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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一直认为,什么少侠、女侠、老侠客、老英雄、前辈之类的词,都只不过是客气话而已,但一个人能被称为“大侠”,那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
山西雁还没到,而他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人。
一个抽旱烟的老头,手里的烟袋锅子却是纯钢的;一个卖包子的小贩,人家的包子都是在蒸笼里,用干干净净的纱布罩着,他的包子却是放在地上,几十个包子,一个叠一个,笔直的叠起七八尺高,这小贩就以金鸡读力式,站在这叠肉包子上,居然站得四平八稳,纹风不动。
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了院子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陆放翁的词。
墙角蹲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个卖野药的郎中,背着个药箱,蹲在乞丐旁边,一脸严肃在和乞丐说些什么,那乞丐却笑嘻嘻的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
还有卖花粉的货郎,挑着担子的菜贩,举着一杆白帆的相士,不大的院子倒是热闹,就像镇上的集市一样。这些人各忙各的,即没有去主动招呼苏阳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没有人去问他们什么。
苏阳也不客气,自顾自走到小院旁的的厨房里找了几只大碗放在桌上,然后倒满了酒。
还没喝,院子外忽然走进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秃顶老头子,他的脸黄惨掺的,身上穿着件灰朴朴的粗布农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脚上白布袜、灰布鞋,看着就像是个从乡下来赴集的土老头。
但他一双眼睛却是发亮的,目光炯炯,精光四射。
院子里这些人看到他来了顿时站在原地安静了下来,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这秃顶老人走得好像并不快,但三脚两步,忽然间就已走到了陆小凤的身前。
天禽门三种顶尖的轻功,‘雁南飞’本就排行第一,关中大侠山西雁的外号至少有一半是来自这门轻功。
桌子的四方桌,苏阳、花满楼、陆小凤各坐一边,山西雁在空着的一面坐下,端起一碗酒嗅了嗅,道:“好酒。”
陆小风点点头,道:“确是好酒。可你不该抢我的那碗。”
山西雁望了望苏阳,道:“你给我也来一碗?”
苏阳二话不说给他也倒了一碗。
四个人端起碗就咕咚咕咚的喝,顷刻间桌上就只剩下四个大空碗。
山西雁黄惨惨的一张脸,忽然变得红光满面,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精神,伸出袖子来一抹嘴道:“好,酒够劲,人也够劲。”
陆小凤道:“人够劲,酒才够劲。”
山西雁看着他道:“三年不见你居然还没喝死。”
陆小凤指着苏阳的葫芦道:“我若是早几个月碰到这只葫芦,恐怕就已经喝死过了。”
山西雁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苏阳一阵,道:“能让陆小凤喝死的酒,想必连皇宫大内都找不到,能找到这样酒的小伙子,一定是快剑小苏了。”
苏阳点头笑道:“快剑小苏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山西雁道。
“霍天青是不是青龙会的人?”
山西雁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道:“霍天青虽然和我有好几年没有任何往来了,但他是天禽门的人,是我的师叔。”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来问你。”陆小凤道。
苏阳却问:“你们好几年没有来往了?”
山西雁点头:“是的,从三年前,师叔就不再到我这里来,我们上门拜见,他也一概挡驾。”
“如果。。。。”陆小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我是说如果,他是青龙会的人。。。。。”
山西雁直接打断了他,却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着院子里的一个抽旱烟的老头,道:“那老怪物,姓樊,叫樊鹗,你认不认得?”
陆小风道:“莫非是昔曰独闯飞鱼塘,扫平八大寨,靠着一根旱烟袋专打人身三'***'穴,七十二**的樊大先生?”
山西雁道:“就是他。”
花满楼接着道:“西北双秀,樊简齐名,那位穷酸秀才,想必也就是简二先生了?”
山西雁点点头,道:“那穷要饭,野郎中,卖包子跟卖菜的小贩,卖花粉的货郎,再加上他们几个是结拜兄弟,也有人叫他们山西七义。他们也都是我的同门,论赵辈分来有的甚至是霍天青的徒孙。”
陆小凤已经明白山西雁的意思了。
山西雁道:“祖师爷一生效力武学。到七十七岁那年,才有后代,正是霍天青,天禽门第一条大戒,就是要我们尊师重道,这辈分和规矩,都是万万错不得的,所以无论他见不见我们,他都是我师叔,也是唯一能继承天禽门道统的人也是他,我们深受师门的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他有点意外,这道理你想必也应该明白的。”
陆小风道:“我明白。”
山西雁长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他若有死了,我们天禽门上上下下数百第子,也绝没有一个还能活得下去。”
陆小风皱了皱眉,道:“也许是我死呢。”
山西雁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你死。”
陆小凤还要再说什么,苏阳却道:“我想你们都搞错了一个问题,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让谁去死的,而是要查清楚一个问题。”
“他如果是青龙会的人,他就该死。”山西雁坚定道:“可他绝不是青龙会的人,三年前他还因为珠光宝气阁在河北道的分店,和青龙会干了一场,杀了青龙会一名堂主。”
“三年前?”苏阳问道:“是不是从那以后,他就不再跟你们来往?”
山西雁点头:“是的。”
“在这之前,青龙会有没有找过天禽门的麻烦?”苏阳接着问。
山西雁道:“青龙会一直想把天禽门吞并,甚至早就给我许诺了一个堂主的位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年来青龙会并没有再找过你麻烦吧?”
山西雁回想了片刻,道:“不错,就从三年前那一仗之后,青龙会好像被师叔打服了,非但再为难过珠光宝气阁,也没有再派人来过天禽们。”
三年,三年,三年,好几个三年加在一起还是一个三年,三年里发生的事,这种风格简直太眼熟了,小青龙啊小青龙啊,你做事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苏阳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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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什么了?”陆小凤问。
山西雁却说:“无论你明白什么,我只明白一点,霍天青要是死了,我这里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不能活。”
陆小凤还要说什么,苏阳却朝他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你们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死。所以。。。。。”
陆小凤脸一沉,对山西雁说:“所以你可以把你袖子里的短刀扔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莫名其妙,可山西雁原本焦黄的面皮顿时红了,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完,他一翻手,一柄只有半尺来长的短刀忽的从袖子里滑出来。山西雁尴尬的笑了笑,随手一抛,短刀便远远的落在了院子里,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小院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响声,停下了手里的事,纷纷朝这边望过来,气氛变得异常沉寂,谁也没有再开口。
山西雁紧绷着脸,一道道皱纹深深的陷入了皮肤里,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风尘仆仆的赶来探望他,还带着还带着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来与他分享,而他却随身带着一把刀来欢迎这这个朋友,这种事,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尤其对于一个大侠来说,这绝对不是‘不好意思’四个字可以揭过去的,仅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晚节不保,在江湖中再也抬不起头。
更可怕的是,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天禽门这块牌子。
他刚想解释,又话还没出口,就又觉得无从下嘴。这种事根本是解释不清楚,黄泥巴掉裤裆里,你能怎么解释?除了赶紧换条裤子之外,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不是所有的误会,都可以用嘴巴说清楚的。
山西雁不住的摇头苦笑,缓缓抬起了手掌。
这双铁掌可以轻松的把一块半尺厚的磨盘打成四块,想要打碎一个老头子的脑袋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人要是死了,那就足够解释所有的误会了。
苏阳忽然笑道:“这种匕首想要杀陆小凤恐怕是不可能。”
“所以这把刀一定不是用来杀陆小凤的,也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苏阳接着很肯定的大声说道:“关中大侠三十年豪杰,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他的声音真大,好像刻意在叫出来一样,让所有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花满楼也微笑道:“山西雁对朋友义气,天下皆知,绝不可能用刀子来对付朋友。”
山西雁猛的抬头望着苏阳和花满楼,眼神里已然充满了感激。
人有时候应该学会给别人台阶下。拿一个台阶给别人从高处下来,远远比用梯子把人送上去要值得感激,因为在台上的人若是下不来,往往会摔个半死,你给他一个台阶,就等于救了他一条命,他往往能感激你一辈子。
而对于江湖中这些今晚睡下,就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的汉子们来说,有一个懂他的朋友,更胜过金山银海。
当然台阶是给人走的,若是恶狗,那非但没有台阶,等待他的一定是一棍子打烂狗头。
可山西雁绝不是恶狗,只是个有些固执,又有些可爱的老头子。
山西雁苦笑:“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所以。。。。”
“所以这把刀是用来杀你自己的。”
陆小凤也笑了,道:“如果我一定要找霍天青的麻烦,你就会用你的命,来请我放过他。”
山西雁点点头:“这种手段或许很不光明正大,但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说完,朝院子里的小贩、郎中、杂耍等人一瞪眼,沉声喝到:“你们说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一片刀光剑影,卖包子的从包子里抽出了短刀抵在自己的胸口,郎中的药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