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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马-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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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鸡为飞刀所伤,折了左翼,雪白的羽毛连同一地白雪,染满了血迹,为此,真正煞了风景……

“罪过、罪过,却是何苦来哉!”

说时,目光微起,才看向一旁伫立的孟天笛,后者立时有所感染,尴尬地笑了一笑,显得拘束不安。

“是你做的?”

“这……”

“却又为了什么?”

一面说,黄衣人已缓缓站起,随着他伸出的一只左手,怪异的是,那只负伤的雪鸡,竟忽然挣起,飘落其上。黄衣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才又把含有湛湛目神的一双眸子移向孟天笛。

随即,他脸上又现出一副温雅和谐。

“这是东山珍禽‘一朵红’,由于附近猎人长年猎杀,仅剩下不足百只,我为此禽向足下请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放过了它吧!”

他随即将手上雪鸡放下,却用地上白雪,轻轻揩着鸡身上的血迹,动作从容舒徐,只几下,已将鸡身遍染的血迹擦拭干净。

那只负伤的雪鸡,在其爱抚下,振衰起疲,一时伸颈顾盼,大有复苏之意。

至此黄衣人脸上才现出了笑容,清澈明净的一双眸子,在孟天笛身上转了一转,定住不移。

“如何?你不愿意?”

“啊,”孟天笛才似忽然转过念来:“岂敢!是我太莽撞,伤了东山珍禽,却劳先生为它请命,真不知从何说起……惭愧、惭愧!”

黄衣人含笑点了一下头:“倒也不必自责过甚,天生万物,原是为人,只是我对此禽,别有偏爱而已……”

说声不高,却吐字清晰,含着些南方的口音,一如其人的温文尔雅,使人乐于亲近。

孟天笛已对他松弛了戒心。

“先生贵姓?住在附近?”

“不是、不是……”

黄衣人一笑说:“我姓周,俗名天麟,虽不住在这里,每年冬季,却喜来此一玩,观花读书,一年总有几回。”

“观花?”

“这里梅花很美,有几株异种,更是别处不及,你看……”

回身持卷一指,探向幽谷。

孟天笛赶上几步,随其指处望去,一片香光,顿陈眼底,不由“哦”了一声。

一岭飞泉,一面幽谷。

那幽谷乱石峥嵘里,或高或矮,不规则地插落着十来株梅树,红多白少,破雪而开,俱已盛放,衬映着奇石怪藤,但觉冷香盈盈,野趣横生。

真正料想不到,如此穷山恶岭,竟然掩饰着如此神仙世界,咫尺天涯,别有乾坤。

看着眼底的一谷幽梅,孟天笛真正呆住了,由不住兴起了“叹孤寒大地,尚有梅花”的心境,更何况周天麟这等神仙风采——仿佛只有这等风采的高人,才能尽赏梅花之美。

一人一花,两相映色,孟天笛不禁暗暗地喝了声彩,发自内心地赞了声:“妙啊!”

黄衣人周天麟嘴里自吟道:“香幽淡淡影疏疏,雪虐风饕只自如。正是花中评巢辈,人间富贵不关渠。”

仿佛是一首前人咏梅的绝句,出自眼前周天麟的一吟,真正是“其尽神髓而作刻骨之铭”了。

孟天笛再向周天麟看时,益觉其冰心玉骨,眉清目秀,恂恂乎兼有“六朝君子”之美。直仿佛哪里见过,却是记忆不清。

忽有一股冷飕飕的寒风,陡地起自他的身侧,迎面一袭,宛若冰露着体,孟天笛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周天麟微微一笑,望着他缓缓点了一下头:“这就是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只当风萍一会,却不料竟有许多牵连,你目下多事之秋,过了此节,才能登得彼岸,来日福泽,不可限量……”

孟天笛一听,瞠然道:“先生你……说些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说出来也就不美了。”

周天麟湛湛双瞳,直逼过来:“与你随行的老人,数十年修行,大非容易,你从他领受甚多,切切不要错过目下的相聚,他固一死,有后望焉……你我相会,来日正长,且回去吧!”

孟天笛自与对方一见之始,即觉出诸多有异,直觉着对方定非寻常,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含有深意,令人油然生敬,不能摒拒。

聆听之下,只望着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心里万般感触,一时却偏偏不知从何说起。

周天麟见他未曾遵言而去,不禁一笑道:“秦老头的身法,大有可观,回去好好琢磨去吧,你我今日一会,虽是早了几天,终是有缘,我原可助你一臂之力,但不如你自己了却尘缘的好……”

孟天笛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

周天麟一笑说:“看你飞刀杀禽,急欲食其之肉,想来你是饿了。”

说声方落,孟天笛肚子里“咕”地叫了一声,顿时引动了胃里的馋虫。

周天麟探手向着当前幽谷指了一指:“你的口福不错,那里有几枚‘雪实’,就留赠给你带回去吃吧!”

却见一株状若“芭蕉”的小树,就在泉边不远,孪生于幽崖夹缝之间,上面结着四五个大小如同香瓜似的麻皮果实。

这类果实,望之很不起眼,设非对方特意指点,孟天笛决计不会发觉,即使看见,也只当一般野果,万不会摘下食用。

只是眼前,周天麟这么一说,却大大引发了他的食欲,看上去,也直似天生供人食用的了。周天麟看着他,微微颔首说:“摘下来,带回去吧!”

孟天笛应了一声,正待启步。

“记住!”周天麟特地关照说:“你我今日之会,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即使与你在一起的老人,也不要提起,否则,与你与他均有不利。”

孟天笛怔了一怔,一霎间,他仿佛看见周天麟全身上下隐隐有异光闪动。“他”和煦的笑容,斐然的神采,以及说话的声音……都似有强力的感召。

“这个人真是太奇妙了……”

心里盘算着,孟天笛应了一声,便自涉足幽谷,纵向石隙间那棵类如芭蕉的果树。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啸,像是有什么物什冲天而起,即见一道青色光华,自身后破空升起,宛若经天长虹,却是奇光灿眼,刺目难开,交睫的当儿,已是置诸青冥,无影无踪。

孟天笛心里一惊,忙自回头。

周天麟却不见了。

岂能晴空电闪?

还是白日作梦?

孟天笛纵身崖上,四下看了一眼,终不见周天麟的踪影,即使他轻功再好,亦难望在自己一纵之间,逃离现场,那么,他又是……

一个骇人的念头,陡然自心里升起。

“剑仙?”

常闻人言,剑术之极上境界,便为“身剑合一”,可以出神入化,以剑遁奇光,置身青冥,瞬息千里,更能运施飞剑,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直似探囊取物,真正骇人听视,匪夷所思。

这个“周天麟”莫非正是传说中的这一类异人奇士?老天!

()

 造化

入夜。

火光如蛇。

孟天笛、秦老人对面盘膝而坐。

长时间的震撼、痴想之后,孟天笛总算回复到原有的平静。

固然难忘周天麟的化身青冥,毕竟对于自己来说,那是极其虚无缥缈,难以想像的未来世界。

未来的一切,谁又能加以判定?

倒是眼前的一切,却要实实把握。想到大敌“天长”、“地久”的即将来临,秦老人的病……孟天笛一时真的轻松不起来。

然而,种种迹象的显示,却又是乐观的,有希望的……

人总是要活在希望之中。

希望却又总是来得那么迟慢……

“咦,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秦老人一把提起了地上的麻皮果子,脸上表情既惊又喜。

便是周天麟让他采摘回来的那种奇怪果子,只为了憧憬着方才的一番奇遇,一直忘了吃,想不到却引起了秦老人的注意。

一串五个,颗颗圆大,像是香瓜形状,只是表皮坑坑点点,麻陋不堪。

秦老人喜滋滋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更加惊喜地道:“是你摘回来的?”

孟天笛点点头,反问道:“这是什么果子?能吃么?”

秦老人一个骨碌由地上站起来道:“走,带我看看去,在哪里摘的?”

“太远了,而且就只有这几个,我都摘回来了!”

秦老人向外面怅惘地看了一眼,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我几乎忘了,这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很奇怪的样子,向孟天笛看着:“你还记得是一棵什么样的树么?”

孟天笛当然记得。

“像是一棵芭蕉……”

“这就对了!”秦老人说:“这是‘雪实’,又称‘石中玉’,少见的东西……多少年以来,我总共也只见过两回,吃下去轻身益气,对修道人,大有助益。”

说时,摘下一个丢过去道:“快吃吧!”

青皮白肉,汁流如蜜。

秦老人、孟天笛一人吃了两个,味道之腴,齿颊留芳,果然十分受用。

在秦老人的坚持之下,孟天笛把最后的一个也吃下肚里,随即,他兴出了浓浓的一种睡意,不及向秦老人打上一声招呼,便倚在火边睡着了。

()

 冬暖

便是那阵子轻微的“窸窣”声息,猝然使孟天笛由沉睡中醒转过来。

也许,他原本就应该醒转,也许这种声音,正是有意在唤醒他……总之,这一霎他醒了,而且精神抖擞。

像是才一睁开眼睛,立刻便为眼前的一幕离奇景象所紧紧吸住。

火光幢幢。

秦老人又开始了他奇妙的舞姿。

像是前此的“剑姿”,他的动作总是那么柔软、曼妙,长衣飘飘、步履徐徐。

这一次却不是在练“剑”,手里也没有象征“剑”的那截枯枝,而是徒手作势,在打一趟拳,或是一路掌法!

奇妙的老人!

何以他总是选择这个时候,才开始演绎他奇妙的神技?而每一次却都适当而强力地抓住了孟天笛的心,唤起了他的灵智,以至于让他深深有所体会,而能大有收获。

好奇妙的姿态。

比较起来,和昨日的“剑姿”确是大异其趣,但却只是拳掌之式。

随着秦老人静缓舒徐的动作,全身上下,像是每一寸关节,都在运动,都有节奏,时而双手合十,时而金鸡独立、熊伸、鸟经、蛇拳、虫蜒,俱在姿态之中。

孟天笛心里一动,倏地站了起来。

秦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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