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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的抱起那女子放在马背上,可她实在太瘦弱了,总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无奈之下只得命令士兵们先牵了牲口回去,自己则扶着那女子慢慢的往回走。从河边到军营的路并不算长,往日里不到一柱香就走到了。可这一晚却好像走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他小心翼翼的望着熟睡的女子,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梦中偶尔扑闪,仿佛垂死的蝴蝶挣扎着翅膀。这个女子的面色苍白到透明,整个人都憔悴的好像无色了,让人莫名的心疼。
回营时听到传来军士们的阵阵欢呼声,他知道那是因为牵回的牛羊牲口。也许戚将军的铮铮风骨才是对的,可是对又怎样,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就被迫被弹劫回乡。辽东此地虽然诡异,但到底李成梁将军是控制得住局面的,若是换了个人来,未必如他。
白首为功名,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岳飞的词真是半点没说错。云胪这么想通了,心里又坦然了几分。只是不再为军事操心,每日里除了练练兵,多半时候都是窝在自己房中看着书,连走动也少了。
这日李将军的侍妾索秋忽然来了他的房外,姗姗笑道,“付将军,今日我家将军邀请你过来一叙,付将军过了酉时便过来吧,可莫耽误了。”
那晚的事,他想起来唇边就不免泛起淡淡的笑来。从索秋诓他进账起,他就发现这个所谓的“李将军”有请,彻头彻尾都是个幌子罢了。他有些拘束的想找个理由出去,反倒是另一个“受害者”婉转的留住了他,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全当看场戏罢。”
他闻言倏然而惊,这小女子的面目秀丽,一双大眼晴骨碌碌的转着,透出几分灵动,再不是那晚昏迷时的样子。她果然是李将军的妹妹,骨子里的狡黠都是一样的。然而他也安心的落了坐,看着 “红娘”索秋忙前忙后的布置菜肴,拼命的给他们找着话题,他们俩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索秋的忙碌而暗自发笑,偶尔相视一笑,目光里也俱是默契。
他唇边浮起一缕喜悦,“云胪不识,姑娘原来是将军的妹妹,怎地又是姓安?”
(6)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就爱上了这个狡黠而聪慧的小妮子了?
人生只要有缘,总会有遇到的时候,多早也不算早,多晚都不嫌晚。
他撞见她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她的世界丰富的真让人惊诧,她喜欢拿着话本子絮絮的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什么猪八戒偷吃人参果、黄蓉郭靖与元兵大战襄阳城,她当作是哄小孩儿一样讲给如松听,全然没觉得这些都不是如松这个年纪正经该读的书。猪八戒他是知道的,可郭靖黄蓉又是什么人物,他心里暗自笑,这小女子真是花样百出的紧。
也许是那日受伤太重了,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每日里很少出门。他却心里牵挂着,往将军家跑得更勤了。今日是运些果子,明日是带盒脂粉。其实她是从来都不用脂粉的,他却喜欢去城里的集市上搜罗些新鲜有趣的好玩意给她,贪看她偶尔流露出的欣喜神情。有一次她生了病,睡梦中念叼着要吃一种番柿鸡蛋面。他望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难受到极致。生平第一次瞒了李将军去找王台,求问他海西这边有没有番柿这种东西。
王台到底是有办法的,不知道从哪抓了几个罗刹的商人来,把一筐的番柿都送了他。他不愿承这份情,追出门去给了那几个罗刹商人十两银子。她吃到面的那天,眼眸霎时惊喜的放出光彩,他微微含笑在一旁看着,心里忽而满足。
还有什么事,比让自己爱的人喜悦而更令人满足呢。
他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她曾经会有故事,她的心里也许装着别人。可他可以假装不在意,假装不去知道那晚送她回来的青衫人临别时落寞的眼神。至少这些日子里,他们是彼此相伴的,这就足矣。
这场婚事是索秋一手促成的。他起初喜出望外,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能够接受了自己。他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第一件事就去探看她的神色。可她神色如冰一样的冷,拽下了红盖头的第一句话,只是告诉他,她肚子里早已有了孩子。
她的面色决绝,模样绝望又可怜。他心如刀绞一般,真想大声的喊,我早就知道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若真的爱你,自然愿意照顾你的孩子,与你一样疼爱。
可他没有机会开口。她从来都不会给他一点机会。
他亦受不了的,只是她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多少次面临绝地,他从未真的绝望过。
就算是块冰,也有该融化的时候。怎么她的心,比寒冰还坚硬,就像石头一样在他心上一道一道的划着,连伤口都是冰的。
番外11
(7)
东南海事不平,军队连连败退。危急之下戚继光重新被朝廷启用,督管闽浙军务。戚将军领军第一日,便有一道密信送到辽东,信中言辞切肯,希望昔日看中的爱将能回军中重为左右。李成梁倒是反应很平淡,只唤了他闲闲说道,“近来辽东无战事,不如东南海上如火如茶。从军之人,总要是有仗打才可搏功名。你若愿意回去,离家亦近,倒是条正途。”
他低头沉默半晌,眼前似又浮现那个远若春山的娴静身影。眸底蓦然黯淡了几分,平声道,“好。末将愿意去。”
李成梁微点点头,再无异议,“收拾好行装,三日后就可上路。军中会为你送行。媛儿不用多担心,在这里我和索秋都会照料她。”
他一直在想,怎么开口与她说这件事。新婚不过半月,就要远赴战场。军中无定时,不知多久之后才能出征回来,再相见时,何种岁月。他心中彷徨了一路,到了家中看到她温淡的面色,他忽然心中一轻,她何尝在乎自己会去哪里呢,还费心说什么,苦笑而巳。
他想起新婚的第一日,为她带回了一枚打造精制的含烟蕴华的珠钗。那支钗通体纯金打造,钗头做金凤衔珠的样式,尤其是凤口中那一枚珠子,足有小指大,光晕异常夺目,衔在凤口中成隐隐欲坠之势,若能戴在发梢想必步步生辉。这珠钗是京城里最流行的式样,在辽东苦寒之地哪里买得到,他托了人专程从京师重金买来,只为搏她一笑。
而她见了这珠钗,却也并没如何的高兴,淡淡瞥了一眼,甚至连拿起一下的兴致也无,便继续颌首看着手中的书卷。她的神情娴静而柔和, 未束的发丝随意的披在肩上,偶有几缕散乱在耳边,在光影流转的午后看去,如同浮着一层蒙蒙的烟,叫人不可捉摸。
那一瞬,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委实的疏远而空濛,他就好像对着一片蒙蒙的雾去捉那个隐约的身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等到云散了,你忽然发现,这云雾里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生就与你无缘。一任强意留在了身边,也不过是徒增彼此间的怨怼烦恼,不如远离的好。
他想通了这节,心中再无怨念。他甚至想好明朝分别时,该与她平和微笑的道别,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他不能再照顾她了。
那夜变故横生,她吃了义兄送来的补药,却呕出鲜血而晕倒。他夜半本就睡得不熟,匆匆被惊恐的碧烟叫到房中时,眼前的情景让他触目惊心。她柔顺的长发横散开来,被苍白的脸色衬着,铺在榻上显出一种寂静沉默的死气,呕出的血大块大块的散在素白如新的被褥上,妖冶的绽放出迷离。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这是要死了么?他仿佛看得到那鲜红的血一点点的抽走她的活气,那么美丽又傲气的生命忽然就这样失去了所有光彩,像烈焰燃尽后的余灰。
哪里还听得到索秋和李成梁在说些什么,隐约间李成梁似乎重重的给了索秋一个耳光,他听到了索秋恶毒的咒语,还夹杂了一句“海上有解药”的只言片话,他身形一动,已然冲了出去。
(8)
路上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唯有他在策马狂奔。这样寒冷的夜里,人们本都该在家中围了火炉而坐,烫一壶热酒,夫妻间说些家常的闲话,逗弄牙牙学语的子女。
他想到这个情景,心头忽然有些发热,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抛在身后阑珊的家中灯火。那个地方之所以能成为家的所在,他其实应该感谢她,纵使她给不了他一份完整的感情,至少给了他一个家。
城头守卫的军士早已是熟识的,看到他只是诧异,“付参将,这么大的风还要出城去?外面的渔船早就收了航,现在出去哪里还雇得到船。”
他无甚多话,面上如同覆了一层清霜,摆摆手道,“开城门。”
却如军士所说,海上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所有的渔船都归了航,没有一艘愿意出海。无奈之下,他将船银从三两提到十两,有一个年老的薛艄公摇了摇头,“付参将莫说了,这么大的风浪,是海龙王发怒了,要收人命的。船银就算是涨十倍,这锭老儿也赚不了。”
他急得无法,真的叫出了十倍的船家。果然有个贪便宜的年轻船公动了心,犹豫的说道,“真有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是一户海上人家十年也赚不回来的钱。云胪坚定的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支金钗,“这金钗你先拿去,三十两银子只多不少”那年轻的船公见了金钗的光晕眼前豁然亮堂,光这颗珠子怕就不止三十两银子了。他一咬牙答应下来,就去解船绳,两人跃上舢板,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薛艄公还在喊,“李二狗子,莫为了钱财送了命,这是海龙王发怒啊。”
船刚出了港口,就有个滔天巨浪打来,把小小的船送到十余丈高的空中,又就着一波浪潮重重的跌了下来,李二狗子骇得白了脸,连舵也松了手,一屁股坐在船板上,连声道,“付参将,这海着实出不得啊。”付云胪沉了面色,亲去掌舵。在茫茫海上寻找一种连样子都没有见过的草是何等难事。一层连一层的海浪袭来,狂风呼啸间,天地间出奇的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分明。
那一夜海上起了极大的风浪,狂风怒吼、呼啸连天,卷起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