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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清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疲惫的揉捏着紧皱的眉头,听见侍从的建议,动作顿了顿,放下手来沉吟,半晌后终于点头道,“恩,可以一试。”
欧阳靖宇自围猎结束后对他很是欣赏,几次建议他拜在他名下做门生,重用之意很明显,没道理一夕之间就改了主意,还是完颜璟那蠢货坏事,害他无辜受累。如今,只能抛开自尊,亲自上门相求了。刘文清抿唇,不甘的忖道。
“备轿,去丞相府。”拿定主意,刘文清肃着脸,沉声命令到。
侍从很快准备好轿子,载着刘文清往丞相府出发。
丞相府占地宽广,门庭巍峨,漆的油亮的两扇铜门紧紧关着,其上高悬太祖御笔亲书的匾额,匾额上‘丞相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使人观之,打心底涌上一股敬畏之感。
刘文清下轿,站在府门前定定盯着这巍峨大气的门庭,眼里浮起一丝刻骨的恨意。他自小居住的宫殿已经被大火焚毁,而丞相府却屹立不倒,甚至庄严大气更胜从前,叫他每每路过,便要历经一次削骨剜心之痛。
这府邸,早晚要毁在孤和皇姐的手里,刘文清冷冷忖道,垂头,掩去脸上的狰狞。
“去敲门!”勉力压下心中不停叫嚣的恨意,刘文清又恢复了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浊世佳公子形象,朝侍从温声命令到。
侍从应诺,上前几步,拉住门上的铜环,用力扣响。
随着铜环叩击发出沉重的嗡响,看门的仆从很快打开旁边的一扇角门,问道:“谁人来访?”
刘文清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文清求见丞相,劳您代为通传一声。”话落,他朝侍从瞥去,侍从会意,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递进那仆从手里。
仆从收了银子,掂了掂,脸上似露出些不屑的神色,但蚊子虽小也是肉,他收起银子,扔下句“等着”便自顾摔门进去了,连个正眼也没给刘文清主仆二人。
刘文清的侍从被他的傲慢无礼气的脸色涨红,又要上前敲门,欲教训那仆从一番,被刘文清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莫要冲动。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我只是从五品,无权无势,他看不起咱们是自然。待到……”
刘文清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两字若不倾耳细听,几乎微不可闻。
那侍从是个练家子,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也明白他言下的未尽之意,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愤怒,点了点头,低声道,“苦了主子了。早晚有一天,主子会心想事成。”
刘文清睇他一眼,淡淡一笑,眼里满满都是傲然和自信。对于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那仆从关了门,跑到书房,跪在门外通报了刘文清求见的消息。
“哦?他还有脸来?呵~”丞相放下毛笔,抚了抚胡须,审视着桌上刚写好的一帖字,冷冷一笑,“蝇营狗苟之辈,也配求见本相?赶紧离开,切莫污了本相门庭!去,原话回了他。”话落,将一副上好的字攒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门外的仆从将丞相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惊愕。丞相平时为人十分温和,只有在被彻底惹怒的时候才会说话做事这般不留余地,看来,这人得罪丞相不轻啊!
他心中猜测,为讨好主子,对刘文清主仆自然不客气起来,开了角门将原话大声复述一遍,弄的街头巷尾都能听见,然后砰地一声甩上门,任刘文清主仆愣愣站在门前,承受着四周人轻蔑的视线,脸色白了红,红了紫,好不精彩。
“该死的老贼!孤早晚要杀了他!”刘文清满身狼狈的回府,将自己锁进书房,重重锤击着书桌,目眦欲裂的低声叫嚣着,话语里浓浓的杀意令人胆寒。
丞相府那一条街多是居住的朝中重臣,此次刘文清受到丞相严厉贬斥,消息早已传扬开来,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文臣大多以他马首是瞻,今日得了他‘蝇营狗苟之辈’的评语,刘文清官声尽毁,哪怕继续呆在上京,也是难以立足了。
刘文清心中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性格坚韧,从不轻易认输。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保靖远在塞外,山高路险,气候恶劣,为使下放官员顺利到任,完颜不破都会允许他们开春雪化再走。如此算来,要想扭转局面,刘文清还有三四个月时间筹谋。
冬季湿寒,因为太后有严重的风湿病,一入冬,腿脚关节就疼痛难忍,行走不便,完颜不破为照顾太后,一般会迁去有温泉的骊山行宫居住。到时,他求了太子,讨到一个随行名额,抓住机会讨好完颜不破,得了他赏识,照样能够留下。欧阳靖宇势力再大,也越不过完颜不破去。
想到去求太子,刘文清又是一阵心气难平。他有今日,全都是拜太子那个蠢货所赐。若他不得罪了欧阳慧茹,他何至于有此无妄之灾?但转而想到之所以会得罪了欧阳慧茹,也是他们急于在毓庆宫里安插暗桩所致,刘文清又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难堪。
总之,但凡碰上欧阳慧茹,他和皇姐都没有好事,这个女人,也得尽快除去!
刘文清心中筹谋着,却不知他现在的作态,可不就正如丞相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蝇营狗苟之辈?莫怪别人看不起他!
宫中孕事
江映月虽然被完颜不破怀疑;但完颜不破隐而不发;依然每天让她跟在身边,平日里该做的事一样不少的分派下去;只为让她放松警惕,自投罗网。
因此;她很快就从完颜不破那里获悉了其弟被外放边疆的消息;当即被气的内心颤抖。若不是意志力过人,死死压抑住了激越的情绪,她恐是要当场变脸,露出破绽。
熬完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小耳房,她瞥见桌上百无聊赖时绣的一条手帕;眼里凶光一现,当即拿起银钗,一下一下狠狠把帕子戳的千疮百孔,破碎不堪。每戳一下,她脑海中便想象着自己手刃仇人的场景,最后,睇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仿佛看见了仇人破碎的肢体,她阴测测的笑了,将一摊零碎扔进炭火里,烧成灰烬。
发泄完毕,翌日,江映月依然是那个合格的女史,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温润的笑意,让人丝毫看不出端倪。虽然报仇的心理一日急切过一日,但非常时刻,历经上次的失误,她反而更加沉稳冷静,进退有度,每日里在完颜不破身边当完差就回房休息,或看书,或写字,或做绣活,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走一步路。
她向来谨慎小心,在宫中还有几张从未使用过的底牌,出了纰漏,自然有人替她灭口顶罪,因此,她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并不非常担心,只希望能找到契机,重获完颜不破的信任。不到最后一刻,完颜不破这条线她都不会放弃。她可以牺牲身体上位,却绝不允许她的弟弟被人亵玩。
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了一个月,完颜不破也没了耐心再观察江映月。这日,他遣退左右,只留下安顺伺候,秘密唤来了暗卫回禀对江映月的调查结果。
“回皇上,江映月十二岁入宫,在御药司培训三年,获得司药尚宫的赏识,经尚宫推荐来到御前当差。奴才查验过她在宫中的出入记录,监视了她这一个月来的人际交往,没有发现可疑。”身穿黑衣的暗卫边说边递上一份调查报告。
完颜不破沉吟,问道,“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吗?”
暗卫摇头,“回皇上,从她进出宫闱的记录上来看,没有可疑,每次出入宫闱都有人跟随左右,且都是为了办差。刺杀一月前,她都待在乾清殿,不曾出宫。至于她以前的行动,由于时间久远,奴才们又不曾注意过她一个小小婢女,因此查无可查。奴才失职,请皇上责罚。”
完颜不破摆手,温声道:“不怪你们,是朕疏忽了。”话落,他转头去看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顺,“这一个月里,安顺可有看出她的异常?”
安顺上前一步,躬身答话,“回皇上,奴才并无特别发现。”
完颜不破翻开手里的密报,大眼浏览一遍,冷冷笑了,“没异常吗?江映月一个农家女,受训三年就能博览群书,精通医理,才气斐然,在以严苛闻名的司药尚宫手底下混的风生水起,三年从一个无品无级的宫女爬到四品女史这个位置,其本身就不简单!”
安顺和那暗卫垂头略略一想,皆露出赞同的神色。
安顺抿唇,眼含忧虑的看向皇上,迟疑的问,“敢问皇上,既然有疑点,这江映月该如何处理?要不,奴才趁着这次移居骊山行宫的档儿把她解决了?”处理圣上身边的可疑人物,安顺自是一把老手。
完颜不破微眯双眼,摆手道,“不,带上她一块儿。若骊山之行她还未有动静再处理不迟。”
这是准备放饵钓鱼了。安顺眸子一暗,点头应诺。
冬季终于来临,寒风从塞外刮来,扑打在人脸上有如刀锋滑过,刺骨的疼。在第一场雪飘零人间,将金碧辉煌的皇城染成白色之时,太后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腿脚彻夜疼痛,无法安眠。
完颜不破大手一挥,带着一干皇室成员迁往骊山行宫居住。骊山相隔上京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为了上朝方便,有能力的在京官员大多在骊山附近建有别院,骊山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骊山周围大大小小遍布着上百口温泉,地热资源十分丰富。上京已是万木凋零,一片萧瑟,骊山却还偶尔可见郁郁葱葱的林木,景色非常宜人。有能工巧匠把地热和温泉水通过石凿的导管引进行宫各处,更是使得行宫温暖如春,处处花开似锦。
移宫后休息了一晚,翌日,太后的风湿痛当即减缓很多,完颜不破心头大悦,召集了各皇室成员,在行宫的正殿举行家宴。
后宫嫔妃,皇子、皇妃俱都盛装出席,纷纷对太后的病情表示了关切和慰问,席间气氛非常融洽,令太后感觉难得的闲适。
宴席开始,主菜接二连三的上齐,欧阳慧茹坐在太后身边,频频替太后布菜,引的太后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完颜不破与皇子们叙话,偶尔瞥一眼相处融洽的两人,眼中满满都是不可遏制的笑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