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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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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用得着我,我随时尽力。我现在对英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实在没用了,连参加地方军都无能为力。”

“再见。”布洛格斯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那位女人在楼下的大厅里,把一封信交给布洛格斯,说道:“那年轻人的通讯地址上是部队的信箱号码,他的名字叫帕金……完全可以找到他。”

布洛格斯说:“刚才那位军官,你知道,帮不了什么忙。”

“我也估计他没什么用处。但是,你的访问会使他今天过得很快活。”她说着就开了门。

布洛格斯一时冲动,竟然提出这么个问题:“和我一起吃晚饭好吗?”

一道阴影从她的面孔上闪过。她答道:“我丈夫仍然在曼岛上。”

“抱歉,我本来以为……”

“没什么,你这是看得起我。”

“我想要你相信,我们不是盖世太保。”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人。一个女人孤孤单单的,只有苦难。”

布洛格斯说:“我妻子也在轰炸中丧生了。”

“那么你就已亲身感受到,它是怎样激起你的仇恨的。”

“的确是,”布洛格斯说,“使你产生仇恨。”他往楼下走,那门也随后关了。天已经在下雨……

那也是在天下雨的时候,布洛格斯很晚才回家。他因为与戈德利曼一起研究一些新材料而耽搁了时间、此刻他往回走得很匆忙,以便到了家里还可以和克里斯廷在一起待半个小时,然后她就要出门开救护车。天黑了下来,空袭已经开始。在夜间开车,克里斯廷所见到的情况实在太可怕了,她连讲都不敢讲。

布洛格斯为她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和她一起工作的人都夸她,说她要胜过两个男人——她开起车来驾轻就熟,在灯火管制下的伦敦如风驰电掣一般。碰到拐弯,她用两只车轮一绕就过去了。周围是熊熊烈火,她还吹着口哨,有说有笑。大家都说她无所畏惧。其实布洛格斯了解得更清楚,她还是害怕的,只不过不肯表现出来而已。他从早上他起床,而她回来就寝时她的目光中看出了这一点。她任务完成后可以休息几个小时。他明白,她并不是不怕,而是富有勇气。他感到自豪。

他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雨下得更大了。他把帽子往下拉一拉,把衣领向上挺一挺。走到一家烟草店门口,他进去买了烟,是为克里斯廷买的——她像许多女人一样,最近也开始吸烟。店主人只能卖给他五支,因为货源不足。他把这五支烟放在伍尔沃思牌的胶木香烟盒子里。

一名警察叫住了他,要查他的身份证,又耽搁了两分钟。一辆救护车从他身旁开过,与克里斯廷开的那辆车很相似,其实那本是水果卡车,征用以后漆成了灰色。

离家渐渐近了,他心里有点紧张。爆炸声越来越响,他听到了轰隆隆的飞机声。今天晚上,东区再一次遭到轰炸了。他要在莫里斯防空掩体里过夜。又听到一颗大炸弹的响声,离他太近了,他加快了步伐。今晚也只得在防空掩体里吃晚餐了。

他拐了弯,走到自家住的街道,看到的是许多救护车和消防车。他立即向前跑。

他走的街道这边,大约在街的中段,落下了一颗炸弹。肯定在他家附近。天啦,不是我们家,不——

一颗炸弹正好击中了房顶,房子夷为平地。那里围着邻居、消防队员和志愿兵,他拼命往人群处跑,一边叫:“我妻子平安吧?她跑出来了吗?她在里面?”

一位消防员看着他说:“老兄,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抢救人员都在瓦砾中查找,有人突然一声大叫:“就在这儿!”不一会儿他又说:“天啦,这是无所畏惧的布洛格斯呀!”

弗雷德里克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就见到克里斯廷身上压着一块又大又厚的砖墙。看得见她的面孔,她两眼紧闭着。

那位抢救人员在叫喊:“伙计们,快往上吊,快点!”

克里斯廷在呻吟,身子微微颤动。

“她还活着!”布洛格斯叫着,立刻跪了下来,把手伸到那块砖墙边缘要搬动它。

抢救人员说:“孩子,你动不了。”

但是断墙被提了起来。

“哎呀,你会伤了自己呀。”那人说着,急忙弯下腰去帮他抬。

断墙抬离地面两英尺高,他们就用肩支撑着,克里斯廷所受的重压终于搬走了。帮忙抬的来了第三个,第四个。大家齐心协力抬起了断墙。

布洛格斯说:“我去把她抱出来。”

他顺着砖墙的斜面往下爬,把妻子抱在怀里。

“不得了啊,墙在下滑。”有人在叫喊。

布洛格斯紧紧抱住克里斯廷,迅速从下面逃脱出来。他一脱险,众人就把断墙扔下,纵身跳开。断墙倒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砰咚声。布洛格斯突然意识到,断墙正是这样压到了克里斯廷身上;他明白了:她会死去的。

他抱着妻子,一上救护车,车子立刻就开走了。临终前,她曾睁开过一次眼睛,说道:“没有我,你们也会打赢这一场战争的,小伙子。”

往事已过了一年多,此刻他从海格特下坡,往伦敦的碗形地带走去。雨水和泪水交织在脸上,他想到间谍曾经寄宿的那幢房子里,那个女人说出了一条伟大的真理:这只能激起你的仇恨。

在战争期间,孩子长大成人,成人就去参军,参军后得到提拔。像比尔·帕金,曾经在海格特的一家寄宿店住过,当时才18岁,他父亲在斯卡伯勒那里开了个皮革厂,他应该在那儿当学徒;可是就因为战争他到了部队,人们都以为他21岁,他被提拔为中土,此刻正奉命带领他的先遣班穿插过一片又热又干燥的森林,前往一个已经受降的意大利村庄,那儿仍然硝烟弥漫。

意大利已经投降,但是德国并没有。正是德国在保卫意大利,与英美联军对抗。盟军这时正进军罗马,帕金中士这个先遣班势必要长途跋涉。

他们越过了森林,到了山顶,匍匐着身子,遥望着山下的村庄。帕金取出了双筒望远镜,叫骂开了:“他娘的,老子怎么就不能喝他妈的一杯茶。”他早就喝酒、抽烟、玩女人,还像所有的士兵一样说话粗鲁。他不再参加祈祷了。

那些村庄,有的有防守,有的没有。帕金意识到这种防卫战术很明智——因为你不知道哪个村庄没有防卫,因此靠近村庄时不得不提防,一提防就耗费了时间。

山脚下面几乎没有什么可供隐蔽的东西——只有几处小灌木丛,那个小村庄与山脚相连。有几幢粉白的房子;有一条小河,河上有木桥;还有一个广场,周围的房子更多一些,广场那儿有镇公所,还有一座钟楼。从钟楼到木桥一带一览无遗。如果敌人真的进来,他们就会待在镇公所里。田畴一带,干活的人不多,只有上帝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们可能是地道的农民,也可能是某个党派的:法西斯党人、黑手党人、科西嘉人、游击队、共产党人……甚至也可能是德国人。只有战争打响了才能分辨出他们属于哪一边。

帕金说:“行动吧,下士。”

沃特金斯下士回到森林里,消失了五分钟以后又出了森林,沿着一条肮脏的小路往村里走。这时他头戴便帽,用一条邋遢的毯子裹在军装外面。与其说他在走路,不如说他在踉踉跄跄地前行。他肩上扛着一包东西,那里面不外乎是一袋洋葱,要么是死兔之类的东西。他来到村边,钻进一家低矮农舍的阴影中,不见了。

不一会儿,他又露了面,紧紧靠墙站立着。站在那地方,村子里任何人都看不到他。他朝山顶那边看去,对他们连连挥手:一次。两次、三次。

先遣班匆匆下了山坡,进了村。

“中士,所有的房子里都没有人。”沃特金斯说。

帕金点点头。这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越过了村庄里的房子,走到河边。帕金说:“该你露一手了,‘笑面人’,这儿的密西西比河,游过去。”

二等兵赫德森,绰号叫“笑面人”,他把自己的装备卸下,整整齐齐地堆在那儿。他脱下钢盔、靴子和短上衣,接着溜人了狭窄的小河。他游到很远的对岸,上岸以后就钻进村里的房屋中。这一次大家等他露面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因为他要检查的范围比较大。后来,他从木桥上返回原地,报告说:“要是那里有什么人,那他们一定躲藏起来了。”

他把装备又重新带上身,先遣班从木桥上走进村庄。他们沿着街道两侧走向广场。忽然一只鸟儿从屋顶上飞起来,帕金吓了一跳。经过那些房子时,他们还踢开过几家大门,里面都空无一人。

他们停在广场的边缘。帕金朝镇公所那儿示意着问道:“‘笑面人’,那里面去过了吗?”

“去过,长官。”

“这么说,这村庄已在我们手里了。”

“是这样,长官。”

帕金迈步向前,要穿过广场。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枪声,子弹像冰雹一般在他们周围落下。有人在惨叫。帕金巧妙地躲躲闪闪着跑动。在他前面的沃特金斯痛得大叫一声,紧紧抱住自己的腿。帕金把他抱起来,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咔嚓一响从他的钢盔上滑过。他迅速跑到最近的一幢房子那儿,撞开了门,倒在屋里。

枪声停息下来,帕金不顾危险地探头朝外看,只见广场上躺着一名伤员,是赫德森。他还在动,又响了一枪,他不动了。帕金在骂:“狗娘养的。”

沃特金斯一面料理自己的腿,一面也在骂。帕金问道:“子弹还在里面吗?”

沃特金斯一声大叫:“哎哟!”接着就乐得嘴巴开了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举起来说,“没有了。”

帕金再次探头朝外看。“他们都待在钟楼,里面不会有多大地方,人也不会很多。”

“可是他们能开枪。”

“是呀,他们阻挡着我们。”帕金眉头紧皱着问,“带炸药了吗?”

“带了。”

“我们要试试。”帕金把沃特金斯的包打开,取出了炸药。“好给我一根导火线,10秒钟引爆。”

其他的士兵都待在街对面那幢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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