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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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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比斯!”她喊道,“我的弗比斯!”

她想朝他伸出因爱情和狂喜而颤抖的双臂,可是双臂被

绑住了。







巴黎圣母院

这时,她看到队长皱了皱眉头,一个漂亮的少女靠在他

身上,嘴唇轻蔑地翕动,气恼地望着他。只见弗比斯说了几

句她从远处听不到的话,两个人赶快溜到阳台的玻璃窗门后

面,窗门随即关上了。

“弗比斯!”她发疯地大声喊道,“难道你也相信吗?”

她的心中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起她是因谋害弗比

斯·德·夏托佩尔而被判死刑的。

她在那以前一直全力支撑着,但这最后一击太厉害了。她

一下子瘫倒在路上,一动不动。

“快,”夏尔莫吕道。“把她抬上车去,马上了结!”

还没有人注意到,在门廊的尖形拱顶上面,刻有历代君

王雕像的柱廊之间,一个奇怪的旁观者一直不动声色地观望

着。他的脖子伸得老长,相貌奇丑,若不是穿半红半紫的奇

怪衣服的话,准会被当作石头怪兽中的一个,六百年来,教

堂的长长檐槽就是通过石兽的口流下来的。这个旁观者自中

午起就在圣母院大门前,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从一

开始,趁着没有人注意,他就在柱廊的一根柱子上牢牢拴了

一根打结的粗绳子,一头在下,拖到石阶上。绑完以后,他

心平气和地观看起来,不时有一只乌鸦从他面前飞过,还打

一声唿哨呢。就在刽子手的两个隶役决定执行夏尔莫吕的冷

酷命令的当儿,他跨过长廊的栏杆,手脚膝盖并用,抓住绳

子,只见他像一滴顺着玻璃窗流淌下来的雨水,一下子从前

墙滑落下来,飞快地跑向两个隶役,挥动两只大拳头,一手

一个将他们打翻在地,用一只手托起埃及少女,好似一个孩

子提起他的玩具娃娃,一个箭步跨到教堂,将姑娘举过头顶,





4巴黎圣母院

用一种令人惊骇的口气叫道:圣地!

这一切如此迅速,恰似一道闪电划破黑夜,一切全都看

得清清楚楚。

“圣地!圣地!”人群反复喊道,千万只手拍着,卡齐莫

多的独眼闪耀着快乐和自豪的光芒。

这一阵震动使犯人苏醒过来。她抬起眼睛,望了望卡齐

莫多,随后突然闭上眼睛,仿佛被她的救命者吓住了。

夏尔莫吕一下子愣在那里,刽子手,所有随从,全都愣

住了。的确,在圣母院的围墙内,犯人是不可侵犯的。教堂

是一个避难所。整个人类司法制度不准越过教堂的门槛。

卡齐莫多在门廊下停了下来。他的一双大脚站在教堂石

板地上,似乎比沉重的罗曼式石柱更坚实。他那头发蓬乱的

大脑袋瓜深埋在双肩之间,有如埋在只有狮鬣,没有脖子的

雄狮的双肩之间。他长满老茧的大手举着那还在心惊肉跳的

姑娘,好像举着一条白练;他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好

像生怕把她打碎,或是把她像花一样弄枯萎了。他似乎觉得,

这是一件精致、优美、珍贵的宝贝,是为别人的手而不是为

他的手而做成的。不时,他好像连碰都不敢碰她,甚至不敢

对着她呼吸。后来,他蓦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紧贴他的鸡

胸,仿佛那是他的财富,他的珍宝;好像他是这孩子的母亲

一样,他的独眼低垂下来,望着她,把温柔、痛苦、怜悯倾

泻在她脸上,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光芒。这时女

人们笑的笑,哭的哭,人们兴奋得直跺脚,因为这时候,卡

齐莫多真正显出他的美。他是美的,他,这个孤儿,这个捡

来的孩子,这个被遗弃的人,他感到自己孔武有力,他敢正







巴黎圣母院

面藐视着这个将他驱逐,而他却那么强有力加以干预的社会,

藐视这个人类司法制度,敢于从中夺取其牺牲品,藐视所有

这帮豺狼虎豹,迫使他们只好空口乱嚼,藐视这帮警卫,这

帮法官,这帮刽子手,以及国王的全部权力,统统被他这个

卑贱者借上帝的力量砸得粉碎。

而且,一个如此丑陋的人竟然去保护一个如此不幸的人,

卡齐莫多竟然救下一个死刑犯,这真是一件感人肺腑的事啊。

这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两个极端悲惨的人互相接触,互相

帮助。

然而,在胜利过去几分钟之后,卡齐莫多突然带着他拯

救的人钻进了教堂。民众总是崇尚一切壮举的,张大眼睛望

着阴暗的教堂,想找到他,惋惜他这么快就在他们的欢呼声

中走开了。突然,人们看到他在法国列王雕像柱廊的一端又

出现了。他像发狂似地奔跑,穿过柱廊,一边托着他的胜利

品,一边叫喊着:“圣地!”群众中再次爆发出掌声。跑完了

整个柱廊,又钻进教堂里面。过了一会儿,在高处平台上重

新出现了。他一直把埃及姑娘抱在怀中,一面疯狂地跑着,一

面喊道:“圣地!”群众再一次欢呼。最后,他在钟楼的塔顶

上第三次出现,在那里他好像骄傲地把救下的姑娘炫耀给全

城人看。他响亮的声音狂热地重复三遍:“圣地!圣地!圣地!”

这声音,人们很少听见,他自己从未听见,响彻云霄。

“妙极了!妙极了!”站在他一边的民众喊道。这巨大的

欢呼声传至河对岸,震撼着河滩广场上的人群和那个眼盯着

绞刑架,一直等着看热闹的隐修女。





4巴黎圣母院

第九卷

第九卷一热狂

就在克洛德弗罗洛的义子那样猛烈地把不幸的副主教

用来束缚埃及姑娘,也束缚自己的命运死结斩断时,这位副

主教已不在圣母院里了。一回到圣器室,他扯掉罩衣,法袍

和襟带,统统扔到惊呆了的教堂执事手上,便从隐修院的偏

门溜走,吩咐“滩地”的一个船工把他渡到塞纳河的左岸,钻

进了大学城高低不平的街道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每走一

步就遇到三五成群的男女。他们欢快地迈着大步向圣米歇尔

桥跑去,巴望还赶得上观看绞死女巫。他脸无血色,魂不附

体,比大白天被一群孩子放掉又追赶的一只夜鸟更慌乱,更

盲目,更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想什么,是不是在

做梦。他往前走,忽而慢步,忽而快跑,看见有路就走,根

本不加选择,只不过老是觉得被河滩广场追赶着,模模糊糊

地感到那可怕的广场就在他身后。

他这样沿着圣日芮维埃芙山往前走,最后从圣维克多门







巴黎圣母院…

出了城。只要他掉头还能看到大学城塔楼的墙垣和城郊稀疏

的房屋,他就一直往前奔跑;但当一道山坡把可憎的巴黎完

全挡住时,他相信已走了百把法里,在田野中,在荒郊里,这

才停住,觉得又可以呼吸了。

这时,一些可怕的念头纷纷涌上他的心头,他又看清了

自己的灵魂,不寒而栗。他想到那个毁了他,又被他毁掉的

不幸姑娘。他用惊慌的目光环顾了命运让他们二人走过的崎

岖的双重道路,直到它们无情地相互撞击而粉碎的交点。他

想到自己誓愿永远出家的荒唐,想到了贞洁、科学、宗教、德

行的虚荣,想到上帝的无能。他心花怒放,陷入这些邪念里,

而陷得愈深,愈觉得心中爆发出一种魔鬼的狞笑。

他这样深深挖掘自己灵魂的时候,看见大自然在他的灵

魂里为情欲准备了一个何等广阔的天地,便更加苦涩地冷笑

了。他在心灵深处拨弄他的全部仇恨,全部邪恶。他以一个

医生检查病人的冷静目光,诊断这种仇恨。这种邪恶无非是

被玷污的爱情,这种爱,在男人身上是一切德行的源泉,而

在一个教士的心中则成了可恶的东西;而且,一个像他这样

气质的人做了教士就成了恶魔。于是他可怕地大笑。在观察

自己那致命的情欲,观察那具有腐蚀性的、有毒的、可恨的、

难以控制的爱情中最险恶的方面时,他突然又脸色煞白,因

为这种爱导致一个人上绞刑架,另一个人下地狱:她被判绞

刑,他堕入地狱。

随后,想到弗比斯还活着,他又笑了;心想队长毕竟还

活着,轻松,愉快,军服比以前更华美,还有一个新情妇,竟

然带着新情妇去看绞死旧情人。他狞笑得更厉害了,因为他





4巴黎圣母院…

寻思,在那些他恨不得其早死的活人当中,那个埃及少女是

他唯一不恨的人儿,是他唯一没有欺骗过的一个。

于是,他从队长又想到民众,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嫉

妒。他想,平民,所有平民,在他们眼皮底下也看过他所爱

的这个女人身穿内衣,几乎赤裸。他想,这个女人,他一个

人在暗影中隐约看她的形体时,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幸福,竟

然却在中午、光天化日之下,看她穿得像要去度淫荡之夜似

的,交给全体大众去玩赏,一想到此,他痛苦得扭曲双臂。他

愤怒地痛哭,痛恨爱情的一切奥秘竟受到这样玷污,辱没,永

远凋残了。他愤怒地痛哭,想像着有多少邪恶的目光在那件

没有扣好的内衣上揩油沾光。这个标致的姑娘,这百合花般

纯洁的处女,这个装满贞洁和极乐的酒杯,他只敢战战兢兢

地将嘴唇挨近,现在竟成了公共饭锅,巴黎最卑鄙的贱民、小

偷、乞丐、仆役们都一齐来从中消受无耻、污秽、荒淫的乐

趣。

他绞尽脑汁想像着他在世上能获得的幸福,假若她不是

吉卜赛人,他不是教士,弗比斯也不存在,她也爱他;他想

像着一种充满安宁和爱情的生活对他自己也是可能的,就在

同一时刻,世上到处都有幸福的伴侣在桔树下,在小溪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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