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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见他的身子微微动了下,忙扶住他,见他皱眉开口:“朕真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啊!
俯身抱住他的身子,哽咽着开口:“下毒之人,是我的先生。”想必,聪明如他,我不说,他心里亦是清楚了。我还记得他说过的,在他的面前,永远不要提起苏暮寒,可是这一次,我忍不住。
他却突然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缓声道:“他活着,势必不肯放过朕。”
我只觉得心头狠狠地一颤,脱口道:“皇上知道他是谁?”
苏暮寒的身份,也一直,是我好奇着的。芳涵明明知道,却也不肯,告诉我而我,此刻问了出来,只觉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他撑着身子欲起来,我拗不过他,只得扶了他靠在我的身上。他却握住我的手,半晌,才道:“朕就知道,连你都不知道。”
我怔住,他又道:“当日母后罚你抄袭佛经,也是因为怀疑你和他的关系。
后来,母后拿了那写了满满一页的宣纸过来给朕看的时候,朕也以为,只是我们猜错了。直到这一次的双生之毒……”他突然顿了下,修长的手指揪住了胸口的衣襟,俊颜痛楚。
我吓得不轻,忙抱住他道:“皇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却艰难地摇头:“这是朕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他。”微微喘着气,他接着道,“宣皇说朕中的‘双生’需要毒和引子有相当近,且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制毒。”
两种制毒的东西靠得相当近,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呵,那么,除了我,还能有谁呢?这也便能解释为何其他人不会中毒,谁能有我们两个靠得这般近呢?
即便有,一次两次,也是不会的,不是么?
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我脱口道:“那为何我没有中毒?”
他朝我瞧了一眼,半晌,才摇头:“这个朕不知,或许,毒源……不会中毒。”这话,他也说得牵强。而我也知道,他只是不肯定。
可是我却肯定地知道,我没有中毒。他毒发之前,已经开始不舒服,而我,却是好好的。
他低声说着:“朕才,想到你。因为,你的先生。也正是,前朝太子。”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什么?
苏暮寒是前朝太子!
所以,太后才会那么在意,是么?
想起芳涵,那时候我一直想不通,她既然是明宇皇后的宫婢,在她死后,还能效忠于谁。那是因为,我不可能想得到,前朝太子,还活着。
如今,听夏侯子衿说出来,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理所当然。
深吸着气,开口问:“他不是死了么?”
“开始,朕也这么认为。还只是怀疑着,后来,要朝晨取了你丢掉的字?}占,才知道,原来那次,你是因为扭伤了手腕……”话至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皇上……”我惊呼着,怕他又是因为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却抬眸瞧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紧,黯然道: “朝晨的事,朕对不起你。”
我吃了一惊,为何好端端地,提及朝晨?
他突然低咳一声,粘稠的液体自嘴角溢出,心中剧痛,咬着唇帮他拭去。他喘着气,望着我开口:“当日,瑶华宫一事……唔——”
他忍不住俯身又是呕血。
我只觉得心凉了一半,扶住他无力的身子,耳畔,又响起那时候传来的瑶华宫的惨案来。
他说,瑶华宫一事,他说,朝晨的事……
所以那时候,他便已经说过,他对不起我。他说,要我不要怪他。
“阿梓……”
猛地抱住他,哭道:“皇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会怪你的,不怪你…
…”他那么做,便有那么做的道理,我也相信,他不是要朝晨去送死。只因晴禾那一次,他也是特地叫了她过天胤宫去谈话,李文宇说,晴禾是自愿的,否则他也不会逼。
他知道我与朝晨的关系,所以,更加不会让她去送去。
颤抖着,哭着,真难过。
朝晨死了。
还死得,那么惨……
我才想起那时候,他震惊于太后将此事告诉了我。他原是想,瞒着我的。
他却不依,还是要说:“朕不知道事情会那般,朕只想让她去等着,引出那给瑶妃匕首之人……”
却不想,这一去,却是引来了杀手。
我亦是知道,纵然之后,说出瑶妃没死的消息。北齐也不会听的,开战,只需要一个借口,不是么?谁能说活着的才是瑶妃,谁又能证明,那死在了瑶华宫的,只是个替身?
到时候,北齐只要一句,此人不过长得像他们郡主,却不是本人。那么,倒还是天朝闹了笑话了。
我才知,在送瑶妃来的时候,便注定了这场战争。
我如今,却不想去问他将瑶妃安排去了哪里,那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么?
他又难受起来,脸色惨白不堪,唯有那薄唇,却染起不自然的颜色。动一动。便要呕血。
伸手将怀中的解药取出来,欲要拔掉把塞子,他却突然一个倾身喷出一口血。而我手中的瓷瓶,却是没有拿稳,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惊呼出声,解药!
才要将他扶着躺下,皓腕被他抓住,见他艰难地摇头:“不必了,解药,还有很多。”
大吃一惊,很多?
我才终于知道,为何顾卿恒去了这么久,想来,便是因为瞧见了那解药,自知一瓶灌下去都无济于事,所以,配了很多瓶回来,是么?
也怪我没有注意,夏侯子衿说过的,解药他都喝了好几口了,却都要吐出来。而今日顾卿恒给我的,却是满的。若不是还有很多,又怎会如此?
只是,这很多于他来说,还不及人家的一瓶,不是么?
行至外头,找了一遍,果然,瞧见一整排的瓷瓶。
原来,解药根本就不缺,只是对夏侯子衿来说,实在太难。
回身进去的时候,突然想着今日姚行年派人送来的急件,还想着,为何他会知道此事?
只是,在想着姚行年的时候,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人。
便是当日张陵夫妇闯祸的时候,被姚行年带来的那个大夫,好像便是叫
周逾常!
心头狠狠地一震,我真是糊涂了,为何早就没想到?
他当日给夏侯子衿服用的药丸,他只说过了一会儿,便没有那么难受了。那么,如果周逾常来,他定能有办法将解药喂进去的!
我真该死,到了此刻才想起来!
急急冲进去,奔至他的床边,开口道: “皇上,我倒是想起一人,他或许有办法让你服下解药!”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开口道:“朕知道,周逾常。”
心头一震,他知道!
脱口道:“皇上既然真的,为何不宣?”
他却摇头:“朕派去的人说,找不到此人。”
震惊了,找不到,那只能说明是藏起来了。或许,还是有人帮他藏起来。而那人,无疑便是姚行年。
既然姚行年知道此事,那么……
握住他的手,开口道:“皇上,他有什么条件就答应他!不出意外,周逾常定在长葫附近!”既然姚行年存了那样的心思,就该想得到,万一夏侯子衿妥协,他必须得让周逾常在第一时间出现,不是么?
而更加让我不解的是,顾卿恒怕也是接触了解药,才知道,那解药是由薄荷叶提炼而成。那么,姚行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眸子微微撑大,看来,他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着。
半晌,才听他开口:“朕不想,低这个头。”
“皇上!”我知道他骄傲,他势必不会因为此事,像姚行年低头。可是,现在什么时候?他怎么,还这么倔……
我也知道,一旦低了头,那么事后会有很多事情,接踵而来。
到时候,也许落在姚家手里的,不仅仅,是兵权了。
他自己接过我手中的瓶子,低语着:“朕会撑着。”
眼泪再次滑过脸颊,心疼地看着他,看着他自己将解药喝进去。
此刻的他,又不见了半分朝我撒娇的样子,冷峻的神色,时刻提醒着我,这才是夏侯子衿,是永远不会服输的夏侯子衿!
一直折腾着,解药喝进去,又吐出来。
他难受着,我也好难受。
难受着,却还要逼迫着自己去尝那解药。哪怕只有一滴可以吃进去,他便有一分活下来的希望,不是么?他不想放弃,我亦不会放弃。
“阿梓……”他握着我的手,难受着,却不肯歇,依旧要说话, “你可曾想过朕的皇位,如何来的?”
我一下子怔住了,想过。却从不细想。
那时候我便说过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个好皇帝。百姓,只需要一个好皇帝。而如今,不管他政绩如今,他只是夏侯子衿,我爱的夏侯子衿。
皇位是如何来的,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不是么?
他只要说一句江山是他的,那么我拼尽全力,也要为他保住!
帮他擦着脸上的冷汗,我低语着:“这些在我心里,从来不重要。”
他略微一笑,却是道:“朕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指尖微颤,四年前的宫变他怕是不好说。可他却说,没有做过对不起苏暮寒的事情。他是知道我与苏暮寒的关系,所以,才要解释的么?
心好痛啊,看着他这样,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抚上他的脸颊,我轻声道:“我信。”他说什么,我都信。
他笑了下,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微微侧身过去。我知道,他难过着。
好恨啊,都不能替他分担一点。
一直到天亮边的时候,才见他疲惫地睡去。
我守在他的床边,替他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心疼得直摔眼泪。
也不知多了多久,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才起身出去。
忍不住,又要回头看他一眼。夏侯子衿啊,这一次,你不想低头。那么这个头,我替你去低。
不管将来会如何,我想,我都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外头,招呼李公公为我准备了文房四宝。深吸了口气,一封信,一气呵成。
从头到尾,我连着指尖都未曾颤抖一下,为了他,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行至外头,李文宇见我出来,吃了一惊,我道:“去找顾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