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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大的、深切的嫌恶;这时候弗洛伦斯没有勇气走出去。但是她看着苏珊和周围的仆人们一一握手,向她这个居住多年的老家环视了一次;她还看到戴奥吉尼斯跳出去追赶马车,想跟着它跑;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他对马车里的那位女乘客不再拥有任何亲近的权利了。接着,公馆的门关上了,刚才的忙乱过去了,弗洛伦斯的眼泪簌簌地流下,她为失去老朋友而哭泣着,这位老朋友是谁也不能代替的。谁也不能。谁也不能。
图茨先生是一位忠实可靠的人,他在转瞬之间就拦住这辆单马篷车,对苏珊·尼珀说明了他所受托的任务。苏珊听到以后,比刚才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以我的灵魂和身体发誓,”图茨先生在她身旁坐下,说道,“我同情您!说实话,并以我的荣誉发誓,您对您自己的感情还不比我了解得更清楚。我不能想象,有什么事能比离开董贝小姐更可怕的了。”
苏珊这时纵情痛哭,看到她那悲伤的情景真是令人感动。
“我说,”图茨先生说道,“别这样!您知道,至少我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图茨先生?”苏珊哭着问道。
“唔,到我家去,先吃一顿晚饭再上路,”图茨先生说道。
“我家的厨娘是一位品格极为高尚的妇女——心地极为慈善,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把您照料得十分舒适如意。她的儿子,”图茨先生补充介绍道,“在慈善学校中受过教育,后来在一个火药工厂中被炸死了。”
苏珊接受了这个善良的邀请,图茨先生把她一直送到他的住所;上面提到的那位大婶和斗鸡先生在这里迎接他们。那位大婶完全跟图茨先生介绍的情形一样。斗鸡先生起初看到马车里有一位小姐,还以为他先前的建议终于被采纳,董贝先生已被打得直不起腰来,董贝小姐已被诱拐到这里来了。这位先生使尼珀姑娘相当吃惊,因为他被拉基·博伊打败之后,面貌受到极大的损毁,进入社交界时很难使看到的人感到舒服。斗鸡把他所吃到的苦头归咎于他在拳斗过程中,头不幸很快被夹在对方腋下,在这之后,拉基狠狠地打了他一拳,把他往地上猛地一掷。但是从这次伟大竞赛的已经公布的记录来看,拉基·博伊一开始就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去打,斗鸡被打在身上,被打得鼻青眼肿,被接连速击,逼得他摇摇晃晃,高声哭叫,还受到了好多类似的苦楚,直到最后被彻底制服为止。
苏珊在十分好客的气氛中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乘坐了另一辆单马篷车到驿车车站去;图茨先生跟先前一样,跟她并排坐在车子里。斗鸡则坐在马车夫的座位上;虽然他凭他道义上的影响和英雄主义的品格,对他们这几位同行的人可能增添了不小的光彩,不过就他的外表来说,因为他的脸上贴满了膏药,因此未必能成为他们美丽的装饰。但是斗鸡先生暗地里发过誓,在他还不能把一个酒吧的招牌和不动产弄到手可以经营它之前,他决不离开图茨先生(图茨先生暗地里却很想摆脱他)。由于他雄心勃勃地想进入这个行业,并尽早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他觉得他必须先让他周围的人厌恶他在场。
苏珊乘坐的夜间的驿车立刻就要开动了。图茨先生搀扶她进去、坐好以后,一直迟疑不决地在窗口磨蹭着不走,直到马车夫准备爬上座位的时候,他才站在车子的台阶上,把脸孔探进去(从灯光中可以看到他脸上那焦虑的、困窘的神色),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说,苏珊!董贝小姐,您知道——”
“是的,先生。”
“您认为她会——您知道——嗯?”
“请原谅,图茨先生,”苏珊说道,“您的话我没听明白。”
“您认为她能不能,您知道——不是说现在立刻就,而是说以后——过很久以后——终于——会——会爱我吗,您知道?就是这!”可怜的图茨先生说道。
“啊,不会!”苏珊摇摇头,回答道,“我要说那是永远不会的。永远——不会!”
“谢谢您!”图茨先生说道,“这无关紧要。再见。这无关紧要,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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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受信任的代理人
那天伊迪丝独自一人出去,回家得早。只不过十点零几分钟,她的马车就往回开进了她所居住的街道。
她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她先前化妆时同样故意装出的镇静,她头上的花环依旧环绕在同样冷静的、沉着的前额上。可是如果能够看到这些叶片和花朵被她激动易怒的手撕得粉碎,或者被她颤动的、不知所措的头在寻找休息的地方时破坏得不成样子的话,那么这倒要比它们装饰这平静的前额更好一些。这女人是这样执拗,这样难以接近,这样不屈不挠,因此人们会认为,什么也不能使她的性格温柔下来,生活中的一切只是使它变得更为强硬。
她到达门口,正要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有一个人不声不响地从前厅中走出来,没有戴帽,站在那里,向她伸过手来。仆人已被他推开;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扶着它,这时候她才知道这是谁的手。
“您的病人怎样了,先生?”她轻蔑地撇着嘴,问道。
“他好些了,”卡克回答道,“他恢复得很不错。那天晚上我就离开他了。”
她低下头,正沿着楼梯往上走去的时候,他跟在后面,在楼梯底下说道:
“夫人!我是否可以请求您接见一分钟?”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现在不是个合适的时间,先生,我也累了。您的事情紧急吗?”
“很紧急,”卡克回答道,“既然我已很幸运地遇见了您,请允许我重复我的请求吧。”
她向下往他闪闪发光的嘴巴看了一会儿,他则向上望着穿着豪华的服装、站在上面的她,心里又想着,她是多么美丽啊。
“董贝小姐在哪里?”她大声地问仆人道。
“在起居室里,夫人。”
“领到那里去!”她又把眼睛转向楼梯底下向她注视着的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允许他在后面跟着,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去。
“请原谅!夫人!董贝夫人!”曲意奉承、动作敏捷的卡克喊道,他在片刻之间就走在她的身边,“您是否允许我请求别让董贝小姐在场?”
她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但仍跟先前一样保持着沉着镇静的态度。
“我不想让董贝小姐听到我所要说的话,”卡克低声说道,“至少,我想由您来决定她是不是要知道这些话的内容。我这是为了您着想。这是我对您应尽的责任。从我们上次会晤以后,如果我不这样做,那就荒谬了。”
她把眼光从他脸上慢慢地移开,转向仆人,说道,“领到别的房间去。”仆人把他们领到一间会客室里,迅速地点了灯,然后离开了。当仆人还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伊迪丝威严地坐在壁炉旁的长沙发椅上;卡克先生,手里拿着帽子,眼睛向下看着地毯,稍稍隔开一点距离,站在她的前面。
“在我听您说之前,先生,”当门关上之后,伊迪丝说道,“我希望您先听我说。”
“能听到董贝夫人对我说话,”他回答道,“即使是对我进行我不应当受到的谴责,我也认为是极大的光荣;虽然我在各方面都不是她的仆人,但我也十分心甘情愿地服从她的这个愿望。”
“如果您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委托您来向我传递口讯的话,先生,”卡克先生抬起眼睛,仿佛想要装出惊奇的样子,但是她的眼光和他的相遇了;如果他想讲话的话,她也迫使他不能开口,“那么就别打算说了,因为我不会听它。我没有必要问您是不是为了这个差使到这里来的。最近几天我正等待着您。”
“为了这样的目的到这里来,完全违背我自己的意愿,这是我的不幸。”他回答道,“请允许我说,我到这里来有两个目的。那是其中的一个。”
“那个目的已经完结了,先生,”她回答道,“如果您要回到那个目的——”
“难道董贝夫人认为,我会违背她的禁令回到那个目的上去吗?”卡克走近一些,说道,“难道董贝夫人可能毫不考虑我的不幸处境,决心把我看成是跟向我发号施令的人不可分离的,因此故意极不公道地对待我吗?”
“先生,”伊迪丝用阴沉的眼光注视着他,愈来愈激动地说着;她的高傲的鼻孔张开了,发涨的脖子变得更粗大了,她所穿的一件长衣上的精致的白色的绒毛颤抖着,那件长衣不在意地披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是完全配得上与这白雪般的绒毛为邻的。“您为什么一直来要在我面前扮演这种角色,跟我谈什么对我丈夫的爱情与责任,还假装出您相信我的婚姻是幸福的,我是尊敬他的?您明明知道——您并不比我不清楚,先生,我从您的每一道眼光中看到这一点,从您所说的每一个字中听到这一点——,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只有厌恶与轻蔑,我蔑视他的程度并不低于我由于从属于他而蔑视我自己的程度;您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却还敢于这样侮辱我?不公道!如果我公道地对待您使我感受到的痛苦的话,如果我公道地对待您施加给我的侮辱的话,那么我应当把您杀了才好!”
她问他过去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她不是被她的高傲、愤怒与自卑感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的话——尽管她恶狠狠地看着他,但是她还是被蒙蔽住了——,那么她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答复的。现在她表白了她的意见,要求他回答。
她看不到这个答复,也不理会他脸部的表情中是不是有这个答复。她只回想起她所忍受过和必须忍受的侮辱,回想起她所进行过和必须进行的思想斗争,并正因此而感到痛苦。
当她一动不动地回想起这些感情,而好像不是注视着他的时候,她从一只珍奇的、美丽的鸟儿的翅膀(它由一根金线悬挂在她的手腕上,作为扇子)上拔下羽毛,让它们像雨点般飘落在地上。
他在她的注视下没有退缩,而是保持着一个能够作出使人充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