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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两端用几根粗大铁链拦住沟面,巴黎便可安然睡觉了。
俯瞰之下,老城、大学城、新城这三镇仔细一看,都是
街道纵横交错,乱七八糟,各像一件编织的毛衣,拆也拆不
开。不过,第一眼便可看出,这三大部分还是形成一个整体
的,只见两条平行的长街,不断延展,毫无阻碍,几乎一溜
笔直,从南向北,正好与塞纳河垂直,一起贯穿三城,加以
连接,加以混合,把这一座城市的人流不停地注入、倾入和
移入另一城内,由此三城合而为一。第一条长街从圣雅各门
至圣马丁门,在大学城称之为圣雅各街,在老城叫它为犹太
街,在新城名为圣马丁街;这条长街跨过塞纳河两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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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巴黎圣母院
①
②指冬末春初,冰消雪融,塞纳河水上涨。
圣路易洲在塞纳河中,至今仍在,与圣母院所在的城岛东西相望,但并
不包括圣母院洲。
名叫小桥,另一次名叫圣母院桥。第二条长街在左岸,名为
竖琴街,在老城河洲上叫做箍桶街,在右岸叫做圣德尼街,在
塞纳河两道河汊上各有一座桥,一座叫做圣米歇尔桥,另一
座叫钱币兑换所桥,这条长街起自大学城的圣米歇尔门,止
于新城的圣德尼门。不过,名称尽管各异,街道始终只有两
条。这是两条母体街,是两条繁衍街,是巴黎的两条大动脉,
向三座城池的一切大小血管输送血液或回收血液。
除了这横贯巴黎全城、为京都所共有的两条主干道之外,
新城和大学城都单独各有一条特别的大街,纵贯各自城池,并
与塞纳河并行,而且延伸开去,恰好与那条动脉大街交叉成
直角。这样,在新城,从圣安东门可以笔直地到达圣奥诺雷
门;在大学城,可以从圣维克多门直至圣日耳曼门。这两条
大道与上述两条长街交叉,形成总网络,巴黎那迷宫似的路
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盘绕结节,这个路网就基于那总
网络之上。然而,只要留神观察,从这难以辨认的网络图中
还可以清楚看出两束大街,一束在大学城,另一束在新城,好
比两束鲜花,从各座桥到每座城门竟相开放。
这个几何平面图至今还依稀可辨。
现在,我们不妨要问,一四八二年从巴黎圣母院钟楼上
俯瞰全城,是一幅怎样的画景呢?这是我们就要努力描述的。
游客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那钟楼顶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
一片茫茫的屋顶、烟囱、街道、桥梁、广场、尖塔和钟楼,令
人眼花缭乱。一切一齐涌至眼前:石砌的山墙、尖角的屋顶、
墙拐角悬空的小塔、石垒的金字塔、十五世纪石板方碑、城
堡光秃秃的圆形主塔、教堂精细装饰的方形塔,大的,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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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粗大厚重的,小巧玲珑的,纷至沓来,叫人目不暇接。久而
久之,目光深深陷入这迷宫里,把您也看得出神了。在迷宫
里,从那门面雕梁画栋、外部屋架木头结构、大门扁圆、楼
层悬垂的最末等的房舍,直至当时塔楼如列柱林立的富丽堂
皇的卢浮宫,无一不是匠心独运,合情合理,才华横溢,美
不胜收,无一不是艺术的结晶。然而,当我们的眼睛渐渐适
应这纷陈杂沓的建筑物时,还是可以区分出主要一些群体来
的。
首先是老城。用索瓦尔的说法,叫“城岛”,在他杂乱的
著作中有时也有一些文笔优美的词句:城岛宛如一艘大船顺
流驶向塞纳河中央,结果陷入泥沙而搁浅了。我们刚才说过,
在十五世纪时,这只大船由五座桥梁系泊于塞纳河两岸。这
种大船形状也曾引起纹章记述家的震惊,因为,据法万和帕
斯基埃说,巴黎古老城徽之所以以船做为纹章,原因就在于
此,而并不是由于诺曼底人围攻巴黎①。对于擅长破译纹章的
人来说,纹章始终是一个难解之谜,纹章是一种难懂的语言。
中世纪后半期的全部历史都写在纹章中,正如前半期的历史
都写在罗曼教堂的象征符号之中。这是继神权政治象形文字
之后的封建制度象形文字。
因此,老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船尾朝东,船头向西。你
一转向船头,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古老屋顶,仿
佛是一群铺天盖地的牛羊,而浮现在其上面的是圣小教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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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诺曼底大公理查一世(942—996),历史上被称为无畏理查一世,曾大举
入侵内地,一直打到巴黎城下,迫使法国国王终于承认他为诺曼底公国的君主。
殿的铅皮圆屋顶,远望过去,好似一只大象后背上驮着教堂
的钟楼。这里不妨略带一句,这钟楼的尖顶如箭穿空,是所
有钟楼尖顶最大胆求新、最精雕细刻、最玲珑剔透的,透过
其网扣似的塔锥,碧空一览无余。圣母院前面,就在近前,有
三条街道像三条河流似地注入教堂广场,这是有着古老房屋
的美丽广场。广场南侧,斜立着主宫医院那皱巴巴、阴沉沉
的正面屋墙,以及探头探脑似的仿佛长满脓疱和疣子的屋顶。
右边,左边,东边,西边,在老城如此窄小的城池内,矗立
着二十一座教堂的钟楼,年代不一,形状各异,大小不同,从
被称为“海神狱”(carcerGlaucini)的隘口圣德尼教堂那罗
曼式低矮、腐蛀的风铃花形的钟楼,直至牛市圣彼得教堂和
圣朗德里教堂那些细针状的钟楼,形形色色,应有俱有。圣
母院后面,北边是峨特式长廊的隐修院,南边是半罗曼式的
主教府邸,东边是“场地”荒芜尖岬。在那重重叠叠的房屋
中,还可以从当时屋顶上高耸的那种透空的石烟囱帽,分辨
出各宫殿最高层的窗户,分辨出查理六世在位时巴黎府赠给
朱韦纳·德·于尔森的那座官邸。稍远处,是帕吕市场那些
涂了沥青的简陋棚屋;再过去是老圣日耳曼教堂崭新的半圆
形后殿,一四五八年延伸到费弗的一段街道;还有,随处可
见人群拥挤的十字路口,某街角的耻辱柱,菲利浦——奥古
斯都时代留下来的一段漂亮的石板路,正中划明供驰马的箭
道,不过到了十六世纪改成乱七八糟的碎石路,名为同盟路;
还有一个荒凉的后院,楼梯上有着十五世纪常建的、如今在
布尔多内街还可看到的那种半透明的角楼。最后,在圣小教
堂右边,是司法宫座落在水边的朝西的群塔。老城西端是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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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树木参天,把牛渡小洲遮住了,至于塞纳河,从圣母
院钟楼上俯视,几乎只能看见老城两侧的河水而已。塞纳河
隐没在各座桥下,而各座桥又隐没在房屋下面。
放眼望去,这些桥梁的屋顶①
绿得照眼,塞纳河的雾气
使它们过早地长满了青苔。若纵目向左朝大学城眺望,映入
眼帘的第一座建筑物,就是小堡那有如花束的粗矮塔群,小
堡张开大口的门廊把小桥的一端吞没了。如果再纵目从东向
西,从小塔向纳勒塔远望,只见长长一带房舍,雕梁画栋,彩
色玻璃窗户,层层叠叠,突出在石路上方;还可以看见一派
市民房舍的山墙,曲曲折折,望也望不到尽头,时常被一道
街口所切断,也不时被一幢石墙大楼的正面或侧面所切割;大
楼四平八稳,连同庭院和花园,厢房和主体,夹在那彼此紧
挨着的狭窄民舍当中,犹如一个领主老爷夹在一大堆平民百
姓中间。沿河街道上有五、六座这样的大厦,诸如与贝尔纳
丹修道院共用小塔旁边大院墙的洛林公馆,再如纳勒公馆,其
主塔正好是巴黎的标界,那黑色三角形的尖形屋顶一年当中
有三个月把殷红的夕阳遮住了一角。
不过,塞纳河的这一边远不如那一边商业繁忙,这一边
学子比工匠多,因此更吵闹,人群也更多,真正说起来,河
沿街只从圣米歇尔桥到纳勒塔这一段而已。河岸其他部分,或
者如过了贝尔纳丹修道院都是光秃秃的河滩,或者如两座桥
梁中间都是些屋基浸在河里的重重叠叠的民舍。浣衣女的喧
闹声震天价响,她们从早到晚叫呀,说呀,唱呀,狠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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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当时桥上盖有房屋,这里指桥上房屋的屋顶。
呀,跟现在的情形一样。这算得上是巴黎一件不小的赏心乐
事吧。
大学城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都是清
一色、严实的整体。那成千上万的屋顶密密麻麻,有棱有角,
粘附紧贴,几乎都是由一几何原理构成的,俯瞰之下,呈现
出同一物质的晶体状态。横七竖八的街道,并没有把这一片
房屋切成大小过于参差不齐的碎块。四十二所学院相当均匀
地分布在大学城,四处都有;这些美丽建筑物的屋顶,形式
多样,煞是有趣,都是与它们所凌驾的普通屋顶全出自同一
艺术,终究是同一几何图形的平方或立方的乘积罢了。因此,
这些屋顶只是使整体趋于多样化,而没有扰乱整体的统一;只
是使整体臻于完备,而没有变成累赘。几何学的精髓,就是
和谐一致。这里那里,还可以看见若干漂亮的府邸,金碧辉
煌,高凸在左岸那些如画的顶楼之上,诸如现在已不复存在
的内韦尔公馆、罗马公馆、兰斯公馆,还有克吕尼府第,至
今犹存,让艺术家感到宽慰,不过几年前有人连笨猪蠢驴都
不如,居然把它的塔楼砍掉了。克吕尼附近,有座罗马式宫
殿,开着几道别致的圆顶拱门,那就是朱利安所建的温泉浴
室。还有许多修道院,跟上述官邸相比,更带有一种虔诚之
美,更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