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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早朝,可谓是好久没有这么长过了。待下朝的时候,都已经过了辰时了。
依旧坐着鸾轿回去,不过行了一段路,便感觉鸾轿一下子停住了,疑惑地伸手拂开轿帘,见顾大人站在前面。我迟疑了下,终是叫停了鸾轿,下了轿,浅笑道: “怎么,事到如今,顾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叫爹,我才叫不出口。想来,他也定不想听到我对他那样的称呼,否则,我怕把他一下子气死了。
他这才走上前来,低声道:“我很高兴,终于可以让你这个妖女离开!”
微微一惊,上回还说瑶妃是北齐的妖女呢?这回,我倒是成了妖女了?
他又道:“若是没有你,恒儿与我的感情,又怎会如此?”
卿恒?
藏于袖中的手猛地握紧,他为了我,忤逆了顾大人的意思么?我也知道,顾大人就他一个儿子,他必然是在乎至极的。
见我不说话,他冷声道:“恒儿本不该进宫做那侍卫的!全是你!”
抬眸看着他,我反问:“他升官,你做爹的不高兴么?呵,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那时候,顾卿恒升做御前侍卫的时候,我还以为,因为顾家世代文官,如今出个武将,顾大人会很高兴呢?没想到,竞不是么?
他哼了一声,却是不回答,只转口道:“走到今日这一步,你怎的一点都不后悔?”
心下冷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要的,都有了,不是么?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人活着,就该认命。你不过只是个女人,你以为你可以挣开命运的枷锁?呵,真是可笑!做我顾府的妄室还是委屈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么?后宫,是没有爱的。和江山比起来,你,根本不算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又变得鄙视起来。
那仿佛是在告诉我,当初我不要做他顾府的小妄,便是我的损失。我想往上爬,那么他就得意看着我爬得越高,摔得越痛。
他又笑:“皇上是圣明的君主,也不枉我们拼命地觐见。”
原来他以为,夏侯子衿是因为他们昨日的话,今日,才“想通了”要将我送给韩王。抬眸瞧着他,我笑:“那么顾大人,真的以为韩王喜欢我么?”
我的话,说得他一怔,我又道:“我和韩王的事情,是她们告诉你的吧?”
我不指明是谁,不过他心里清楚着。我倒是觉得好笑呢,姚淑妃在这件事上还真的是不计前嫌啊,明明是她逼问的瑶妃的宫婢,却还能叫桑家姐妹知道。
或者,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了。
对于姚淑妃来说,还真的是没有明确的敌人和朋友。
顾大人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悦,却是道:“你和韩王孤男寡女同处一晚,你还真当自己是圣女了?”他怒看了我一眼,终是拂袖而去。他倒是始终不提收我做义女的事,仿佛一提,便是羞辱了他一般。
我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看着,是不是圣女,夏侯子衿知道,太后知道,也不必他来说!
回了景泰宫,宫人们都焦急着等着,尤其是晴禾,几乎是追出景泰宫来。上下打量着我一番,见我没事,才终是放了心。芳涵上前来,皱眉问:“娘娘,皇上怎的宣您进殿去?”
晴禾扶了我的手入内,我轻笑着:“怎么,如今姑姑还关心本宫么?”
她怔了下,淡声道:“奴婢自然是关心您的。”
猛地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她的眸中,依旧一片淡然之色,丝毫瞧不出躲闪之意。我想了想,终是道:“其实本宫也不曾想过,本宫与姑姑,也会走到今日。”
她低了头:“奴婢惶恐。”
我笑:“姑姑还是走吧,你于太后是救命恩人,她必然是铭记在心的。”
她的眸中这才露出微微的惊讶,半晌,才道:“奴婢只是想要娘娘知道,奴婢对您,是真心的。只是……”她顿了下,继而开口,“只是我们,各为其主。”她说完这句话,也不再看我,只朝我施礼,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有些怔怔地,欲开口,却是浅笑着摇头,挥手道:“全都下去吧。”
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房中,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前,浮现出朝晨的脸来。
想起她说的话,继而,又想起我景泰宫外有那么多的宫人来,喟叹一声。日后,他们便要自己好好地去谋个出路了。
檀妃,已经不是檀妃了。
弯腰,从床底下取出苏暮寒给我的木盒,指腹拂过那盒盖,那凹凸的梓树,已经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打开,里面,是顾卿恒在我及笄的时候,送给我的木梳。
还很新很新,我都没有用过它。
夏侯子衿总说,顾卿恒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说。赫然闭上了眼睛,相信他吧,一切,都会好的。
不多时,听得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没有出去,只开口问:“外头何事? ”
“娘娘,羽林军将整个景泰宫都包围起来了。”声音传了进来,听出来了,却不是晴禾,而是,芳涵。
心下一惊,又问:“晴禾呢?”
芳涵又隔着门道:“方才外头了一位公公,说是皇上传召了她过天胤宫去了。 ”
缄默了,夏侯子衿传召她,不知又是所谓何事。摇摇头,一切,等晴禾回来再问不迟。
这一日,景泰宫里安静得很。
听说下午的时候,姚淑妃来过,却被外头的羽林军挡在了外头。说是奉了夏侯子衿的命令,景泰宫檀妃瘟疫复发,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许踏入景泰宫半步。
其实,姚淑妃心里清楚着,不是么?所以,她能来,不过是想借此羞辱我一番,那么,不见也罢。
晴禾到了很晚才回来,我把她叫进屋问话。
她淡笑着道:“娘娘担心什么?皇上只是要奴婢陪着娘娘一起和亲去北齐。”
她说和亲去北齐,我亦是知道,夏侯子衿既然能把她叫去,必然是已经让她知道了一切了。她此刻如此说,是不想让景泰宫的其他人知道。
闻言,我也不再问。
晚上的时候,景泰宫来了很多太医。后宫很快便传开了,说檀妃的瘟疫再次复发,来势汹汹,看来,是病危了。
半夜的时候,便传出檀妃病逝的消息。而我的贴身宫婢晴禾,也因为染了瘟疫,不治身亡。
此刻,我已经瞒天过海,出了景泰宫,晴禾与我一起,坐在轿子里。
翌日,宫中盛传大学士的义女,远赴北齐和亲。皇帝希望以此来平息两国之间的战争。
出去的时候,戴了面纱。晴禾扶我上马车的时候,我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远远地,站于高高的城墙之上。我瞧不清他的脸色,却也知道,他定是看着我,只看着我。底下,顾大人的脸上是一片的阴沉之色。我想,若我不是他义女的身份,他此刻,怕只会是笑得合不拢嘴吧?
“小姐。”晴禾低声唤我。
我猛地回神,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回身进了马车。车帘被缓缓放下,听外头一人高声道:“出发!”
车轮终于缓缓滚动起来了,窗帘微微掀动着,两旁的景色,时而显现,时而有隐去。只有那一贯的浓绿之色,不曾改变过。
从袖中取出那空瓶,低头凝视了许久许久,嘴角不自觉地一笑,扬手,将它从车窗丢出去。
最后一次了,以后,怕是再也不需要了。
晴禾只看着,却也不问我,丢掉的是什么瓶子。
队伍行了好久好久,掀起后面的车帘的时候,已经瞧不见那高耸的城楼。心下略微有些失望,放下车帘,背靠着车内的软垫。抬手,将面纱取下,忽然,又想笑。取下了面纱,他人却不知,还有一层在我的脸上呢。
不再多想,轻轻闭上了眼睛。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忽然听Ⅱ青禾开口道:“小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笑问:“什么事?”看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着实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
她又是想了想,才看着我道: “奴婢,想看一眼小姐的绝世容颜。”
心头一震,她说,绝世容颜……
听她笑道:“皇上说的,小姐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奴婢以为,那必定是惊为天人的。不知奴婢可有幸一见?”
夏侯子衿……
他那么说过么?
继而,又想起那日他在金銮殿上,说我的美貌,希望有朝一日,让所有人都看看。是啊,还有没有那个机会呢?
瞧着面前的宫婢,浅笑出声:“都出来了,还有何不可?”
闻言,她的眸中一喜,我道:“把水壶递给我。”
晴禾忙点了头,讲水壶递给我。揭开塞子,将清水倒在掌心里,将脸上的药水洗下。
清凉的水殊,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恰逢这般炎热的天气,登时觉得异常舒服。
浅笑着看着她。
晴禾凝视着我,半晌,才终是笑出声来,开口道:“小姐,您真美。”
将水壶搁在一旁,我玩笑道:“和亲,本该以这样的容貌,不是么?”
她知道我开玩笑,也笑道:“幸得皇上心里清楚看,否则可是追悔莫及了呢。”她说到此处,忽然缓缓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顿了下,才又开口, “小姐以往,是不相信奴婢。”
我缄默了,是啊,若非不信任,又如何会处处瞒着她。尽管,夏侯子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晴禾,我是可以相信的。只是,我却信怕了。
芳涵的脸,再次在我的眼前闪现。
还记得我初进宫之时,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她还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那般熟悉的话,让我想起苏暮寒,所以,我才会对她,有一种好感。
却原来,她本就是因为这个,才接近的我。
摇摇头,不去想这个。
晴禾又道:“据奴婢所知,朝晨也是皇上的人,却能得小姐那么信任。”
惊诧地看着她,尚不知她的话中何意,却见她淡淡一笑:“奴婢的命,也是太后和皇上给的。还记得那时候,奴婢和眷儿、浅儿才进宫,处处受人欺负。不是太后,奴婢恐怕早没命了。”
我欲开口,她却抢着道:“其实小姐不必将话挑明了讲。奴婢心里,都清楚着。太后帮我们,自然是有原因的。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