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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相信吗?”
“我拿不准。那天我看见他们要把人绞死,我就从这个把
戏中抽身出来了。”
“这就是您知道的全部情况?”
“等一等。听说她躲进圣母院避难去了,她在那里很安全,
我真高兴,可我没能打听到小山羊是否也跟她一起逃脱了。我
知道的就这么多。”
“我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吧。”堂克洛德嚷道。他的嗓
门,在此之前一直低沉缓慢,几乎沙哑,这时变得响亮起来。
“她的确躲进了圣母院。可是再过三天,司法机关就要去那里
重新逮捕她,她就要在河滩广场被绞死。大理院作出了判决。”
“这可真倒霉。”格兰古瓦说。
教士转瞬间又变得冷漠和平静了。
诗人接着说,“是哪个坏家伙寻开心,居然去请求重新逮
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院清静清静吗?一个可怜的姑娘躲
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藏身,这碍什么事?”
“世上总有些魔鬼吧。”副主教说道。
“活见鬼,这事儿真是阴差阳错,糟透了。”格兰古瓦提
醒一句。
副主教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说到底,她不是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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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吗?”
“那是在我那伙流浪汉好朋友的住地。多多少少我快被吊
死。要是被吊死了,他们今天会后悔莫及的。”
“您就不想替她做点什么?”
“我正求之不得呢,堂克洛德。可是那样做,万一把一
件讨厌的事情揽上身,将如何是好?”
“那有何相干!”
“唔!有何相干!您说得倒好,您,老师!我有两部巨著
开了头呐。”
教士拍拍额头。尽管他故作镇静,可是不时做出某种剧
烈动作,说明他内心的骚动。“怎样救她呢?”
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我的老师,我要回答你:Ilpadelt,
这在土耳其语中意思是说:上帝就是我们的希望。”
“怎样搭救她呢?”克洛德寻思着又说一遍。
格兰古瓦也拍拍额头。
“听我说,老师。我想象力不错,我来给您出谋划策……
可不可请求国王开恩?”
“请求路易十一?开恩?”
“干嘛不?”
“那无异于到老虎身上取骨头!”
格兰古瓦开始寻思新的解决办法。
“啊!有了!您看可以不可以向接生婆提个请求,就说姑
娘怀孕了。”
教士一听,深凹的眼睛闪闪发光。
“怀孕了!坏家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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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古瓦看他那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呃!不
是我干的!我们的婚姻纯属有名无实的门外婚。我始终待在
门外。可是,说到底也许可以获得缓刑。”
“荒唐!无耻!闭嘴!”
“您发火就不对了。”格兰古瓦嘟哝着。“获得缓刑,这对
谁都没有坏处,还可以让接生婆子挣得四十巴黎德尼埃,她
们可都是些穷人呀。”
教士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喃喃自语:“总得设法救她出来。
大理院的决定三天内就得执行!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决定的,都
怪这个卡齐莫多!女人都是无行!”他提高嗓门:“皮埃尔君,
我认真思考过了,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她。”
“哪一种办法?我看不见得。”
“听我说,皮埃尔君,您可记得,您的命是她救的,我要
直率地说出我的看法。教堂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只有被看
到进去的人才能出来。因此,您可以进去。您去了以后,我
带您去找她。您同她换穿一下衣服,她穿您的短上衣,您穿
她的裙子。”
“这办法说到这里还行,然后呢?”哲学家提醒说。
“然后?她穿着您的衣服出来;您穿上她的衣服留在里面。
人们或许会将您绞死,可是她得救了。”
格兰古瓦搔搔耳朵,神情极为严肃。
“嗨!”他说,“这个主意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听了堂克洛德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诗人那张开朗、和
善的面孔猛然阴沉了下来,仿佛意大利明媚的风光,突然刮
起一阵逆时的狂风,把一块乌云摔碎在太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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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格兰古瓦,这个办法您觉得如何?”
“我说,老师,我也许能逃过绞死的命运,可一旦被抓住
必被绞死无疑。”
“这不干我们的事。”
“该死!”格兰古瓦说。
“她救过您的命,这可是一笔你要偿还的债呀。”
“有许多别的债,我是不还的!”
“皮埃尔君,这笔债务必还清。”
副主教的语气说一不二。
“听我说,堂克洛德,”诗人懊丧地应道,“您坚持这个
意见可就错了。我不明白,我凭什么要代替另一个人去被绞
死。”
“这么说,一定有许多事使您依恋人生罗?”
“不错!有千百种理由!”
“哪些呢,可以说说吗?”
“哪些?空气啦、天空啦、清晨啦、夜晚啦、月光啦,我
那些流浪汉好友啦,我们和娘儿的调情啦,巴黎的漂亮建筑
有待研究啦,三大部书要写啦,其中一部是控告主教及其磨
坊的,我说也说不清!阿纳克萨哥拉斯说过,他生在世上是
为了赞颂太阳。再说,我真有福份,从早到晚跟一个天才人
物共度时日,这个天才就是我自己,这可真是愉快极了。”
“真是可以当响铃摇的脑袋瓜!”副主教嘟哝着。“那好吧!
你说,你今天能有这样美妙的生活,是谁给你保留下来的呢?
你能呼吸这样的空气,看见这样的天空,还能让你那云雀般
的简单脑袋瓜有心尽说废话,尽干蠢事,这些应归功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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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她,你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呢?由于她的搭救你才活着,
可你却要她死?这个尤物,漂亮,温柔,令人爱慕,是世界
光明所需,比上帝还神圣,你却要她去死!而你呢,半聪明
半疯癫,什么也算不上的废物坯子,某种自以为会行走、会
思考的草木,你却将继续从她那里窃取来的生命活下去,这
生命不就如同中午的烛光一样毫无用处吗?得啦,发点善心
吧,格兰古瓦!该你表示慷慨大方的时候了。是她先开始这
样做的。”
教士情绪激烈。格兰古瓦听着,先是犹疑不定,继而感
动了,末了做了一个怪相,表情悲怆,灰白色的脸孔顿时像
一个患了腹绞痛的婴儿。
“您真是感人肺腑。”他揩去一滴眼泪说道。“好吧!我考
虑考虑。……您想出这个主意真可笑。……说到底,”他停顿
了一下,又说,“谁知道呢?或许他们不会绞死我。定了婚的
人不一定都要成亲的。等到他们发现我在这间小屋里打扮得
那么滑稽可笑,穿着袍子又戴着假发,也许会哈哈大笑。……
再说,要是他们把我绞死,那又怎样!绞死,这是一种死法,
与别的死法相同,或者,更确切地说,它与别的死法不同。这
样的死是与终生游移不定的智者很相称的;这样一种死,非
肉非鱼,正像真正怀疑派的思想,这样的死打上怀疑和犹豫
的烙印,介乎天地之间,让您悬挂着。这是哲学家的死法,也
许我的命中注定如此。如同生时那样死去,那是多么壮丽呀。”
教士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么你同意了?”
“归根到底,死是什么?”格兰古瓦激动地继续说道。“无
非是一个恶劣的时刻,是一道通行关卡,是从些微到虚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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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有人曾问过梅加洛博利斯的塞尔西达斯,他是否情愿
死去,他应道:‘干嘛不呢?因为我死后,可以见到那些伟人,
如哲学家中的毕达哥拉斯,历史学家中的赫卡特乌斯,诗人
中的荷马,音乐家中的奥林普。’”
副主教向他伸出手去,说:“那就说定了?您明天来。”
看到这个动作,格兰古瓦顿时回到现实中来了。
“啊!肯定不!”他应道,那口气如大梦方醒。“被绞死!
这太荒唐了。我不干。”
“那么再见吧!”话音一落,副主教低声又加上一句,“我
还要找你!”
“我才不要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再来找我哩。”格兰古瓦
心里想着;随即跑去追赶堂克洛德。“喂,副主教大人,老
朋友别生气么!您关心这个姑娘,我是说关心我的妻子,这
很好。您想出一个妙计,让她安然从圣母院出来,可您这办
法对我格兰古瓦来说,极为不利。……我要是另有良策就好
了。我可以告诉您,刚才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假如我有个妙计,既让她摆脱险境,又不至于用小小的活结
连累我的脖子,您说怎么样?难道这对您还不够吗?非得让
我被绞死,你才遂心吗?”
教士不耐烦地扯着身上道袍的钮扣,说道:“废话真多!
什么方法呢?”
“是的,”格兰古瓦自言自语接着说,并用食指碰了碰鼻
子,表示在思考。“有了!……流浪汉都是勇敢的小子。……
全埃及部落都喜欢她。……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起。
……再容易不过了。……发动快攻……趁着混乱,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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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拯救出来。……就在明天晚上……他们才求之不得呢。”
“办法!快说。”神甫摇晃着他,说道。
格兰古瓦威严地朝他转过身去,说道:“放开我!您不是
看见我正在出谋划策吗!”他又沉思了半晌。随后对自己的计
谋大加赞赏,拍着手喊道:“妙极了!肯定成功!”
“快说说办法!”克洛德愤怒地又说。
格兰古瓦容光焕发。
“过来,我小声说给您听。这是一个反阴谋,确实巧妙,
它可以使我们大家全都脱身。啊!这下您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