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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远远地又有脚步声传来,她听了一下立刻站起将灯熄去。
“这是女宿舍,犯校规的,你怎么立在此地!”
这是舍监冷酷的声音。薇在里面忍不住掩了嘴笑。
梅对我说:薇这女子真厉害。她能将男性骗死了,可怜这男性到死了还不知道是受她的骗
天书
《她们》之三
换上了夜礼服,走到许久没有去了的露的家里。
走进客厅,红纱灯的光影下,露正在那里弹琴。一身枣色的外衣,掩在琴旁一盆油绿的粽榈叶下,两只嫩白的手在琴键上柔软的跳着,头上的短发也随着抖动。
映着灯光,一切都成了粉霞色。青春似乎在室中到处向人微笑。在这样的情形下,谁也不相信除了酒之外,世间没有旁的东西能使人沉醉。
我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她见着是我,琴韵冷然中止了。
对于音乐,我是全然不涉猎的,这个我自己知道,她也知道。
“这上面是些什么?”我微笑着指着琴谱。
“什么?你不懂的,这是天书!”
“天书?——哼,你的记忆真好,你的《红楼梦》读得这样的熟!”我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她突然悟到她的话讲得大意了,禁不住自己也慢慢的将眼睛低了下去;映着灯光,她的脸更格外的红了起来。
“楼上去坐罢。蔷和芳都在上面哩。”
将琴谱一合上,嗤的一笑,她自己先向客厅后面跑了
英
《她们》之四
夏天在北京海甸病足时,卧在朋友宿舍内的床上,有一天,朋友挽了一位小女孩子走来。只有八九岁,一头披拂的短发,穿一身水红的短衣,两颗漆黑的眼珠,湛湛的似是偶然迷路在人间的天使。
“她是谁?”一见她进来,我禁不住问我的朋友。
“她是英,你不认识的——英,叫他一声Y先生。”
英飘然闪过眼睛来望我。
“英,你认得我么?”我贸然伸出手来去拉她。她突然将手一摆,睁大了两只眼睛怒视着我。她小嘴鼓着,脸上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严。
“我不认识你!”
啊啊,我好惭愧!是我太冒昧了,我对不住你!
那一天我便不敢再开口,我惭愧我的冒昧。——这是第一天。
第二天的下午,她又来了。还是穿的那身衣服,只是手上多了一只红色的小蜻蜓。
“英,你今天认得我么?”
她抬起两只眼睛对我望了一望,没有开口回答;然而眼睛里已不再有昨日那样的怒意了,好像说:“虽是认识,然而尚不能同你谈话。”
这是第二天。
第三日是星期天,上午十时她就来了。今日她手中拿了两只蜻蜓。
“你看,他们又替我捉了两只!”她一跑进来就突然这样欢欣着对我说,这完全出于我的意外。
“啊啊,小英,你今天认得我了!”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因了这一笑,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了头望着自己手中的蜻蜓,不再开口。
“来,英,不要紧,我是说了好玩的。你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蜻蜓哪一只是姊姊,哪一只是妹妹。”我从床上撑了起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这一个是姊姊。”她将一只大的蜻蜓向我面前一送。
“姊姊就是我,妹妹就是——”
“不,你是男人。”不待我说完,她就这样阻止了我。
这样,我们便熟识了起来。她不时到我朋友处来,不时留在此地同我们一起吃饭。由了朋友的口中,我知道她是此地校中一位职员的女儿,在附近的一座小学里读书;小学校的暑假很迟,现在还没有放假哩。
她自己更断续的告诉我,她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个姊姊。
“你姊姊叫什么名字?”
“她叫秀珍。——你看,我会写秀字。这样,这样……”
这样,这样,她便用小手醮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写了起来。
后来她知道我会画,便拿许多纸央求我替她画人,画小狗,画花。我一一替她画了,她高兴着折起拿了回去,说是要带给姊姊去看。第二天她来对我说:“姊姊都看过了,她说很好,只可惜狗的耳朵太长了一点,像驴。她叫我要你替我画一个Y先生哩!”
炎热的天气中,病足长睡在床上,百般都感是无聊,幸亏得了这样一位小朋友,我枯寂的心灵上有时才会得到一滴清泉。
当脚好了以后,我预备离开海甸返北京南归时,在走的那天上午,我握了她的手对她说:
“英,我今天下午要回北京了,我要回到南边去了,我不再来了。”
“我不相信。”她笑着摇头。
“真的,我不骗你。”
“我不相信,你骗我。”她还是摇头。我见着她那样天真的笑,我没有勇气敢再讲下去了。
在她的不相信中,就在那天的下午,我终于走了。
这或者太出于她的意外了。不知她知道我是真走了以后,她心中要感到些什么。
至于我自己,在北京勾留时我虽极想在南下之前再回到海甸去看她一次,终因了我已经不是一个几岁的小孩,我的成人的俗事终阻止了我这天真的举动
玫瑰
《她们》之五
前天写信给她,约她今天下午到我此地来。上午我出去买了四朵猩红色的玫瑰,来插在一座黄色的花瓶中。我将房间收拾好了,我静候着她来。
有风。从窗中望出去,天色很沉滞。望着萧萧的街道,光秃的树枝,外间似乎很冷。然而我房中有火,我什么也不觉得。
下午她如约来了。一走进房来,她脱下了大衣,向房中望了一望,便向我说:
“你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来么?”
“是的,你看,几朵玫瑰花都开了,这便是我知道你今天要来的预兆。”我媚笑着说。
她将眼睛向瓶中的玫瑰望了一望,又转过眼来向我望了一望。她冷冷的笑着说:
“开虽开了,可惜不是自己愿意开的,可惜都是用人工烘的!”
听了这句话,我好像突然从楼板上陷了下去。我始终不明白她讲这句话究竟是什么用意
送别
《她们》之六
从影戏院中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近八点了。我要送她回到家里去,她不肯,她说怕路上会有熟人遇见。
“遇见熟人又怕什么?我明夜就要乘船到天津去了,你今晚还这样的狠心!”
“什么?你明天到天津去?我怎没有听你说起过?”她脸色突然紧张了起来,站住了这样向我追问。
“我怕预先使你知道了你要烦心,我想在今晚送你到门口时再对你说的,你偏偏又不愿我送了。”我笑着说。
她不再开口,只是用身子紧靠着我,推着我向她回家的路上走去。
“你明晚五时在鸠特路口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走到了她家门口时,她这样珍重的对我说。她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显出对于这样的情景的无限的留恋。
第二天的晚间五时,我照了她的话在鸠特路口去等她。五时,我见她远远地来了,手中拿了许多东西。我迎了上去。
她脸色似乎异常的惨淡,见了我,她缓缓对我说:
“恕我不能到船上去送你,这是饼干,你不妨带了路上去吃,这里有一封信,里面有一张照片,望你不时要……”
我见着她这样的情形,我知道她竟相信我昨晚的话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要弄错了,昨晚我是一时的气话,我并不真的要……”
“什么?什么……”
她眼睛突然张大了起来,一包饼干从她手中掉了下去
贺柬
《她们》之七
“你可知道她还到鲁森堡去么?”
“不去了,先生。”
“她还到那个教堂里去做Mass么?”
“她也不到那里去了。”
“她还住在那间房子里么?”
“不,她已经搬走了。”
“搬到什么地方?”
“没有留下地址。”
啊!这是一件怎样不幸的事,一个人竟不能知道他自己灵魂的所在!
你觉得么?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我现在整日的处在黑暗中。因为她走了,她走时她已将光明一同带走。
爱的想念是等于祷告。
在那些时候,无论你的身体是作若何情状,你的灵魂是随时可以向她跪下伏拜的。
爱,是天使们对于星儿的敬礼。
春天啊!你的本身就是我写给她的一封情书。
Hugo的LesMiserables读过已多时,但是这几句话依然还在我脑中萦回。我忘记不掉,便这样信笔记了下来。爱的想念确是祷告,我仿佛看见我的灵魂也向一个人跪下了。
这是我近日常做的一个梦。
我梦见在那灵秀的西子湖边,有一株圣洁的莲花生出。我远远地想向这朵花伏拜,但是已被人呵止。
有人给了我指示。我看见莲花旁边有着一个武士守卫,他手中执着锋利的尖刃,他宣言,凡是靠近这朵花的人他都要杀死。
晚风来了,莲花微微的颤动,似是也向我摇头,叫我不可为她而甘死。
但是,这样一件连上帝都不能管束的事,谁又有权力能左右他自己呢?我知道我的灵魂不久就要有他的归宿地了。因为血的滋味是甘的。
我的梦就暂止于是。我醒了,我将这样的情形告诉了一位朋友。朋友默笑不言,只是将一册书递到我的手中。
低头一看,书名是《少年维特之烦恼》,我不觉陡然一惊。我的梦似乎真实现了。我看见我亲手装成的青衣黄裤的维特,将他自己的手枪掏出了轻轻地递给我。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毫无疑虑地便将他的赠礼接下。
从此我的情形便变了,光明日日伴着我。
我的灵魂的目力更明亮了起来,我确切的看见了那一朵莲花,婢婷的一朵孤立的莲花,武士已经不在她的旁边了。
我的聪明的灵魂便在她的脚前向她跪下,向她顶礼,求她的施与。
虔诚的热力是足以消溶坚冷的铁的。
我仿佛看见这一朵莲花,像近了火的黄蜡一般,渐渐地弯了下来,渐渐的向我面前弯了下来。
我庄严地跪着仰了首,莲花渐渐地靠近了我的……
我感着嘴上有一道冷味,我陡然惊醒。莲花不见了。
一位朋友立在床侧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