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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水被杀害了,他不是死于一时的激愤,而是他一贯的操守、忠贞,让他没法在那样的情况下苟活偷生。他的死,映衬出了除他以外,近乎全部的丑陋怯懦。他是那么的珍稀,300多年的宋朝,两次亡国之恨,他这样的文臣,只不过有两人而已。
读史每到此,心中总是不免要问一声,宋朝、赵桓,你配拥有李若水这样的臣子吗?而李先生,你这又是何苦……
值得吗?
李若水会静静地面对所有的质疑,他在做的事,是忠于眼前的皇帝,更是忠于这个皇帝所代表的东西。此时此刻,不管赵桓是多么的昏溃愚蠢不知起倒,他都是汉人的象征,无论如何不能被入侵者侮辱。
哪怕是死,也得阻止!
他这样做时,很多人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在遥远的北方,之前派出去的那20个割地使里,有一个叫欧阳珣的人,他负责去深州(今河北深县南)去招降。金兵就在他的身后,等着他向城上的宋军百姓宣读诏书,好进城虏掠。
却不料欧阳珣痛哭失声,向城上大叫:“朝廷被奸臣所误,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是到这里一死的,你们要努力自保,忠义报国!”
城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欧阳珣被金兵押走,他被押到了幽州,活活烧死了。欧阳珣,字全美,泉州晋江潘湖人,出使前为宋朝宰执;
还有一个人叫刘韐,他是老资格高官,金人不仅想让他赚开城门,更想收降他。他百般拒绝,最后仰天大叫,“苟且偷生事奉二主,有这样的事吗!”
当晚他沐浴更衣,饮一杯酒后自缢而死。刘韐,字仲偃,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人。时任河北、河东宣抚使,殉国时61岁。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甚至有一位太学生叫徐揆的,写信给金军要求释放赵桓。完颜们大怒,派兵把他抓到营里,和两个大完颜当面展开辩论。
女真人觉得自己完全占理,难道还说不赢吗?结果很惨痛,他们输了。徐揆跟他们说的除了是非之外,还有公平。难道别人蠢了点,就是你欺负人的理由?甚至是欺负整个种族的理由?!
完颜们恼羞成怒,杀了徐揆。
等等等等这些事、这些人,都在一片惨痛河山间浮沉着,在惨白的国人中闪烁出点点刚硬的风骨。这就是希望,只要这一点还在,一个民族就不会永远沉沦。
可是,这些都救不了赵桓一家。
第二天,二月初七日,宋徽宗赵佶和他的皇后、妃子们被押送到金营。押运者是前面提到的那条叫范琼的狗。当天聪明的赵佶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根本不想出宫,他拿出药酒想喝下自杀。
范琼一把打翻杯子。赵佶死了,他的功劳也没了,这怎么行呢?
初八日,范琼押送宋朝皇室成员到金营。这个工作量很大,亲王、嫔妃、王子、皇孙、公主、驸马、六宫有位号的等等二三千人,一条狗是数不清押不走的。于是各多的狗涌现出来。名单由一个叫邓述的内侍太监提供,公文由开封府尹徐秉哲批准,范琼带着兵一个个点名押送。
初九日,金军宣布废除赵氏皇帝,要在中原汉族人中另选一个“贤明”的人继位。
初十日,金军命令宋钦宗赵桓的皇后、皇太子出城。皇后没什么说的,亡国之际,任人宰割,但是皇太子是宋朝最后的希望,有人要保住他。
枢密使孙傅找到了一个长得跟太子很像的人,两个宦官,外加十几个死囚,他把这些人都杀了,尸首送到了金营。他说是这两个宦官窃夺太子出逃,遇上城里骚乱,太子被误杀了,现在只能把作乱者杀死,送上首级证明。
希望能管用吧。可悲的是,还没等女真人追查,宋朝的内鬼先站了出来,还是那条叫范琼的狗,他真是尽职尽责,生怕女真人受半点委屈蒙骗。他指挥叛变的士兵们,很快搜出了太子,第二天连同皇后、公主们一起押运出城。
那一天百官军吏太学生们守在南薰门前,随着车驾号哭奔走,11岁的太子在车内向他们告别,他们隐约听到了皇太子曾经呼救过——“百姓救我!”可是很快一切都远了,车驾出了外城……出城之后车驾旁边还跟随的,还有一位顶级大臣。
孙傅。
他是不必出城的,金军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连范琼都在城边拦他,金军的守门将官也说,要的是太子,你为什么要参与?
孙傅说,我是宋朝的大臣,更是太子的师傅,应当一死!
这就是孙傅,相信神汉,断送开封城防,并且死不认错的孙傅;忠于职守,尽心竭力,扶保宋室,死而后矣的孙傅。
要怎样评价他呢?
就这样,赵宋皇朝被一网打尽了。如果说有漏网的,一个是远在相州的赵构,另一个谁也记不起来了,她是宋哲宗的废后孟氏。
孟氏随着新旧两党的争夺而浮沉,这时她隐居在一个很偏的私宅里,她静默地生活着,世界把她遗忘了。
清剿宋朝皇室所有血脉之后,金军的搜刮进入到最后一个阶段——养鸡生蛋。他们总不能把偌大的开封城搬走,想让它持续不断地提供钱财,就得有个经营之道。
比如册立一个傀儡。
这个傀儡必须得是汉人,不然不懂经营;必须得听话,不然总会麻烦。人选……选谁当呢?这样重大的事件,怎么样也是诞生一个皇朝,出现一个皇帝,得精中选精、慎之又慎才成吧。
不成。
完颜宗翰、宗望就算再万能,再军功盖世,他们认识的宋朝人有限,如果真的全国撒网挨个遴选的话,干到明年也拎不清。对此,完颜宗翰一点都没犯难,有能耐就想办法,没办法要学会拍脑袋。那天他真的拍了,一个办法跳了出来。
集合宋朝大臣,让他们自己选一个出来。金营内的宋朝大臣们互相看着,眼神里都露出了久违了的凶残——谁敢选我?!
谁被选中,都会成为宋朝的叛贼,必将十恶不赦遗臭万年,这种事哪怕是死都得推开。于是冷场了,完颜宗翰也不急,在这儿选不出来吗,那好,你们都回开封城里去,我不管你们选出来谁,如果选不出来的话,屠城!
很多人都被这两个字吓呆了,却有一个人忽然笑了笑,竟然是这样吗……妙,真是妙极了。这人是尚书员外郎宋齐愈,他随着人流回到开封城里,当百官齐聚,选这个傀儡时,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三个字,然后悄悄地展开给别人看。
这三个字就像灵丹妙药一样,看到的人立即两眼放光神清气爽。麻烦、纠结、危险都不见了,问题解决,新皇帝的人选有了。
——张邦昌。全体通过!
这时谁还顾得上谁,只要灾祸罪名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就祖宗有德家门万幸了。至于可怜的张邦昌,谁让他在某年某月的某件事上,得罪了宋齐愈呢?
隆重介绍一下张邦昌。张邦昌,字子能,永静军东光张家湾(今河北东光县大龙湾)人。进士出身,外放当过知州,进京做过中书侍郎。这样的履历可以说有点小显赫,但是在文人天堂的宋朝官场里,也不过是普通的浮沉而已。
要命的是,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前夕,他浮起来了,当上了钦宗朝的少宰。这个地位让他没法不和国事搅在一起,于是他曾经和赵构一起出使金营,还当过河北路的割地使。
这时无妄之灾突然砸下来,落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彻底吓呆了。他只是个躲在时代里的人,时代平稳时随波逐流享福,危险时跟着人数最多的那群人喊割地投降,什么时候也没想过当出头鸟啊!
他哭、他闹、他拒绝,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命运突然征兆的强奸,但是,全体宋朝官员们都不理他,这帮曾经的同志们一致同意,只要不死,就随他去。而城外的完颜宗翰托人带过来两句话,把他逼上了再没半步巡路的绝壁上。
——张,如果你不同意当皇帝,屠城;如果你寻死,死掉了,屠城。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张邦昌欲哭无泪,他是个自私的人不假,可眼睁睁地看着全城百万人口因为他人头落地变成死域,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出来。
他是个躲在时代里的人,真的没胆子做这种大事!
三月初一日,金兵簇拥着张邦昌进入内城,他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从了。他从了,按说是皆大欢喜,宋朝的官儿们应该鼓掌唱歌表示欢迎嘛,却不料人群更加激愤了,张邦昌,你这个狗贼,竟然通敌卖国!
……悲催的张邦昌啊,赵佶、赵桓都没他冤。
激愤的人分成两派,一明一暗。以威力破坏性对比,应该先说暗的。禁军的统制官吴革是位纯粹的抗战派,他在太子事件时就曾经跟孙傅说过,要集结军队保着太子杀出城去。可惜兵力太少,孙傅不想冒险。这时张邦昌要篡位了,他热血沸腾,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国贼。
他联络了50多个军官一起动手,事先他亲手杀尽家中老小,以示必死决心。可是……他为什么要相信范琼呢?这条狗在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难道他没有看见?!
他竟然把范琼也拉进了行动里。
范琼率兵杀了他们所有人。
明的一方堂堂正正,范琼等狗想插手,一来没胆子;二来没理由,从骨子里就想躲着走。因为他们是大宋言官。
170余年里挥斥方酋,只认道理不认人,连皇帝皇后都要监督管理的一群人。
这群人联名写了一封致金国信,里边回顾了赵宋170余年间对内有多么仁善,哪怕武力不足,但深得民心。有这种基础,哪怕失国,也会重新建立。另一方面详细解读张邦昌,让女真人明白,就算要立一个皇帝,也不能是这个人。
寡廉鲜耻,不足以闻!
历史记住了这群人,他们是当时一片黑暗中倏忽闪过的一缕火焰,哪怕微弱,也极力的闪烁。让灰暗的宋朝人突然明亮了一下,从而记住了这封信的内容,以及写这封信的人。
这群人的首领被金军指名抓走了,他叫秦桧,时任御史中丞。
以上这些,都没法阻挡历史的脚步,也就是悲催的张邦昌迈向开封城金殿宝座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