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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丘比德。
“路易莎,”董贝先生有一次对他的妹妹说道,“我确实觉得应该在给保罗施洗礼的时候,给你的朋友送一点儿小小的纪念品。她从一开始就那么热心地为孩子操心出力,而且似乎完全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很遗憾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这是难能可贵的一种美德),我真愿意向她表示一点谢意。”
我们在这里并不是想要贬损托克斯小姐的美德,但需要提一下,在董贝先生的眼中——就像在那些有时能体察事理的其他人的眼中一样——,只有对他的地位表示适当尊敬的人,才能称得上具有明白自己身份的那份非凡的理解力。他们了解自己的美德并不比他们了解他在他面前卑躬屈节的美德更为重要。
“我亲爱的保罗,”他的妹妹回答道,“你对待托克斯小姐完全公道;我知道,像你这样洞察一切的人一定会这样做。我相信,在我国的语言中,如有四个字她尊敬得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地步的话,那么这四个字就是董贝父子。”
“唔,”董贝先生说道,“我相信这一点。这会给托克斯小姐增光。”
“至于说到纪念品,我亲爱的保罗,”他的妹妹继续说道,“我只想说一句话,就是,你给托克斯小姐不论什么东西,我相信她都会把它当作圣物一样珍视和收藏起来的。不过,亲爱的保罗,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你还可以用一种更使她高兴、更使她满意的方式来表示你对托克斯小姐的友好情谊的谢意。”
“什么方式?”董贝先生问道。
“就关系与影响来说,”奇克夫人继续说道,“选择教父自然是重要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我的儿子是重要的,”董贝先生冷若冰霜地说道。
“完全正确,我亲爱的保罗,”奇克夫人回答道;为了掩盖她突然改变主意,她就显示出异乎寻常的活泼;“这正是你应该说的。我原来就料想你不会说别的。我原先就知道这就是你的意见。”奇克夫人这时又奉承起来,一边没有很大把握地摸索着前进;“也许正因为这样,如果让托克斯小姐仅仅作为其他什么人的代表和替身,来充当可爱的孩子的教母,那么你可能是不会反对的。不用说,保罗,她将会把这看作是极为体面、极为光荣的事情来接受的。”
“路易莎,”董贝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应该认为——”
“当然不应该,”奇克夫人急忙防止会遭到拒绝,“我从来不曾认为那是应该的。”
董贝先生不耐烦地看着她。
“别把我的心搅乱了,我亲爱的保罗,”他的妹妹说道,“因为这会毁了我。我的身体很不好。自从可怜的亲爱的范妮离开我们以后,我就一直觉得不舒服。”
董贝先生向他妹妹掏出来擦眼泪的手绢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我说,不应该认为。”
“我说,”奇克夫人嘟哝着说道,“我从来不曾想过那是应该的。”
“我的天,路易莎!”董贝先生说道。
“不,我亲爱的保罗,”她眼泪汪汪、尊严地抗辩道,“你确实应当允许我说话。我不像你那么聪明,那么能推理,那么能言善辩,等等。这一点我很明白。对我来说,这就更糟。可是如果我必须说最后几句话的话——保罗,在可怜的亲爱的范妮逝世以后,这最后几句话对你和我都必须是很庄严的——,我仍然要说,我从来不曾认为那是应该的。而且,”奇克夫人以愈益尊严的语气补充说道,仿佛她直到现在才把她最能把别人驳得一败涂地、无言以对的论据拿出来似的。“我·确·实从来不曾想过那是应该的。”
董贝先生走到窗子前面,又走回来。
“不应该认为,路易莎,”他说道(奇克夫人坚持到底,决不服,不断重复说道,“我知道不应该”,但是他没有理会),“没有好多人以为,谁担任了教父教母,我就会承认他(她)对我有什么权利,因此他们就会比托克斯小姐对我提出更多的权利。可是我不承认这种权利。我不承认任何这类事情。当时间到来的时候,保罗和我本人将有能力保持我们自己的财产;换句话说,公司将有能力保持它自己的财产,维护它自己的财产,把它的财产传给后代,并不需要任何这类平凡无奇的帮助。人们通常为他们的子女寻求那一类不相干的帮助,我却能够蔑视它;因为我希望我超越它。因此当保罗顺利地度过他的婴儿时代与孩童时代,当我看到他没有虚度光阴,将能胜任·他预定要担当的事业的时候,我就将称心满意了。他在以后的生涯中,当他积极地维护着公司的尊严与荣誉,并且,如果可能的话,加以扩展的时候,他将会结交他愿意结交的有权有势的朋友。在那时候来到之前,对他来说,也许有我就已经足够了,而且我就是他的一切。总而言之,我不希望有什么人介入我们之间。我宁愿向一位像你的朋友那样值得感谢的人表示我对她的劳务的谢意。因此,就让这件事这样办吧,我想,你的丈夫与我本人来充当教父,我们将会当得很好。”
在这极为庄严、极为郑重的谈话过程中,董贝先生真实地透露了他心中秘密的感情。他对介入他与他儿子之间的任何人都怀着难以形容的不信任。他傲慢地害怕有任何一个人与他争夺或与他分享孩子的尊敬与服从;他最近产生出一种深深的忧虑,就是他在改变和约束人们的意志方面并没有无限的能力;他同样强烈猜疑的是,他会遭遇到新的挫折与不幸;这些就是在这段时间中支配他心灵的主要思想感情。在他的这一生中,他从没有结交过一位朋友。他那对人冷淡、与人疏远的性格既没有寻求过一位朋友,也没有找到过一位朋友。现在,当这性格把它的全部力量有力地集中在体现父亲的关怀与野心的一部分计划上的时候,看来它那冰流仿佛并没有在这种影响下完全解冻,清澈地、自由地奔流,而只是融化了一会儿,以便容纳它的重荷,然后连它一起冻结成一个坚硬的大冰块。
托克斯小姐凭着她低微的身份被这样提升为小保罗的教母,从这个时候起就被选定并任命就职;董贝先生还进一步表示了他的愿望:这个拖延已久的仪式应该很快举行,不再推迟。他的妹妹原先没有指望能取得这样辉煌的成功,于是赶快离开,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最好的朋友;董贝先生则独自留在他的图书室中。
育儿室里一点也不寂寞,因为奇克夫人与托克斯小姐正在那里亲密愉快地一起度过那个晚上;她们使苏珊·尼珀姑娘感到极为讨厌,因此这姑娘一有机会就在门后撇嘴做怪脸。在这个场合下她的感情是十分激动的,所以她觉得有必要采用这种方法使它们轻松一下,即使没有任何观众在场,她得不到任何同情的安慰也罢。就像古代的游侠骑士把他们情人的名字刻写在沙漠、旷野和没有任何人可能读到它们的其他荒野的地方来安慰心中的悬念一样,苏珊·尼珀向柜子和衣橱皱皱狮子鼻,向碗柜轻蔑地眨眨眼睛,向有柄的大石水罐嘲笑地斜眼瞅一瞅,并在走廊里反驳和谩骂。
不过,那两位侵犯他人权利的人却很有福气,对这位姑娘的情绪一无所知;她们看着小保罗被脱掉衣服,到户外散步,吃晚饭,上床睡觉,平安顺利地经过了所有这些阶段,然后在壁炉前面坐下来喝茶。由于波利作出善意努力的结果,两个孩子现在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两位女士坐着喝茶的桌子正巧面对着两张小床,所以直到这时候她们才想起了弗洛伦斯。
“她睡得多熟啊!”托克斯小姐说道。
“是呀,您知道,我亲爱的,这一整天她搞了那么多的活动,”奇克夫人回答道,“一直在小保罗身边玩耍。”
“她是个奇怪的孩子,”托克斯小姐说道。
“我亲爱的,”奇克夫人低声回答道,“跟她妈妈一模一样!”
“真的吗?”托克斯小姐说道,“哎呀!”
托克斯小姐是用一种非常怜悯的声调说的,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声调,她只知道奇克夫人期望她这样说。
“弗洛伦斯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像董贝家里的人,”奇克夫人说道,“即使她活一千岁,也不会。”
托克斯小姐扬起眉毛,再次充满了怜悯。
“我为她感到很焦急,很烦恼,”奇克夫人端庄、贤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实在不知道她长大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她将会有什么样的地位。她丝毫没能使她爸爸喜欢她。她这样不像董贝家里的人,谁又能指望她能使她爸爸喜欢她呢?”
托克斯小姐表露出一副神情,仿佛她觉得根本无法反驳这样令人信服的论断似的。
“您知道,这孩子的性格跟可怜的范妮一样,”奇克夫人满有信心地说道,“我敢说,她在今后的生活中永远也不会作出努力。永远不会!她永远不会曲曲弯弯,缠绕住她爸爸的心,就像那——”
“就像那常春藤一样?”托克斯小姐提示道。
“就像那常春藤一样,”奇克夫人同意道,“永远不会!她永远不会悄悄地藏到她爸爸慈爱的心窝中,安卧在那里,就像那——”
“就像那受惊的小鹿一样?”托克斯小姐提示道。
“就像那受惊的小鹿一样,”奇克夫人说道,“永远不会!
可怜的范妮!可是,我是多么爱她啊!”
“您自己可别太伤心了,我亲爱的,”托克斯小姐用安慰的声调说道。“唔,真是这样的!您太富于感情了!”
“我们人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奇克夫人哭泣着,摇着头,说道,“我敢说,我们人人都有。我决不能看不到她的缺点。我决不能说我没有看到。远不是这样。可是我是多么爱她啊!”
奇克夫人是一位平庸的、愚蠢的女人;与她相比,她的嫂子倒是一位具有女性智慧与温柔的天使;当奇克夫人回忆起那位夫人的时候,她采取了保护的、亲切的态度——与她生前时她对待她的态度完全一样——,并且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