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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怕是瞒不住了哇。”
“既然瞒不住,便不要瞒了。”
“可辛姑姑这样背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要留她?”黄锦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又尖利又刺耳,仿佛不可置信一样。李氏听得这里也是一愣,不知道可辛哪里得罪过皇后。只听皇后的清清淡淡的声音异常清晰的传了出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派太医院的胡太医去给她瞧瞧吧。”
李氏听了半晌,没有听到什么于自己有关的事,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黄锦格外艰难的开言道,“皇后娘娘,奴才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今晚的庭筵虽说是家宴,但内阁的大臣们怕都是要来的。张居正大人近来一直为徐阁老奔走,奴才压了他许多的折子,一直没让他见到皇上,要是万一今晚张大人庭筵上见到了皇上……”
“张居正”三字入耳,李氏骤然觉得心跳滞了一滞,再去听时只听到陈皇后的低声怒喝:
“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作聪明的擅自扣压大臣的奏章!”
“奴才该死,但奴才看张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折子为徐阁老喊冤,奴才怕万一皇上动摇了心志。”
“朝廷上的奏折陛下迟早知道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陈皇后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依旧能听出她按捺了极大的怒火,“罢了,今晚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再露面了。”
李氏听得陈皇后的声音愈来愈近,仿佛就在窗这说的一般,于是不敢再听下去,赶紧离开了窗子。她心神不宁的转回正门外,只见碧烟正拿着两把油纸伞在等她,见到她来直嚷道:“娘娘,你跑到哪里去了,倒叫奴婢好找!”
“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等你的么。”李氏瞧着黄锦正推门出来十分狐疑的往这边瞥了一眼,慌忙掩住了碧烟的口,急匆匆的接过她手中的纸伞,撑开便往雨里行走。
雨到了傍晚终于停了,不多时便传来了坤宁宫的旨意,晚上的庭筵设在太液池。
传话的太监刚走,碧烟便极是欢喜的拿了一身月白水纬罗素杭绢的裙衫回来。
李氏问道,“叫你递的信递出去了么?”午后她在皇后那儿听到可辛要生产的事,总是心里放不下。便让碧烟递个信出去给张居正,她心里虽然为那时候在通教庵看到的事有些泛酸,但此时她的直觉觉得应该通告张居正一声才是。
“奴婢去了,张大人不在家,奴婢把娘娘嘱咐的话转告了门房上,门房说等张大人下朝回去就会告知。”
李氏微觉放心,又问道,“你没暴露身份吧?”
“奴婢省得的,”碧烟笑了一笑,伶俐道,“奴婢说自己是通教庵里的杂役,没人认出来。”
碧烟一壁为李氏换上新裙衫,一壁解释道中秋庭筵本是宫里最盛大的庭筵之一,然而自打嘉靖四十二年永寿宫失火以来,宫里内存银两短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的大肆庆祝过了。今晚还是七年来宫里第一次举办这般盛大的庭筵,故而要为李氏打扮的格外精心些。
李氏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装扮,只觉得极为素雅。但这正趁了她的心意,今夜她恨不能躲到一个不见人的角落去,越是没人注意越好。
到了太液池,李氏这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今夜的太液池是极华丽而喧嚣的,二十余张精巧的桌子全是围着诺大的太液池摆开,池边一概灭了灯火,只有每张桌上燃一枚小小的荷花灯,便如群星捧月一般。此时池中尚有残荷亭亭寂寥,留得残荷听雨声,本就是极美的图景了,此刻满池的淡淡的荷香弥漫开来,仿佛池面上蒸腾起了一层雾气,远远瞧去更是遮掩的两岸的桌席如在云里雾里,让人瞧不分明。
李氏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在太液池东南侧偏僻角落里的一张桌筵旁坐下,此时天色已晚,旁边连人影都瞧不清楚。惟见远处太液池的正北主桌上有一盏灯是极亮的,那便是帝后的座处。接着便能瞧见隆庆帝一身便装素袍的率先起身举杯,在那灯火阑珊处孑然而立,清瘦的面上似有些倦意。他身边的陈皇后面上总是挂着万古不变的和善笑容,掩着在阔大华丽的后袍下,却蓦然添了几丝鬼魅。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起来,李氏身旁坐了几位衣饰华贵的陌生命妇,看来原本之间就颇是熟悉的,此刻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八卦起来:
“王夫人,你听说了么,张夫人前几日刚刚生下了一位小公子。庆贺的宴席足足摆了三天,排场着实是铺张的大。”
“是么,张大人家不是已有了位女公子了?怎得又生得了一个小公子?张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下可是儿女双全了。”
“嗳,薛夫人有所不知,先前的那位女公子是张大人的小妾生的,怎能和现在张夫人生的嫡子相比。听说现在这位张夫人可是从前皇后娘娘身边得宠的女官,一进府张大人就遣走了之前的小妾,可见是十分的宠爱。”
“啧啧,我家老爷要是能遣走家里的那几只狐狸精,我做梦都要烧高香了。”
……
李氏听了心中一闷,脸上如有火烧,赫然反应过来她们说的那位“被遣走的小妾”就是自己。
那几位贵妇人八卦了一会儿,目光忽然扫过李氏身上,看她们嘴皮一动就要搭话。李氏赶紧起身,装作有事般匆匆逃开。
沿着太液池慢慢走,触手的白玉阑干冰凉温润,满池的徐徐凉风拂面,吹散不少烦闷之气,李氏这才觉得心中舒朗了一些。
冷不防脚下一滑,便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动,似是踢翻了一个碗盏,接着就有一个女子熟悉的惊呼声在耳旁响起,“大人,修儿的药……”
李氏听到这女子的声音便想拔足而逃,然而已是来不及,身旁火光一闪,一盏清凉凉的油灯已然被点亮。
两个熟悉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男子潇洒,女子娇美,相携并肩坐在一起,宛若一对神仙壁人——唯一不同的是,女子的怀里多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李氏呆了一瞬,勉强笑着福了福礼,“大人,鸾瑚,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鸾瑚大声问道,心底忽然蔓延开了一丝丝恐惧,抱着孩子的手也微有些颤抖。
张居正瞧见李氏,目光陡然结了冰。他也不还礼,便那般直直的立着,双目紧紧的盯着她,深黑幽暗的眸子里瞧不见半丝光影,良久方才涩声问道,“我找了你很久……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在宫里……”
鸾瑚瞧了瞧李氏尴尬的面容,又瞧了瞧张居正的神色,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趁无人注意狠狠地掐了一下怀中的幼子,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儿啼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人们的目光瞬时都集中了过来。鸾瑚慌忙拍着孩子,低声泣道,“大人,修儿的风寒还没好,现在药也全撒了,这可怎么办。”
李氏这才注意到自己适才脚下踢翻的原来是一碗药,她陡然背上袭了些凉气,旧事重上心头。她目光里浮起了些凉意,不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再退一步,又碰到一个碗盏,她脚下一滑,已是跌入了一个怀抱。
淡淡熟悉的龙涎香包裹了她的周身,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固在怀中。隆庆帝的声音就在耳边,“爱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我没事。”她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去,几乎可以想象到鸾瑚和张居正对自己会投来怎样惊异的目光。
陈皇后坐在座上已是看到了这一切,她于是开口发了话,声音又遥远又亲切,“妹妹适才坐到哪里去了?快快来见过诸位大人。”
李氏低着头,只觉得隆庆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她有些不自然的想推开他,谁知他反而对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李氏只得由他牵着往主座走去。
陈皇后平静的注视着李氏在隆庆身边就坐,目光中一点波折也无,只是笑着指着周边的几位大臣道,“这位是如今的首辅高大人。”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哼了一声,这算是对李氏招呼多了。高拱本就是满脸的大胡子,相貌十分的威武,此时他面色青黑,拂了一下腮下一大把胡子,已然显出了十分的不悦来。
“这位是李春芳李大人。”
李春芳很是老奸巨滑,早已看出李氏在隆庆心中地位非同小可,然而明面上他也不好太和高拱违背。于是他在座上对李氏十分殷情的一拱手,说道,“老臣见过贵妃娘娘。”李氏赶忙还礼。
“这位是张居正大人。”
李氏满脸通红,连头也抬不起来。却见张居正忽而起身离席走近了几步,端端正正的对自己行了个大礼,“微臣张居正,见过贵妃娘娘。”
一时间李氏如坐针毡,哪里还能坐的住?慌忙要站起来去扶他,却见隆庆帝不知不觉的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坐下受了张居正的这一礼。
陈皇后静静的瞧着这一切,忽然笑道,“瞧本宫这记性,都忘记给众位爱卿介绍了,李妹妹一直病着,这些日子才算好了些,今日是李妹妹第一次参加宫中的筵席吧。”她略顿了顿,又道,“众位爱卿不要瞧着李妹妹年纪轻轻,却是极有见识担当的,真可是陛下的贤内助。先头的徐阁老善写青词蛊惑先帝,又喜好奸邪弄权蒙蔽君王,若不是前些日子李妹妹的一番合情合理的劝诫,陛下也不会这么快就识破了徐氏奸党。”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李氏身上,有震惊,有敬畏,还有鄙夷……
张居正刚刚行完礼的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他微微泛白的唇还未合上,目光已直直的朝李氏投去。李氏对上他那毫无温度的双眸,心底一片冰凉。她垂下目去,瞧着自己的小巧的锦缎绣鞋尖上,缀着的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的莲花,衬着藕色的底纹,一朵朵黯自绽放,如在血泊之中。
陈皇后的话音落下许久,却并无一人接话。座中臣子里最高位者乃是高拱与张居正,一个脸色铁青,另一个脸色却是苍白的。张居正与徐阶情同父子,此番为他奔走多日,自然不会出言附和。高拱与徐阶不和已久,但他亦十分反感妇人干政,此时更不会说一声赞同。
场面冷清了几许,一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