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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在他严肃的脸上来回扫视。我想不出这有什么重要,便说:“不错,他强烈反对抽烟,而且常常公开表示意见。”
“我也这样想。我好像在报纸上看过,也听他在电视上谈过。据我所知,他计划明年全面禁止在我们办公大楼里抽烟。”
“不错,”我回答,不悦的情绪再次加剧,“明年此时,你的老板就要站在外面的寒风凄雨里抽烟,活像个充满罪恶感的小孩。”我不解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吗?”
他耸肩。“只是好奇。”又一耸肩。“我猜他原来也抽烟,但戒掉了。”
“据我所知,他从来不抽。”我告诉他。
我的电话铃又响了。当我再抬起头时,温格已悄然离开。
别的不说,马里诺的天气预告倒很准确。那天下午我开车去夏洛茨维尔时,头上顶着一片耀眼的蓝天,今早暴风雨留下的唯一证据,是在路边绵延不尽的草原上升起的一层层水气。
埃伯格对我的控诉一直咬噬着我,所以我决定亲自去听他与斯皮罗·弗特西斯的讨论,至少这是我与那个法庭心理学家订约的理由。事实上,那不是唯一理由。我一出道就认识他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早年参加那些冰冷的全国法学会议时,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但他愿意与我做朋友。我可以放心地对他尽情倾诉,就像去看心理医生差不多。
他在他部门所在的那栋大楼的四楼等我。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上,脸上绽开微笑,像父亲那样拥抱我,在我头顶亲了一下。
他是弗吉尼亚大学的医学与心理学教授,比我大十五岁。他的白发像翅膀般盖住耳朵,无框眼镜后是一双仁慈的眼睛。他照旧穿着一套深色西装、白衬衫,还有一条沉寂多年后再度流行的条纹窄领带。我总觉得他像插画家诺曼·洛克维尔画笔下的小城医生。
“他们正重新粉刷我的办公室,”他打开一扇深色木门,向我解释,“如果你不介意被当成病人,我们就去这一间。”
“现在我觉得很像你的病人。”他关起我们身后的门,我说。
这间宽敞的房间像客厅一样舒适,只是感觉很中庸,没有什么感情倾向。
我坐进一张黄褐色皮沙发。房间内散放着很多浅色的抽象水彩画和几盆绿叶盆栽,没有杂志、书和电话。小桌上的灯没有打开,特别设计的白色百叶窗调节好了,阳光可以柔和地透进来。
“你母亲怎么样,凯?”弗特西斯拖过一把黄白色的安乐椅。
“还活着,我想她会比我们活得更长。”
他微笑。“我们总以为我们的母亲会长生不死,很不幸,那很少发生。”
“你太太与女儿呢?”
“都很好。”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你看起来很累。”
“我想我的确很累。”
他静默片刻。“你在弗吉尼亚医学院教书,”他用那种温和的、没有任何威胁性的讲话方式开始,“我在想以前你认不认识洛丽·彼得森?”
他没有多问,我却禁不住告诉他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的事情。我有种非倾诉不可的需要。
“我见过她一次,”我说,“至少我相当确定见过她一次。”
我早已仔细回忆过以前是否见过她,特别是在开车上下班的途中,或在院子里照顾玫瑰时那种安静内省的时刻,我会看到洛丽·彼得森的脸,然后把她拼在医学院无数实验室或课堂中聚在我身边的学生脸上。一想再想之下,现在我已经说服自己,当我在她家看到她的照片时,便认出她了,她看起来很熟悉。
上个月我发表过一系列演讲,主题为“女性在医学界”。我记得站在讲台后,看到一片年轻的面孔占满了整个大礼堂。学生们带了午餐,舒适地坐在有红色椅垫的椅子上,边听边享受美食。就像过去相似的演讲,那次没有什么特别,或发生过值得回忆的事,当然,现在回想又不同了。
我不能确定,但我认为洛丽是演讲结束后前来提问的女学生之一。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穿实验罩袍、引人注目的金发女子。我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她的眼睛,深绿色,充满疑问。她问我是否相信女人可以拥有家庭,同时又能兼顾像医学这样富有挑战性的事业。我会特别记得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一时之间张口结舌,回答不出。就我来说,家庭事业并不两全。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想过,好像如果我想得够多,那张脸就会变得清楚起来。是她,或不是她?现在每次我走在医学院的走廊,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金发医生。我不认为能找到她。我想那个女子就是洛丽,她短暂地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从未来的恐怖中走出的鬼魂,永远只能存在于过去。
“有意思。”弗特西斯以他一贯深思熟虑的口吻回答,“为什么你觉得你在那时候,或过去别的时候遇见她,会有任何重要性?”
我瞪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我不知道,只是让她的死亡更为真实。”
“如果可以重回那一天,你想重回吗?”
“是。”
“你会做什么?”
“我会警告她,我会想办法不让他对她做那样的事。”
“你指凶手做的事?”
“嗯。”
“你常想到他?”
“我不是要想到他。我只想竭尽所能抓到他。”
“而且惩罚他?”
“再怎么惩罚他也不够。”
“如果他死了,这样的惩罚够不够,凯?”
“他只能死一次。”
“那么,你希望他受折磨。”他仍望着我。
“对。”
“怎样受折磨?受苦?”
“恐惧。我要他感到恐惧,就像她们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之时那样的恐惧。”
我不知道我说了多久。当我结束时,房里暗了许多。
“我想,比起其他案子,这一桩特别让我挂怀。”我承认。
“就像做梦一样。”他往后一靠,指尖轻轻合在一起,“人们常说他们不做梦,但比较正确的说法是他们不记得了。凯,所有的事都对我们有影响。我们只是选择性地摒除大部分情绪,以免被它们吞没。”
“显然,最近我并没有处理好,斯皮罗。”
“为什么?”
我猜他知道理由,但他希望我自己说出来。“或许因为洛丽·彼得森也是医生,所以有种亲近的感觉。但也说不定我因此想到自己,我也曾像她一样年轻。”
“从某一方面来说,你曾是她。”
“可以这样说。”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我没想到那么远。”
“我认为你想到了。”他微微一笑,“你最近大概对很多事都想得很远。还有什么?”
埃伯格·弗特西斯到底和他说过些什么?
“还有很多与这些案子有关的压力。”
“比方说?”
“有人搞政治游戏。”
“啊,当然。”他的手指尖仍合在一起,“永远如此。”
“那些走漏给记者的消息。埃伯格怀疑我的办公室该为此事负责。”我迟疑地说,仔细观察他是否已经听说。
他毫无表情的脸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根据他的说法,你的理论是这些新闻促使凶手杀人的欲望加速到达顶点,所以走漏的消息可能间接导致洛丽的死亡。汉娜·耶伯勒的案子也是如此。我确定下次发生时,他们也会怪到这上面。”
“有可能是从你的办公室走漏的吗?”
“有外人侵入我们的电脑数据库,的确有可能因此而走漏消息。更明白地说,以目前的状况我很难自卫。”
“除非你发现侵入者是谁。”他就事论事。
“我看不出如何能办到。”我逼他,“你同埃伯格谈过吗?”
他正视我的眼睛。“不错。但我想他夸大了我说的话,凯。我不会过度认定由于据传从你办公室走漏的新闻,而导致了最后那两桩谋杀案的发生。换句话说,要不是因为那些新闻,那两个女人就不会死。我不能这样说,也没这样说过。”
我放松的神情一定很明显。
“不过,如果埃伯格或其他人要在所谓的‘从你办公室电脑走漏的消息’上大做文章,我也没法阻止。事实上,我相信这些案子弄到尽人皆知,与凶手的作为有密切的关系。如果由于敏感信息泄露,而导致更为渲染的报道和更耸动的标题,埃伯格的确可能用我客观地说出的话来对付你。”他注视了我好一会儿,“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你在说你不能让炸弹不爆炸。”我的心情立刻转坏。
他靠过来,明白地告诉我:“我是说我不能让我根本还没看到的炸弹不爆炸。什么炸弹?你在说有人要陷害你?”
“我不知道。”我小心地说,“我只能这样说,因为洛丽·彼得森死前打过九一一,但警方没有及时赶到,所以市政府颜面扫地,可能有很大的麻烦。你看到新闻了没?”
他点点头,很感兴趣。
“今早的新闻登出之前,埃伯格很早就叫我去讨论这件事,坦纳和鲍尔斯也在场。他们说很可能会有丑闻和诉讼。那时埃伯格说,以后所有对新闻界发布的消息必须经过他的办公室,我不能发表任何评论。他说你认为走漏的消息和接下来的报道,会促使凶手加剧暴力行为。我被问了很久,问到有没有可能消息泄露自我的办公室。我没有选择,只能承认有人侵入了我们的数据库。”
“嗯。”
“随着情势的发展,”我继续,“我开始觉得不安。如果有任何丑闻爆发,将会牵涉到我的办公室,说我搞砸了警方的调查,并可能间接促使更多女人死亡……”我暂停,接着声音开始提高,“换句话说,我脑子里有幅景象,所有人都忘了报警电话和警方搞砸了,大家都把矛头指向我,怪罪法医办公室。”
他没说什么。
我软弱地加上一句:“说不定是我多心了。”
“也许你猜得对。”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话。
“从理论上来说,”他解释,“事情的发展可能正如你所说。有人想逃避责任,所以想办法归罪于你。法医很容易被拿来当替死鬼。一般民众不了解法医在做什么,他们对法医有种可怖的印象与假设。人们对于那些切开他们亲人身体的法医根本无法有好感,他们觉得这是种残害,最后的不敬……”
“请你别再说了。”我忍不住插嘴。
他温和地回答:“你明白我的意思。”
“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