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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马-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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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

一扫先时的沮丧,秦老人颇似称许的目光,直直地向他逼视着。

他看见了一个刚毅、勇者的形象。

当然,他自己一直有足够的勇气,本来就不是一个弱者。

“孩子……你可知道?”

很久,他才讷讷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

 雪泥鸿爪

凌晨。

大雪漫天,寒风凛冽。

孟天笛、秦风俱已穿戴整齐,翻身上了马背,踏上雪原。

曹老掌柜的打着一盏灯笼亲自送到门口。

“你二位好走吧,路上要是不行,可想着回来,我说……”

一阵风刮过来,风势里还夹着雪,堵住了他的嘴,冷得打了个哆嗦,可就什么也甭说了,挥挥老棉花袖子,就算是告别吧。

天色灰黯,所能看见的,仍然只是刺眼的白雪。

冰天雪地,前路茫茫。

风雪已停,却驱不走彻骨奇寒。

天色原已大亮,却有层层浓云当空,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又到了将晚的黄昏时分……

一行修竹,倚道衍生,挡住了北来的迂回寒风,两匹马来到这里,自动地停了下来。

孟天笛四顾了一下:“这是是什么地方?”

“七星斗子。”

只说了一句,秦老人便又闭上了眼睛。

“再下去是……”

“八步岸崖打马坡……那里可以打尖、用饭!”

像“念经”似的,一连串地报着地名,秦老人连眼睛都懒得睁。

别看他有病,还带着内伤,骑在马上的身子,依然直挺,绝不佝偻,裹在玄色披风里的身子,尽管瘦削,却不“寒颤”,就像他座下的那匹瘦马一样,毫不起眼,却有极强的耐力。那是一匹上选的“伊犁”良骥,却也只有“识货”的行家才能认出来。

孟天笛的马,已足称“上驷”之选,比较起来,对方这匹瘦马,在体力上似更胜上一筹,所谓的“路遥知马力”真正言之非虚。

孟天笛跳下马背,察看了一下两匹马的蹄子,都还没有冻着。

这种天气,最怕牲口冻了蹄子。

秦老人合拢的眼睛,不自禁地睁开了两道细缝,却是向前道望着!

那里正有大群的乌鸦低飞盘旋,发着噪耳不停的“呱呱”呜叫。

他的那匹瘦马,已领会了主人心意,秦老人足踝轻轻一碰,便自动出发前行。

孟天笛忙策马跟上去。

“记住,天越冷,越不能停!”秦老人说:“像这种大冷天,牲口半路上是不能停的,停下来就得‘上料’(注:即‘吃食’之意),料上足了,它可就走不动了……要是冻了蹄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这些话,秦老人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接着便闭目不言。

他病势极重,由于连施禁功“鱼游清波”,不慎受了内伤,若非借助那只千年野参,为他提住元气真力,只怕早已不起。

话虽如此,设非他本人有极精湛的内功充斥丹田,为之导引,只凭参力,也是万难为功。秦老人当然有自知之明,所以绝不浪费任何精力。以他当今造诣,无论行立坐卧,皆无碍他的功力运行,闭目不言的时候,一口真力自丹田时而上下,保持着主脉的畅通。

孟天笛年少技高,向来自视极高,除了已故世的父亲之外,生平绝少服人,却是对眼前这个生病的老人,有着不可抗拒的奇妙感染,因此竟似“息息相关”,深深地服了他。

以秦老人眼前伤势来说,绝对是不利行动的,更何况如此恶劣的气候,对他病情势将构成危险,然而他却听从了孟天笛的劝告,甘冒风雪以行,目的在于躲避紧迫而来的两个敌人。

那两个来自“星宿海”的孪生兄弟,是如何可怕的角色,便可想而知了。

打量着前道盘旋的一天鸦群,秦老人忽地勒住了马。

孟天笛赶上一步,与他并骑而立。

“怎么……”

说时,似已发觉到老人的神色有异。

秦老人一双细长的眼睛,只是在附近雪地里打转,瘦削的脸上,微微带着一丝冷笑。

“你可注意到了?”

眼角转处,总不离方圆寻丈。

雪地里似乎有浅浅的一行足迹,如不留意观察,绝对难以看出。

像是马的蹄迹,也说不定是其他兽类,总之,由于蹄迹早已为落雪所覆盖,只是浅浅的一层。但落在了饱经历炼的秦老人眼里,却似颇有所悟。

秦老人即使低头向地上观察,却也总不忘抬头向着前道当空鼓噪的鸦群瞧上一眼,表情越见阴沉。

“有什么不对么?”孟天笛忍不住问了一声。

“前面藏着人!”

秦老人伸手向乌鸦盘飞处指了一下。

孟天笛愣了一下,顺着他手指处前望过去,发觉到一丛松木树林,稀稀落落点缀雪原,约莫有亩许方圆,由于树上沾满了雪,已与地面混为一色,猛一看,倒也不易辨认。

这般刺骨寒天,什么人躲在树林里?

秦老人继续策马,走走停停,一路向地面观察不已,似乎已有所掌握。

再一次勒住了马,却向孟天笛微微冷笑道:“昨天夜里,为你所伤的那个人,八成还没有离开!”

孟天笛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他的马受伤了!”

“你……”

“很简单,”秦老人眼睛向地面注视着:“从雪地里的蹄痕就可以看出来。”

他伸手指道:“这只马虽有四只蹄子,但是其中之一却受伤了,是一匹跛脚马。”

孟天笛依言观察,除了依稀可以看出一些深浅不一的蹄痕之外,实在难以因此加以组合而推出结论,不禁将信又疑。

“等一会你就知道我所判断的没有错了。”秦老人说:“刚才我们不是说到‘冻蹄’吗,照我看这匹马便是这样,如此一来,骑马的人也就走不动了!”

这推想甚合情理,只是却难以断言,骑马的这个人就是昨夜下书之人。

“你心里奇怪么?”

秦老人似乎窥出了他的疑虑,接下去说道:“这附近甚少人家,这种天气,难以想像有人会露雪而居,再说这里距离‘金沙客栈’不远,没有理由不住在那里,而且从蹄痕上判断,时间不会很久,最多不超过昨夜……从这几个方面联起来一想,便会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明白了。”

孟天笛点点头道:“这意思便是,这个人因为有所顾虑才不敢住在‘金沙客栈’!”

秦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是因为有我,还有你,只是却没有想到,他的马偏偏不争气,却在这个时候冻了蹄子,所以才被困在了半路……”

“这么说,他……”

孟天笛不禁神情一振,举目看向前面丛林。

秦老人冷冷一笑道:“小伙子,咱们抓兔子去吧,要抓活的。”

()

 猎兔

两骑快马泼刺刺放蹄狂奔,直奔当前丛林——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也不近。

临到眼前,孟天笛陡然勒住了马缰,秦老人也在身边停了下来。

却只见一天乌鸦,黑压压一大片,直在头上打转,呱呱的鸣叫声,此起彼落,其势甚是惊人。

看着看着,秦老人座下黄马唏哩哩长啸一声,径自向林内奔进。

林内杉树,虽不甚密,却都高大,丛丛相连,构成大片荫影,地面积雪不若别处深厚。

这类杉树,多系百十年树龄古木,地面落叶,从未清除打扫,多年来累积盈尺,马蹄践踏其上,非但不闻其声,软软一片,直似踏落在棉层之上。

虽是依然寒冷,较之林外的四大皆空,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假设人掩藏其内,倒也不无可能。

乱嚣鸦声里,秦老人座下黄马,忽地停住不动。

孟天笛紧跟而上,马势未停,已为映入眼帘地面上的一堆物什吃了一惊。

一匹死马。

马其实还没有死。

秦老人没有猜错——它受伤了。

一只有前蹄生生斩落在地,流了一地的血。这般天气,似乎早已凝固,黑渗渗一片,间以白雪,惨不忍睹。

冷冽的空气里,间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便是为此,引来了漫天叫嚣不去的鸦群。

奄奄待毙的黑花大马,不甘就死的仰头欲起,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站起,一次次地哀鸣着又跌倒下去,乱雪四溅,血气四漫,一个垂死生命的挣扎,活生生现眼当前。

无数自然界的现实,终究无情。物物相残,其实正是造物者的刻意安排,准乎此,又何以苛责待食其尸的一天鸦群?

孟天笛几乎不忍再多看下去,偏过头来向着秦老人看了一眼。

秦老人一双细长眼睛,亦似有所涵蓄地向他看看一一或许他已有所见,看见了一个高尚有着悲天悯人气质的灵魂……

所谓“见其生,不欲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正是说明了一个人的伟大同情与怜悯,而“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其定义,应该也不是仅仅只限于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只是对其同类的同情,似乎也应该扩及其他,包罗一切吧!

秦老人的眼角,微微显示出一种欣慰与赞赏。

自从与对方这个年轻人第一眼相识,他就默默地注意着他,由于见微知著,以及深刻的阅人经验,这项观察,常常微妙之极,有时候简直不需要说一句话,即能洞悉入微……

那一丝赞赏的欣慰表情,似乎说明了他选择了一个适当的青年,作为他的终身托付,以及……

这些都是他还闷在心里的隐秘,自然孟天笛还不知道。

却是快了。

很快的这个年轻人也就知道了!

在孟天笛意似询商的眼光里,秦老人微微摇了一下头,表示对于马的无助。

其实无需秦老人的认定,任何人都知道,如果一匹马只有等死一途,况乎眼前这匹黑花大马已似淌尽了身上的血,更似万无活理。

孟天苗随即不再犹疑,右手轻抬,以“巨灵金刚指”力,猝然发出了暗器“弹指金丸”,一丝尖风响处,正中马的前额。

黑花大马陡然垂下了头,便不再移动。

秦老人点了一下头说:“好指力!”

微微一笑,又说:“但不知你这暗器可以多远见准?”

孟天笛尚不知他的弦外之音,略谦道:“也不过五丈而已,再远可就力道不继了。”

秦老人轻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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