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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你我若是硬要拦阻,不是反而害了药师,又使朝野不宁么?”
一番话说得戴胄如大梦初醒。李靖此番大捷,威震天下,如此大功不遭皇帝猜忌才是怪事。侯君集出任兵部尚书入政事堂,等于一下子就夺去了李靖的兵权,李靖虽然荣升尚书右仆射,却并不能对追随他征战多年的这些将校们加以提携关照,侯君集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有他以宰相身份主管兵部,皇帝心安,李靖的性命前程也都保下了,确是两全其美之事。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玄成历事李密、建德、建成数主,而皇上仍旧引为股肱,才略见识,确非我等可比……”
……
贞观四年三月初一,南阳郡公定襄道行军总管兵部尚书李靖亲率一万骑兵越过阴山北麓,星夜进至距帻口十五里处。突厥可汗颉利因见唐俭持节钺来使,以为唐廷已中其缓兵之计,因此未加防范,待得听闻军报,李靖大军已将牙廷团团包围。颉利措手不及,仓促之间上马单骑脱围而去,其部众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迅即被唐军击溃,颉利的妻子隋义成公主死于乱军之中。此役有将近一万突厥骑兵被歼,男女部众十余万人及牛羊杂畜十余万头被俘获。与此同时,李世勣率唐军主力自正面出击,将失却了统一指挥的突厥大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并切断了突厥北窜的道路,迫使许多部落来降,俘获五万余人。三月十五,小部落可汗苏尼失将逃窜到其领地的颉利可汗俘获献与唐军。至此,在中国历史上曾经煊赫一时不可一世的东突厥汗国彻底灭亡。
捷报四月初传到长安,贞观皇帝李世民当即前往太极宫谒见太上皇李渊禀报佳讯。当天,太上皇发敕,召皇帝及文武百官至凌烟阁夜宴,宴上太上皇亲执琵琶,贞观皇帝当庭起舞,欢愉之情可见一斑,宴会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定襄之战影响深远,此战之后不长时间,唐廷便控制了自阴山至大漠的广大地区,困扰中原王朝已久的北方威胁冰消瓦解。数年之间,北方诸部落纷纷来降,大唐天威远播塞外,化外诸族于贞观四年五月上表,称贞观皇帝为“天可汗”,自此,唐廷发往域外诸族的敕旨文书上,均有“天可汗”字样。
贞观四年五月初五端午日,李靖、李世勣、薛万彻、苏烈诸将率领三千士卒押解颉利等突厥贵族抵达长安,贞观皇帝李世民亲率长安城内的王公贵戚文武百官出城五里相迎,礼部仪仗高奏凯旋乐,迎接凯旋的将士们。当日长安城内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次日,朝廷在承天门外举行献俘大典,李世民当众历数颉利十大罪状,命其“居长安待罪”。这一天,尚书省正式发布上敕,以李靖为尚书右仆射,加封代国公,以侯君集为兵部尚书参预朝政,加封陈国公,以李世勣为左卫大将军兵部侍郎,加封英国公,其余北征将士,各有封赏。
五月初八,皇帝在显德殿召集廷议,议处突厥旧部。
朝堂上,朝臣们发生了较为激烈的争论,多数朝臣主张北狄自古为中原祸患,而今幸得破亡,应趁此良机,将其悉数迁入内地,使之散居各州县,教之耕织,使其逐渐改俗习农,以永空赛北之地。然而也有许多大臣反对此议,这些人以为,若将突厥迁入内地,改其习俗,非但不能教化之,反倒在中原埋下了祸患之源,得不偿失。”
李世民坐在御座之上默默倾听着群臣的发言,见争吵越来越激烈,便微笑着摆了摆手:“诸公少安毋躁,近日我们有的是时辰仔细辩析此事,不必过于意气用事!”他转了目光,盯着刚从夏州被召回来的夏州都督窦静道:“窦卿,你的辖地毗邻突厥诸族,你说说看,朝廷怎么处置这些异族方能不生祸患?”
窦静泰然自若地走出班列奏道:“陛下,北方夷狄之性,几近于禽兽。华夏之刑法不能威之,中原之仁义不能教之,况且其民与罪酋事从日久,其情亦不能骤转,这些人置之中国,有损无益,恐一旦作难,犯我王略,朝廷又需发大兵平之,于天下大治不利!”
李世民看了看他,嘴角带着笑意道:“哦?那以卿之见,如何处置这些人方能不坏天下大治之局呢?”
窦静躬了躬身,道:“北方夷狄,因其本是业已破亡之地,此时其上下尊卑,均战战兢兢以望长安而待罪,若主上施以望外之恩,假以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
贞观皇帝听了,却也不置可否,转头道:“温卿,你在塞外呆过一阵子,窦卿所言之策,你以为可行否?”
尚书右丞检校中书令温彦博从容出班奏道:“陛下,窦大人在边塞多年,其言颇合夷情。臣以为陛下可按汉之建武安置匈奴故事,使突厥留居塞下,不要改变其风土习俗,全其部落,顺其土俗,此一可充实北方边境人烟空虚之地,二可使之成为朝廷对付北方夷狄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此则朝廷不必糜费过多钱粮便可安定北方,何乐而不为呢?”
李世民心中一动,正欲继续问下去,却听一人道:“陛下,温大人所说,臣以为切不可行,此实为误国之言也……”
群臣愕然看去,说话的却是站在左班列中的天子宠臣秘书监参预朝政魏徵。
大殿内气氛顿时紧张,魏徵在朝堂之上公然指责新任中书令“误国”,如此肆无忌惮,群臣心中均不禁惴惴不安。温彦博与魏徵平素并无恩怨,有素知此人脾气属驴,平日里连皇帝的面子也极少买,因此倒也不以为忤,只是稍微躬了躬身,谦恭地道:“愿听魏大人高见!”
魏徵也不客气,凿凿而言道:“陛下,夷狄化外之人,素来不习王化,不知礼仪,不能以常理度之。臣遍览诸史,其人弱则请服来朝,强则叛乱犯边,桀骜狡诈,绝难驯服。如今阴山一役,降者十万余众,如悉数迁入内地,则数十年间,繁衍生息,人数将倍之。其人彪悍,久而久之必为朝廷腹心之患。晋初年,诸胡与国人杂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晋武帝将其驱出塞外,武帝不从,二十年后,伊洛之地,竟成胡人牧马放羊之地。陛下,五胡乱华殷鉴不远,大唐不可重蹈覆辙!”
李世民坐在御座之上,听了魏徵的谏言,笑着道:“温卿,玄成指你误国,你怎么说?”
温彦博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道:“须知王者之于万物,就如上苍之于世间,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途末路,举族来归,我若拒而不纳,犹如上苍舍弃万民,其心何忍,化外诸族,又当如何看待我大唐?若是突厥能在中国生业安居,以为效仿,则四方之夷,不发大兵亦可平也。圣人云有教无类,难道教化还要有华夷之分么?对于突厥,将其从濒死绝境救出,教给他们礼仪和谋生的技能,若干年后,这些人便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唐百姓。对其部落首领,遴选忠心者入京宿卫,以示恩宠信任,使之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
魏徵冷冷哼了一声:“温相此言,几近于宋襄公,温相以仁心待夷狄,只怕日后反受夷狄之害!”
温彦博笑了笑:“温某在定襄喝过两年羊奶,饱受风霜之苦,尚且不拒夷狄,魏大人居于长安,怎么反而如此畏首畏尾?”
魏徵正色道:“魏徵不才忝居帝侧,凡事皆以社稷为本,大唐初立,百废待举,如今立论定策,首倡实际,仁义虽美,可待后世行之,此刻孜孜以求,无异于空谈误国!”
见温彦博还要反驳,李世民笑道:“罢了罢了,王道霸道,皆是治国之道,朝堂之上,诸卿各持己见,说到底都是为了国家社稷,此时不急,大可从长计议。传敕下去,颉利虽是夷狄之君,亦是一方之主,囚在京师,饮食起居,不可慢待了……”
第十节
第 十 节
贞观四年八月初四日,原魏国公、司空、太子太师、尚书左仆射裴寂薨,这位在武德年间权势煊赫一时的“玄真相国”晚景凄凉,人生的最后几个年头里被贞观皇帝贬斥得灰头土脸,先是罢司空职衔,紧接着因沙门法雅一案遭黜,罢太子太师衔,爵位降为郡公,出收外郡。贞观四年初有人控其谋反,皇帝下敕严加斥责,命其回京待罪。恰与此时,裴寂的老对头,原门下纳言刘文静案宣告平反昭雪,这两件事情,预示着皇位已然稳固的贞观皇帝开始向武德年间的旧臣下手了。可怜裴寂为相十载,此刻朝中竟无一人肯为其说话,忧惧交加之下,这位武德名相终于病发不治。他的死讯传来,皇帝一反常态表示哀悼之意,下旨赦免其罪,复其国公爵位,只是人已经死了,再做这些未免有些惺惺作态之嫌。九月,太上皇李渊颁敕布告中外,正式让出太极宫大内,迁往大安宫居住(即原先的宏义宫)。原本武德年间为秦王修造的养老之所,到头来反倒成为了武德皇帝自己的养老之所,此敕一下,朝野议论纷纷,均道朝中又将有大变局。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贞观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于十月初一正式下敕在长安城北修造大明宫,以为太上皇安居之所。
十月初四,上敕秘书监参预朝政魏徵检校侍中,正式入阁拜相,同日,御史大夫参预朝政萧瑀除参预朝政。至此,内廷三省及政事堂人事更替宣告完成。朝堂之上,尚书省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李靖,中书省温彦博、杜淹检校中书令,门下省王珪守侍中、魏徵检校侍中;戴胄以尚书左丞户部尚书参预朝政,侯君集以兵部尚书参预朝政,大大小小八名宰相组成了大唐贞观政府。
与此同时,还有两道人命敕便显得不那么显眼了,十月初五,尚书省敕刚刚由荆州刺史任上调回京还不到一年的秘书少监岑文本转任中书侍郎,殿中侍御史马周越级超擢中书舍人。
长安城内三公九卿比比皆是,三品以上大员也不可胜数,中书舍人是五品官,说起来也算不得多么了不起的大官。不过,因其职在知制诰草敕命,因而日日与皇帝见面,甚至可与宰相同堂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