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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凭着南方人特有的热情,十分自然地替堂娜索尔寻思着新的颂词。
太太由于掺杂着愉快的恐怖感,脸色发白,睁大眼睛;她开始对强盗感到了无可怀疑的兴趣。难道他到田庄里来,就是为着她吗?……他打算抢走她,把她带到那山里的秘密处所去,正像一只饥饿的老鹰带着丰富的猎获物回到那高高的窝里去吗?……
斗牛士听了这些粗鲁的赞赏的颂词,惊惶起来了。该死的!在他自己的家里!……当着他的面前!如果土匪再敢这样,他就会走上楼去拿自己的枪,哪怕小羽毛是一条好汉,他也要让别人看看究竟是谁把她夺到手里。
强盗似乎懂得了这种由他的话引起的烦恼,就合乎礼貌地往下说。
“请原谅我,侯爵小姐。这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我有妻子和四个孩子,那可怜的女人,因为我的缘故,比安古司蒂圣母还要多哭几次。我是安分守己的;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运气不好,才成了您现在看到的这么个人。”
他似乎想对堂娜索尔表示好意,开始热烈地颂扬起她的一家人来了。摩拉依玛侯爵是世界上最可尊敬的人之一。
“如果所有的有钱人都像他那样,那多好呀!我的父亲替他做过工,常常对我们说起他的仁慈。我自己有一次生病发热,就一直住在他的一片草原上的一座牧人屋里。他知道这件事,可是并没有说一句闲话。他命令他所有的田庄,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不要麻烦我……这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忘掉的。要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有钱的坏蛋哪!……我常常遇到他独自一个,骑着马,正像一个年青人似的,年龄对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上帝保佑您,侯爵老爷。’‘祝您健康吧,亲爱的人。’他不认识我;他没有猜到我是谁,因为我把我的伙伴(他摸摸他的马枪)藏在羊毛盖毯底下了。我有一次原来想拦住他,请求他伸出手来;我并不是想跟他握手;那是不行的;那么善良的老爷怎么能够跟我握手呢,我的灵魂上有那么多的罪过和创伤呀!我只是想吻一吻,当他是我的父亲,感谢他给我的帮助。”
他讲到他的感恩的那种热情并没有感动堂娜索尔。难道他真是出名的小羽毛吗?……这真正是个可怜人;一只善良的野兔,可是大家受了虚名的欺骗,都以为他是一只狼呢。
“有些有钱人可是万恶的,”强盗往下说。“有几个真是叫穷人们吃尽了苦头……在我的村子附近就住着一个有钱人,他放高利贷,真是比扰大①还凶恶。我给他一个警告,叫他不要给人民造成苦难,这个流氓不但不听我的话,还通知保安队,叫他们来抓我。结果我就烧掉了他的干草房,又做了另外几件小事情。这一年多来,他就一直不敢到塞维利亚来,也不敢走出村子,唯恐碰到小羽毛。另外一个有钱人,打算把一个穷苦的老婆子赶出屋子,她从她上一代起就住在那座破屋子里,现在有一年没有付房租了。一天晚上,我拜访了这位先生,那时候,他正和他的一家人吃晚饭。‘我的先生,我是小羽毛,我要一百个杜罗。’他给了我,我就拿到老婆于那儿去。‘拿着吧,老婆婆;把欠款还给那个吝啬鬼吧;剩下的就给您,这对您也许会有好处。’”
①犹太:他为了三十块钱出卖耶稣,使耶稣被钉十字架。——世译本
堂娜索尔更有兴趣地看着强盗。“您杀过人吗?”她问。“杀过多少?”
“太太,我们不要谈这些个吧。”土匪严肃地说。“您一定会讨厌我的,其实呢,我只是一个不幸的人,别人想尽办法要陷害我,我只好尽力自卫……”
好一会儿大家都不声不响。
“侯爵小姐,您是想象不出我是怎样生活的,”他接着说。“野兽也比我还好得多。哪儿可以睡,我就睡在那儿,或者根本就不睡。我早上在省区的这一头醒来,晚上在那一头躺下来休息。我必须眼睛睁开,落手沉重,才能够使得别人尊敬我,不敢出卖我。穷人们是善良的,但是穷苦是会使得最善良的人也变成坏人的。如果别人不怕我,我早已好几次让别人交给保安队了。除了我的马和这个(他摸摸他的马枪),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我有时想看看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就在黑夜里走进村子。看到我的邻合,都闭着他们的眼睛。但是总有一天会遭到坏结局的……有几次,我很厌倦孤单的生活,觉得需要和别人谈谈。我老早就想到棱科拿达来了。‘我是尊敬胡安·加拉尔陀先生,常常替他鼓掌的人,为什么不去拜访他一下呢?’但是我总是看到您和许多朋友在一起,或者和您的妻子,您的母亲和孩子们一起住在田庄里。我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的:他们一看到小羽毛就会吓死。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看到您带着侯爵小姐一起来了,我想:‘让我去问候先生和太太一下,跟他们谈谈吧。’”
随着这些话而泛起的巧妙的微笑,立刻表明他对于斗牛士一家人和这位太太之间的不同态度,使他们了解加拉尔陀和堂娜索尔的恋爱关系,对于他并不是什么秘密。在这个粗鲁的人的灵魂深处还保持着对于合法婚姻的尊敬,他以为他对于斗牛士的这一位贵族女朋友,比起对于他的家庭成员的可怜的女人们来,似乎更容易亲热些。
可是堂娜索尔并不注意这些话,只是提出一连串问题,要强盗回答他是怎样变成这样的。
“为了一件不公道的事情呀,侯爵小姐;为了落在我们穷人身上的许多不幸事件之中的一件。我是我们村子里最活跃的人之一,因此,如果要向有钱人提出什么请求的时候,劳动人民总是派我做代言人。我会读会写,因为在我童年时代就当圣器保管人,他们替我取个外号叫做‘小羽毛’,是因为我常常追赶母鸡,拔掉它们尾巴上的羽毛来写字。”
牛肉汁拍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伙伴,我一看到您,就猜到您是一只教堂老鼠之类的东西。”
国家不声不响,对这样的亲热法不敢说什么话,只是微笑了一下。一个圣器保管人竟变成一个土匪!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堂贝贝,他会怎么说呢?……
“我结了婚,生下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天晚上,两个士兵敲开大门,把我带出村子,走到打麦场上。有人在一个有钱人的大门口放了几枪,那些善良的绅士一口咬定是我干的。我不承认,他们就用马枪拷打我。我还是不承认,他们就再拷打我。说得简单些吧,直到天亮,他们把我全身打遍,有几次用枪柄,有几次用擦枪的通条,一直打到他们累了,我晕厥了。他们缚起我的手脚,把我当作一个包袱似的拷打我,他们还说:‘您不是村子里最有胆量的男子吗?那么站起来自卫吧,让我们看您的拳头究竟能伸得多远。’这一个嘲笑最使我痛苦。我的可怜的妻子尽她的能力来医治我,可是我不能安静下来,我记得那一阵拷打和嘲笑,我再也不能生活下去了……还是再说得简单些吧:有一天,他们看到两个士兵之中有一个死在打麦场上,我为了避免麻烦,就上了山……一直到现在。”
“唔,您干得对,”牛肉汁赞赏地说。“那么还有一个士兵呢?”
“我不知道;我想他总还活着吧。他离开了村子,他虽则大胆,也要求调到别处去了,但是我并没有忘记他。总有一天我要跟他算账。有一次有人告诉我,他在西班牙的另一极边,我就到那儿去。哪怕他在地狱里我也会去。我把我的马和马枪交给一个朋友,托他保管,我像一位绅士一样坐上火车。我到过巴塞罗那,到过巴利阿多里德,到过许多城市。我站在监牢旁边观察走进走出的保安队士兵,‘这个不是他;那个也不是他。’我的情报一定搞错了,但是这没关系。我已经找了好几年,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除非他死了,死了才真是可惜呢。”
堂娜索尔很感兴趣地听着这个故事。小羽毛是个多么别致的人!她还一直把他错当成一只野兔呢。
土匪不声不响了。他蹙起眉毛,似乎是怕说得太多了,想不再谈机密话。
“请答应我吧,”他对剑刺手说。“我要到马房里去看看他们怎样照顾我的马。您来吗,伙伴?……您会看到一只好牲口呢。”
牛肉汁接受了他的提议,一起走出厨房。
只剩下斗牛士和贵妇人两个的时候,他透露了自己的恶劣心境。她为什么要下来?在这种人面前露脸,真是过分鲁莽了,这是个单凭他的名字就可以叫人害怕的土匪呀。
但是堂娜索尔因为这一次会见的幸运感到心满意足,讪笑剑刺手太胆怯了。在她看来,那土匪似乎是好人,一个不幸的人,人们的想象把他的罪恶行为过分夸大了。他差不多是她家里的奴仆。
“在我的想象里他并不是这样的,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高兴认识了他。等他走的时候,我们得给他一些周济。一个多么别致的国家!多么典型的人物!……多么有趣呵,他追赶那个士兵,竟走遍整个西班牙……这个题材可以写成一篇极有趣味的长篇小说。”
田庄女人们从炉灶的火焰里拿出两个大油炸锅,冒出香喷喷的香肠的气味。
“先生太太们来吃午饭!”国家叫喊了,他在他大师的田庄里担任起家长的职务。
厨房中央摆着一张大桌于,铺着桌毯,上面放着些圆面包和许多瓶酒。听到招呼,小羽毛,牛肉汁,许多长工,田庄总管,农事总管,以及所有已经做好了主要工作的人都来了。他们在桌子旁两条长凳上坐下来,这时候,加拉尔陀犹豫不决地看着堂娜索尔。她应该在楼上眷属的房里吃。但是这位太太听了这个劝告只是笑了笑,就在桌子上端坐下了。她喜欢田庄生活,她以为同这些人一起吃饭是非常有趣的。她天生就是一个斗士。她以男子式的潇洒和大方的态度请剑刺手坐下,用她那文雅的鼻孔嗅着香肠的香味。多好吃的东西!她肚子多饿呵。
“非常好,”小羽毛看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