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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不时重复地说道,“带我回家去!
弗洛伊!带我回家去!”
但是当他回到家里,被抱上他很熟悉的楼上的时候,他却能够记起,在这之前好多个钟头,马车一直在辚辚响着,当时他躺在车中的坐位上,弗洛伦斯仍在他的身旁,年老的皮普钦太太则坐在对面。当他们让他躺在他过去的床上的时候,他还记得它,记得他的姑妈、托克斯小姐和苏珊;但是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而且是最近的事情,仍然使他感到困惑不解。
“麻烦您,我想跟弗洛伦斯说话,”他说道,“只跟弗洛伦斯说一会儿。”
她向他弯下身子,其他人则站得远远的。
“弗洛伊,我亲爱的,当他们把我从马车中抱下来的时候,爸爸是不是在前厅里?”
“是的,亲爱的。”
“当他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哭,也没有走进他自己的房间里去,是不是,弗洛伊?”
弗洛伦斯点点头,并把嘴唇紧紧压着他的脸颊。
“我很高兴他没有哭,小保罗说道。“我原以为他哭了。别告诉他们我问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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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卡特尔船长惊人的机智;他为沃尔特·盖伊再次奔波
沃尔特好几天打不定主意,去巴巴多斯的事情该怎么办;甚至他还怀着几分微弱的希望:董贝先生也许说话并不当真,或者他也可能会改变主意,通知他不去了;可是他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极不可能的,能证实这种想法的任何迹象也没有出现,而时间又在消逝,他不能再延误下去了,所以他觉得必须毫不迟疑地采取行动。
沃尔特的主要困难在于怎样把他工作的变动情况透露给所尔舅舅;他知道这对他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他感到尤其困难的是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来摧毁所尔舅舅的情绪,因为老人最近情绪有了很大好转,有说有笑,小后客厅又恢复了往日欢乐的气氛。所尔舅舅已经把第一批债款归还给董贝先生,并满怀希望,能设法把其余的欠债还清。当他勇敢地从艰难中振作起来的时候,重新让他垂头丧气,这真是一件令人痛苦、迫不得已的事情。
然而决不能背着他悄悄地溜走。应当事先让他知道这件事。问题是怎样告诉他。至于去或不去,沃尔特认为他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力。董贝先生明白无误地跟他说过,他年轻,舅舅的境况又不好;董贝先生还在伴随的眼光中清楚地提醒他,如果他拒绝去的话,那么他可以待在家中,但却不能待在他的办公室里。他舅舅和他都欠董贝先生的恩情;这份恩情还是沃尔特亲自去恳求来的。他也许已开始暗暗感到,他永远没有希望博得那位先生的好感,他也许还想到,董贝先生还不时藐视他,而那是很不公正的。可是不论情况是否这样,职责毕竟是职责,而职责是必须履行的,沃尔特心里这样想。
当董贝先生看着他,跟他说,他年轻,他舅舅的境况又不好的时候,脸上曾经流露出一种轻蔑的神色意识活动为出发点消除了二元论的弊玻,傲慢不恭地、对他贬损地认为,他乐意游手好闲地依靠一个穷困没落的老头子过活;这一点刺痛了这个孩子高尚的心灵。沃尔特决定不用言语表白,而尽可能使董贝先生相信,他确实把他的品格看错了,所以在那次有关去西印度群岛的谈话之后,他急切地表现出比先前更加愉快和活跃,就像一个像他那样机灵、热心的孩子所能表现的。他太年轻,太缺乏经验,没有想到,他这种性格本身就可能使董贝先生不喜欢;董贝先生强烈的不高兴不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反正在它那阴影之下,这孩子表现出应变自如,有希望依然快快活活的样子,是决不会使他产生好印象的。相反倒很可能,在那位大人物看来,这颗诚实的心灵的这种新的表露是对他的公然反抗,因此他决意把它压下去。
“唉!最终反正总得告诉所尔舅舅的,”沃尔特叹了一口气,想道。沃尔特担心的是,如果由他本人告诉老人,并看到这消息在他起了皱纹的脸上所引起的第一阵反应的话,那么他的声音也许会稍稍颤抖,他脸上的神色也许不能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轻松愉快,因此他决定去请卡特尔船长这位能干的斡旋者来帮忙。于是,星期天吃过早饭以后,他就从家里出发,再一次出其不意地到卡特尔船长的住所去。
他在途中愉快地记起,麦克斯廷杰太太每逢星期天上午都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听梅尔奇斯代克·豪洛尔大师说教。这位大师原先在西印度船坞工作,后来由于仇人诬陷,说他曾用手锥钻破大酒桶,然后把嘴唇贴住洞孔偷喝桶中的酒,因此有一天他就被解除了职务;他曾经宣称,世界将在两年后的那一天上午十点钟毁灭;他开放一个客厅来接待狂热教派①的男女信徒们;在他们第一次的集会上,梅尔奇斯代克的训戒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仪式结束时,他们欢天喜地地大跳圣舞,所以有的人竟都塌陷到下面的厨房里,把一个信徒的碾压机也砸坏了——
①狂热教派:早期美以美教派中大声祈祷或说教的教派。
这些轶事是船长那天晚上把钱支付给经纪人布罗格里之后,反复唱那支《佩格姑娘》曲子的中间,在非常欢乐的时刻讲给沃尔特和他舅舅听的。船长自己也按时上一个邻近的教堂去。那教堂每逢星期天上午就升起英国国旗。因为教区事务员身体病弱,他就在那里好心地照管孩子们;由于他那神秘的钩子所起的作用,他在孩子们中间享有很高的威望。沃尔特知道船长从不改变他的习惯,所以尽快赶路,以便在他出门之前到达。他的速度很快,当他拐弯走进布里格广场的时候,他高兴地看到,那宽大的蓝色外衣和背心正悬挂在船长的打开的窗子的外面,在太阳下晾晒。
凡人的肉眼居然能看到外衣和背心离开船长的身体,这似乎是难以使人相信的;但他这时确实没有穿它们,否则他的双腿就堵塞住那毫无遮拦的临街的前门了,因为布里格广场的房屋是不高的。沃尔特对这发现很感惊奇,敲了一下门。
“斯廷杰,”他清楚地听到船长在楼上的房间里说道,仿佛敲门声跟他不相干似的,所以沃尔特就敲了两下。
“卡特尔,”他听到船长应答了一声,不一会儿,船长穿着干净的衬衣,裤上吊着干净的背带,围巾像一卷绳子一样松松地挂在脖子周围,头上戴着上了光的帽子,出现在窗口,在宽大的蓝色外衣和背心上方探出身来。
“沃尔,”船长惊奇地朝下看着他,喊道。
“是的,是的,卡特尔船长,”沃尔特回答道,“只是我一个人。”
“出了什么事了,我的孩子?”船长十分忧虑地问道,“吉尔斯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幸了?”
“没有,没有,”沃尔特回答道,“舅舅很好,卡特尔船长。”
船长表示高兴,说他就下来开门。他这样做了。
“不过你来得很早,沃尔,”他们上楼之后,船长仍然怀疑地看着他,说道。
“啊,事情是这样,卡特尔船长,”沃尔特坐下说道,“我怕您会出去,而我想请您帮帮忙,像朋友般地给我出出主意。”
“行啊,”船长说道,“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您的意见,”沃尔特笑嘻嘻地说道,“我只要这个。”
“那就往下说吧,”船长说道,“打起精神来,我的孩子!”
沃尔特向他叙述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他感到关于舅舅的困难,叙述了如果卡特尔船长能好意地帮助他克服困难的话,那么这对他来说将会是如释重负。卡特尔船长对展现在面前的未来的情景感到无限的震惊与慌张,这种惊愕的情绪逐渐地把他吞没,因此他的脸上失去了任何表情,连那蓝色的衣服、上了光的帽子和那只钩子也像失去了主人似的。
“您知道,卡特尔船长,”沃尔特继续说道,“就我自己来说,正如董贝先生所说的,我年轻,不需要考虑我。我明白,我得在这世界上给自己打出条道路来。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想,关于舅舅,我必须特别考虑到两点。我不是想说,我当之无愧是他生活的乐趣和他引以自豪的人——请您相信,我明白这一点——,但事实上我又确实是那样的。您说呢,难道您认为我不是吗?”
船长似乎竭力想从他震惊的深渊中挣扎起来,恢复脸上的表情,但却徒劳无益;那上了光的帽子只是默默无声地、带着难以表达的含意点了一下头。
“如果我活着,身体健康,”沃尔特说道,“这一点我倒并不担心,但是尽管这样,要是我离开了英国,我就很难希望再见到舅舅了。他已经老了,卡特尔船长;再说,他是按照习惯生活的——”
“停一下,沃尔!是不是没有顾客?①”船长突然恢复了原来的神态,问道——
①英文custom的一个意义是习惯,另一个意义是顾客。沃尔特说的是习惯,船长误会为顾客。
“完全正确,”沃尔特点点头,回答道,“不过我想说的是,他是按照平时的习惯生活的,卡特尔船长,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如果说(就像您正确地指出的那样),他失去了存货和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的所有物品,他就会早死,那么,难道您认为他不会死得更早一些吗,如果他失去了——”
“他的外甥,”船长插嘴道,“说得对!”
“所以说,”沃尔特想法说得高兴一些,“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让他相信,这次离别毕竟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离别;但是因为我更了解真情,或者说我担心我更了解真情,而且因为我有许许多多的理由要以热爱、孝顺与尊敬的感情来对待他,因此我害怕,如果由我想方设法来说服他的话,那么,我会把事情弄得十分糟糕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由您来告诉他的主要理由,这是第一点。”
“把方位拨过一点!”①船长用沉思的声音说道——
①由于沃尔特讲了一点、二点,引起船长讲了一句航海用语。
“您说什么,卡特尔船长?”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