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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叠乌云之发,风消雪白之肌,不饶照水芙蓉,恐是凌波菡萏。一尘不染,
百媚俱生。郑信见了,喜不自胜。只见那女子便道:“好也!何处不寻,甚处不
觅,元来我丈夫只在此间。”不问事繇,便把郑信簇拥将去,叫道:“丈夫,你
来也!妾守空房,等你久矣!”郑信道:“娘娘错认了,我自有浑家在前殿。”
那女子不繇分说,簇拥到殿上,便教安排酒来。那女子和郑信饮了数杯,二人携
手入房。向鸳帏之中,成夫妇之礼。顷刻间云收雨散,整衣而起。只见青衣来报:
“前殿日霞娘娘来见!”这女子慌忙藏郑信不及。
日霞仙子走至面前道:“丈夫,你却走来这里则甚?”便拖住郑信臂膊,将
归前殿。月华仙子见了,柳眉剔竖,星眼圆睁道:“你却将身嫁他,我却如何?”
便带数十个青衣奔来,直到殿上道:“姐姐,我的丈夫,你却如何夺了?”日霞
仙子道:“妹妹,是我丈夫,你却说甚么话?”两个一声高似一声。这郑信被日
霞仙子把来藏了,月华仙子无计奈何。两个打做一团,扭做一块。斗了多时,月
华仙子觉道斗姐姐不下,喝声起,跳至虚空,变出本相。那日霞仙子,也待要变,
元来被郑信埋了他的神通,便变不得,却输了。慌忙走来见郑信,两泪交流道:
“丈夫,只因你不信我言,故有今日之苦。又被你埋了我的神通,我变不得。若
要奈何得他,可把这件物事还我。”郑信见他哀求不已,只得走来殿外花树下,
掘出那件物事来。日霞仙子便再和月华仙子斗圣。日霞仙子又输了,走回来。郑
信道:“我妻又怎的奈何他不下?”日霞仙子道:“为我身怀六甲,赢那贱人不
得。我有件事告你。”郑信道:“我妻有话但说。”日霞仙子教青衣去取来。不
多时,把一张弓、一只箭,道:“丈夫,此弓非人间所有之物,名为神臂弓,百
发百中。我在空中变就神通,和那贱人斗法,你可在下看着白的,射一箭,助我
一臂之力。”郑信道:“好,你但放心。”说不了,月华仙子又来。两个上云中
变出本相相斗。郑信在下看时,那里见两个如花似玉的仙子?只见一个白,一个
红,两个蜘蛛在空中相斗。郑信道:“元来如此!”只见红的输了便走,后面白
的赶来,被郑信弯弓,觑得亲,一箭射去,喝声“着!”把白蜘蛛射了下来。月
华仙子大痛失声,便骂:“郑信负心贼!暗算了我也!”自往后殿去,不题。这
里日霞仙子,收了本相,依元一个如花似玉佳人,看着郑信道:“丈夫,深荷厚
恩,与妾解围,使妾得遂终身偕老之愿。”两个自此越说得着,行则并肩,坐则
叠股,无片时相舍。正是:
春和淑丽,同携手于花前;夏气炎蒸,共纳凉于花下;秋光皎洁,银蟾与桂
偶同圆;冬景严凝,玉体与香肩共暖,受物外无穷快乐,享人间不尽欢娱。
倏忽间过了三年,生下一男一女。郑信自思:“在此虽是朝欢暮乐,作何道
理发迹变态?”遂告道:“感荷娘娘收留在此,一住三年,生男育女。若得前途
发迹,报答我妻,是吾所愿。”日霞仙子见说,泪下如雨道:“丈夫,你去不争
教我如何?两个孩儿却是怎地!”郑信道:“我若得一官半职,便来取你们。”
仙子道:“丈夫你要何处去?”郑信道:“我往太原投军。”仙子见说,便道:
“丈夫,与你一件物事,教你去投军,有分发迹。”便叫青衣取那张神臂克敌弓,
便是今时踏凳弩,分付道:“你可带去军前立功,定然有五等诸侯之贵。这一男
一女,与你扶养在此,直待一纪之后,奴自遣人送还。”郑信道:“我此去若有
发迹之日,早晚来迎你母子。”仙子道:“你我相遇,亦是夙缘。今三年限满,
仙凡路隔,岂复有相见之期乎!”说罢,不觉潸然下泪。郑信初时求去,听说相
见无期,心中感伤,亦流泪不已,情愿再住几时。仙子道:“夫妻缘尽,自然分
别。妾亦不敢留君,恐误君前程,必遭天谴!”即命青衣置酒饯别。饮至数杯,
仙子道:“丈夫,你先前携来的剑,和那一副盔甲,权留在此。他日这儿女还你,
那时好作信物。”郑信道:“但凭贤妻主意。”仙子又亲劝别酒三杯,取一大包
金珠相赠,亲自送出宫门。约行数里之程,远远望见路口,仙子道:“丈夫,你
从此出去,便是大路。前程万里,保重!保重!”郑信方欲眷恋,忽然就脚下起
阵狂风,风定后,已不见了仙子!但见:青云藏宝殿,薄雾隐回廊。静听不闻消
息之声,回视已失峰峦之势。日霞宫想归海上,神仙女料返蓬莱。多应看罢僧繇
面,卷起丹青一幅图。
郑信抱了一张神臂弓,呆呆的立了半晌,没奈何,只得前行。到得路口看时,
却是汾州大路,此路去河北太原府不远。那太原府主,却是种相公,讳师道,见
在出榜招军。郑信走到辕门投军,献上神臂弓。种相公大喜,分付工人如法制造
数千张,遂补郑信为帐前管军指挥。后来收番累立战功,都亏那神臂弓之用。十
馀年间,直做到两川节度使之职。思念日霞公主恩义,并不婚娶。
话分两头。再说张俊卿员外,自从那年郑信下井之后,好生思念。每年逢了
此日,就差主管备下三牲祭礼,亲到井边祭奠。也是不忘故旧之意。如此数年,
未尝有缺。忽一日祭奠回来,觉得身子困倦,在厅堂中,少憩片时,不觉睡去。
梦见天上五色云霞,灿烂夺目,忽然现出一位红衣仙子,左手中抱着一男,右手
中抱着一女,高叫:“张俊卿,这一对男女,是郑信所生。今日交付与你,你可
好生抚养。郑信发迹之后,送至剑门所,不可负吾之托!”说罢,将手中男女,
从半空里撇下来。员外接受不迭,惊出一身冷汗。蓦然醒来,口称奇怪!尚未转
动,只见门公报道:“方才有个白须公公,领着一男一女,送与员外,说道员外
在古井边,曾受他之托。又有送这个包裹,这一口剑,说是两川节度使的信物在
内,教员外亲手开看。男女不知好歹,特来报知。”张员外听说,正符了梦中之
言,打开包裹看时,却是一副盔甲在内,和这口剑。收起,亲走出门看时,已不
见了白须公公,但见如花似玉的一双男女,约莫有三四岁长成。问其来历,但云:
“娘是日霞公主,教我去跟寻郑家爹爹。”再叩其详,都不能言。张员外想道:
“郑信已堕井中,几曾出来?那里又有儿女,莫非是同名同姓的?”又想起岳庙
之梦,分明他有五等诸侯之贵。心中委决不下,且收留着这双男女,好生抚养,
一面打探郑信消息。
光阴如箭,看看长大。张员外把作自己亲生儿女看成,男取名郑武,女取名
彩娘。张员外自有一子,年纪相方,叫做张文。一文一武,如同胞兄弟,同在学
堂攻书。彩娘自在闺房针指。又过了几年,并不知郑信下落。忽一日,张员外走
出厅来,忽见门公来报:“有两川节度使,差来进表官员。写了员外姓名居址,
问到这里,他要亲自求见。”员外心中疑虑,忙教请进。只见那差官:头顶缠棕
大帽,脚踏粉底乌靴。身穿蜀锦窄袖袄子,腰系间银纯铁挺带。行来魁岸之容,
面带风尘之色。从者牵着一匹大马相随。张员外降阶迎接,叙礼已毕。那差官取
出一包礼物,并书信一封,说道:“节使郑爷多多拜上张员外。”拆书看时,认
得是郑信笔迹,书上写道:“信向蒙恩人青目,狱中又多得看觑,此乃莫大之恩
也!前入古井,自分无幸,何期有日霞仙子之遇。伉俪三年,复赠资斧,送出汾
州投军,累立战功。今叨福庇,得抚蜀中。向无鸿雁,有失奉侯。今因进表之便,
薄具黄金三十两,蜀锦十端,权表微忱。傥不畏蜀道之难,肯到敝治光顾,信之
万幸。悬望!悬望!”张员外看罢,举手加额,道:“郑家果然发迹变泰,又不
忘故旧,远送礼物,真乃有德有行之人也!”遂将向来梦中之事,一一与差官说
知,差官亦惊讶不已!是日设筵,款待差官。那差官虽然是有品级的武职,却受
了节使分付言语来迎取张员外的,好生谦谨。张员外就留他在家中作寓所,日日
宴会。
闲话休叙。过了十来日,公事了毕,差官催促员外起身。张员外与院君商量,
要带那男女送还郑节使。又想女儿不便同行,只得留在家中,单带那郑武上路。
随身行李,童仆四人,和差官共是七个马,一同出了汴京,望剑门一路进发。不
一日,到了节度使衙门,差官先入禀复。郑信忙教请进私衙,以家人之礼相见。
员外率领郑武拜认父亲,叙及白发公公领来相托。献上盔甲、腰刀信物,并说及
两番奇梦。郑信念起日霞仙子情分,凄然伤感。屈指算之,恰好一十二年,男女
皆一十二岁。仙子临行所言,分毫不爽。其时大排筵会,管待张员外,礼为上宾。
就席间将女儿彩娘许配员外之子张文,亲家相称。此谓以德报德也。却说郑信思
念日霞仙子不已,于绵江之傍,建造日霞行宫,极其壮丽。岁时亲往行香。
再说张员外住了三月有馀,思想家乡,郑信不敢强留,安排车马,送出十里
长亭之外。赠遗之厚,自不必说。又将黄金百两,托员外施舍岳庙修造炳灵公大
殿。后来因金兀术入寇,天子四下征兵,郑信带领儿子郑武勤王,累败金兵。到
汴京复与张俊卿相会,方才认得女婿张文,及女儿彩娘。郑信寿至五十馀,白日
看见日霞仙子命驾来迎,无疾而逝。其子郑武以父荫累官至宣抚使。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