觉惨然泪下。即刻命肩舆
人从,同薛媪迎接玉娥到衙相会。两下抱头大哭,哭罢,各叙衷肠。玉娥举玉马
坠对生说道:“妾若非此物,必为吕贼所污,当以颈血溅其衣,不复得见君面矣!”
黄生见坠,大惊道:“此玉马坠原是吾家世宝,去年涪洲献与胡僧,芳卿何以得
之?”玉娥道:“妾除夜曾得一梦,次日岁朝遇一胡僧,宛如梦中所见,将此坠
赠我,嘱咐我夫妻相会,都在这个坠上,妾谨藏于身。那夜吕贼用强相犯,忽有
白马从床头奔出,欲啮吕贼,吕贼惊惶逃去。后闻得也有个胡僧,对吕贼说:
‘白马为妖,不利主人!’所以将妾赠君,欲贻祸于君耳!”黄生道:“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