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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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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垂着一根带环扣的皮条,皮条顶端系在一个铜环上,铜环

被拱顶石上一头雕刻的塌鼻怪物咬着。火炉里塞满烙钳、夹

钳、大犁铲,横七竖八,全在炭火里烧得通红。炉膛射出来

的那血红的亮光,在这房间里照着那一堆叫人不寒而栗的东

西。

这个野蛮的场所,居然轻飘飘地只称为讯问室。

那张皮床上没精打采地坐着法院指定的施刑吏皮埃拉·

托特吕。他的两个隶役是两个方脸的侏儒,腰系皮围兜,下

身围着粗布条条,正在拨弄着炭火上的那些铁器。

可怜的姑娘曾鼓足勇气来的,但终究枉然。一走进这个

房间,不由得魂飞魄散。

司法宫典吏的捕役们排在一边,宗教法庭的教士们在另

一边。一个书记官、一套书写用具和一张桌子,安排在一个

角落里。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和颜悦色,满脸笑容,走近埃及少

女身边,说:“亲爱的孩子,您还矢口否认吗?”

“是。”她应道,声音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既然如此,”夏尔莫吕又说。“我们只得违背我们的意愿,





3巴黎圣母院

忍痛对您进行更严厉的审讯了。……劳驾您坐到那张床上去。

……皮埃拉,给小姐让位,去把门关上。”

皮埃拉嘟嘟哝哝站了起来,嘀咕道:“把门一关上,火就

要灭了。”

“那好吧,亲爱的,就让门开着。”夏尔莫吕又说。

这时候,爱斯梅拉达依然站在那里。那张皮床,多少不

幸的人曾在这床上惨遭毒刑,这把她吓得魂不附体。由于恐

惧,她感到十分冰冷,连骨髓都透凉。她站在那里,六神无

主,呆若木鸡。夏尔莫吕一示意,两个隶役一把抓住她,把

她拖过去坐在床上。他们并没有弄痛她,但这两个人一碰到

她,那皮床一触到她身上,她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

心脏去了。她茫然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看见所有那些奇

形怪状的刑具全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向她走过来,爬到她身

上,咬的咬、掐的掐。她觉得在她有生以来见过的各种器具

当中,那些刑具有如虫鸟类里的蝙蝠、蜈蚣和蜘蛛。

“医生在哪儿?”夏尔莫吕问道。

“在这儿。”一个穿黑袍的应道。她原先并没有发现这个

人。

她一阵战栗。

“小姐,”宗教法庭检察官用亲切地声调又说。“第三次问

您,您对那些指控您的事实还拒不招认吗?”

这次,她只有摇摇头的力气,连声音也没有了。

“不招认?”雅克·夏尔莫吕说道,“那么,我深感失望,

但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检察官先生,先从哪儿开始?”皮埃拉突然问道。







巴黎圣母院

夏尔莫吕犹豫了一下,好像一个诗人在冥思苦想一个诗

韵,眉头似皱非皱。

“先用铁鞋。”他终于说道。

惨遭横祸的少女顿时觉得自己被上帝和世人完全抛弃

了,脑袋一下子耷拉在胸前,犹如一个堕性物体,自身毫无

支撑力。

施刑吏和医生一同走到她身边。与此同时,两个隶役便

在那丑恶不堪的武器库中翻来翻去。

听到那些可怕刑具的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那不幸的孩

子浑身直打哆嗦,仿佛一只死青蛙通了电似的。她喃喃自语,

声音低微得没人听见。“啊,我的弗比斯呀!”接着又像块大

理石,一动不动,了无声息。见此情景,任何人都会撕心裂

肺,唯独法官的心肠除外,这仿佛是一个可怜的罪恶灵魂,站

在地狱入口那猩红的小门洞里经受撒旦的拷问。锯子、转轮

和拷问架,这一大堆可怕的刑具就要把那可怜的肉体死死抓

住,刽子手和铁钳的魔掌就要对那个人儿肆意作践;就肉体,

这人儿,竟是那个温柔、白嫩、娇弱的倩女!这简直是可怜

的黍粒,由世间的司法把它交给惨绝人寰的酷刑磨盘去研成

粉末!

这时候,皮埃拉·托特吕的两个隶役伸出布满老茧的粗

手,粗暴地一把扒去她的鞋袜,露出那迷人的小腿和脚丫。这

腿和脚在巴黎街头曾经多少次以其美姿使行人叹为观止!

“可惜!”施刑吏打量看如此优雅、如此纤秀的腿和脚,不

由得嘟哝着。假若副主教在场,此时此刻,准会想起那具有

象征意义的蜘蛛与苍蝇吧。立刻,不幸的少女透过眼前迷惘





4巴黎圣母院

的云雾,看见铁鞋逼近过来;立刻,看见自己的脚被套在铁

板之间,完全被吓人的刑具盖住了。这时,恐惧反使她增添

了力气。

“给我拿掉!”她狂叫着,并且披头散发直起身来。“饶命

呀!”

话音一落,遂向床外纵身一跳,想要扑倒在王上检察官

的脚下,可是她的脚被用橡木和马蹄铁做成的一整块沉重的

铁鞋夹住,一下子栽倒在铁鞋上,比翅膀上压着铅块的蜜蜂

还惨不忍睹。

夏尔莫吕一挥手,隶役又把她扳倒在皮床上,两只肥大

的手把从拱顶上垂下来的皮条绑在她的细腰上。

“最后一次问您,对您所控的犯罪行为,您承认吗?”夏

尔莫吕依然装出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冤枉呀!”

“那么,小姐,对指控您的那些犯罪情状,您做何解释呢?”

“唉!大人!我不知道。”

“那您否认啦?”

“一切!”

“上刑!”夏尔莫吕向皮埃拉说。

皮埃拉把起重杆的把手一扭动,铁鞋立刻收紧了,不幸

的少女惨叫一声,这种叫声是人类任何语言都无法描写的。

“停!”夏尔莫吕吩咐皮埃拉说,然后又问埃及少女道:

“招供吗?”

“全招!”悲惨的少女叫道。“我招!我招!饶命呀!”

她面对刑讯,原先并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可怜的







巴黎圣母院

孩子,在此之前一向过得快快活活,甜甜蜜蜜,舒舒服服,头

一种苦刑就把她制服了。

“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对您说,”王上检察官提醒道。“您

一招认,您就等死吧。”

“我巴不得死。”她说道。一说完又瘫倒在皮床上,奄奄

一息,身子折成两截,任凭扣在她胸间的皮条把她悬吊着。

“振作点,美人儿,再稍微熬一下。”皮埃拉把她扶起来,

说道。“您那模样儿,就像挂在布尔戈尼老爷脖子上的金绵羊

似的。”

雅克·夏尔莫吕放声说:

“书记官,快记下来。听着,流浪女,您招认常跟恶鬼、

假面鬼、吸血鬼一起参加地狱里的盛宴、群魔会和行妖吗?快

回答!”

“是的。”她应道,声音低得给喘气声盖过了。

“您招认见过别西卜为了召集群魔会,行妖作法,让云端

出现那只唯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公山羊吗?”

“是的。”

“你承认曾崇奉圣殿骑士团骑士那些穷凶极恶的骑士偶

像,崇奉博福梅①

的那些头像吗?”

“是。”

“你招认常与本案有牵连的那个变成一只山羊的魔鬼有





4巴黎圣母院

①圣殿骑士团建于一一一九年,以保卫圣地为名,进行种种罪恶活动,博

福梅是骑士团崇拜的偶像。在美男子菲利浦四世统治时期,该骑士团受到刑讯和

取缔。

来往吗?”

“是。”

“最后,你供认不讳,利用魔鬼和俗称野僧的鬼魂,于今

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里,谋害并暗杀了一位名叫弗比斯·德·

夏托佩尔的卫队长吗?”

听到这名字,她抬起那双无神的大眼睛望着法官,没有

抽搐,没有震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机械地应道:“是。”

显然,她心中一切全垮了。

“记下,书记官。”夏尔莫吕吩咐道,然后又对施刑吏说:

“把女犯人放下,再带去审问。”

女犯人被脱下那鞋之后,宗教法庭检察官仔细看了她那

只痛得还麻木的脚,说道:“得啦!不太痛的。您喊叫得很及

时。您兴许还可以跳舞的,美人!”

接着转向宗教法庭他那帮帮凶说:“到底真相大白了!这

真叫人快慰,先生们!这位小姐可以替我们作证,我们刚才

行事,那是和气得不能再和气了。”

三金币变枯叶(续完)

她脸无血色,一瘸一拐地回到审判大厅,顿时一片欢快

的呢喃声不绝于耳。从听众来说,不耐烦的情绪终于缓解,这

好比在剧院里好不容易等到一出喜剧最后幕间休息已经结







巴黎圣母院

束,帷幕又升起,结局的一幕戏就要开演了。从法官们来说,

马上回家吃晚饭有望了。小山羊高兴得咩咩直叫,一下子要

向女主人奔去,可是被绑在凳子上却挣脱不了。

夜幕完全降临了。大厅里的蜡烛并没有增多,光线十分

微弱,连四周的墙壁看也看不清了。黑暗笼罩着一切,各种

东西像蒙上某种薄雾。有些法官的冷漠面孔都模糊不清了。他

们可以看见大厅的另一端,正好在他们对面,有一个模模糊

糊的白点,衬托着阴暗的背景,显得分外惹眼。那就是被告。

她连拖带爬回到位置上。夏尔莫吕威风凛凛也回到位置

上,一屁股坐下,随即又站起,尽量不过分流露出沾沾自喜

的心情,说道:“被告全供认不讳。”

“流浪女,”庭长接着说,“您供认了行妖、卖淫、谋杀弗

比斯·德·夏托佩尔等种种罪行吗?”

她心如刀割。只听见她在阴暗中抽抽噎噎哭泣着。她有

气无力地应道:“凡是你们想要的一切我全招认,不过快把我

处死吧!”

“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先生,”庭长说道,“本庭准备好听

取您的公诉状。”

夏尔莫吕老爷摊开一本可怕的本子,比手划脚,以公诉

的夸张语调,开始宣读一篇拉丁文的演说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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