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船长回到小客厅,单独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心中起初被一些不安的念头缠扰着:他是在白日做梦吧,或者是一些幽灵,而不是一家有血有肉的人前来跟他捣乱吧。接着,对“谨慎的克拉拉”号船长的无限的信任和无比的敬佩,使卡特尔船长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出神的状态。
可是时间逐渐消逝,邦斯贝却依然没有回来,于是船长又开始产生了另一种令人不安的怀疑:是不是邦斯贝已被引诱到布里格广场,作为他朋友的人质,被监禁起来了呢?船长是个正直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理应牺牲自己的自由,前去把他救出来。是不是邦斯贝受到了麦克斯廷杰太太的攻击,并被战胜,在败北之后,他羞愧得怕再见人呢?往好里去想吧,是不是性格反复无常的麦克斯廷杰太太改变了主意,回来想重新装运海军军官候补生,而邦斯贝则假装操一条捷径护送她,想方设法使这家人在这座城市荒凉、偏僻的地方迷了路呢?最后,如果他再也听不到麦克斯廷杰一家人和邦斯贝的音讯(在这些奇异的、难以预见的事件的凑合下,这是很可能发生的),那么他卡特尔船长应该怎么办呢?
他反复思考着这一切,直到疲倦为止,可是仍然不见邦斯贝。他把柜台下的床铺整理好,准备着上床睡觉,可是仍然不见邦斯贝。最后,当船长悲观失望,至少在这天晚上断绝了再见到他的念头,开始脱衣服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滚滚前来的车轮声;当它在门口停住的时候,邦斯贝的招呼声就接着传来了。
船长颤抖地想到,麦克斯廷杰太太未必能被邦斯贝摆脱掉,现在他又护送着她坐马车回来了。
但是并不是这样!陪同邦斯贝的,除了一只大箱子之外,没有别的了。他用自己的双手把那只大箱子拖进店铺,一拖进之后,就立刻坐在上面。卡特尔船长认出,这就是他留在麦克斯廷杰太太家里的那只箱子,接着他手里拿着蜡烛,更加仔细地看了看邦斯贝之后,相信他已经像三张船帆在风里飘,或者用明白易懂的话来说,他已喝得烂醉了。不过,要相信这一点是困难的,因为这位商船的指挥者在清醒的时候,脸上也是毫无表情的。
“卡特尔,”这位商船的指挥者从箱子上站起来,打开箱盖,问道,“这里是您的物品吗?”
卡特尔船长往里看看,认明了他的财产。
“事情办得干脆利落吧,是不是,我的船友?”邦斯贝问道。
心中充满感激而又迷惑不解的船长紧握着他的手,开始想要表达他惊愕的心情的时候,邦斯贝却用手腕使劲一抽,挣脱了身子,并转动着眼珠子,似乎试图向他使眼色;在他那种情况下,这一尝试的唯一结果是,几乎使他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然后,他突然打开门,飞快地离开,回到“谨慎的克拉拉”号去了。——看来,每当他认为他已达到目的的时候,这已成为他不可改变的习惯。
由于邦斯贝不喜欢经常有人去找他,卡特尔船长决定第二天或者在他表示有这样亲切的愿望之前,不到他那里去,也不打发人到他那里去;如果他没有什么表示,那也要过一些时候再去。因此,船长第二天早上又重新过他那孤独的生活,在多少个清晨、中午和夜晚,深切地想着老所尔·吉尔斯,想着邦斯贝对这位老人的意见以及他是否还有回来的希望。这些思考增强了卡特尔船长的希望;他在门口等候这位仪器制造商;在他奇怪地获得自由以后,现在他敢于这样做了;他把椅子摆到原先的位置,把小客厅收拾成往常的样子,以便准备他出乎意料地突然回来。他出于体贴的心情,还从那只熟悉的钉子上取走沃尔特学生时代的小画像,唯恐老人回来时看到它会引起悲痛。有时船长有一种预感:他会在这样的一天回来的。有一个星期天,他甚至预订了双份的饭菜,他是多么乐观呵。可是,老所罗门并没有回来。邻居们依旧看到,这位从事航海事业的人晚间戴着上了光的帽子,站在店铺门口,来回注视着街道各处——
()
第40章 家庭关系
一位具有董贝先生那样性格的人,遇到一位由他树立起来反对他本人的强有力人物以后,他那专横、严厉的脾气就会温和起来;或者他所穿戴的冰冷与坚硬的高傲的盔甲,由于受到傲慢的轻蔑和反抗与它不断的碰撞,就会变得柔软一些;——这都是不合乎事物的本性的。高傲是对它本身的沉重报应的主要部分,而这种报应是高傲本身就包含着的。高傲这种性格可恶的地方在于:尊敬与迁就固然能使它邪恶的性质发展起来,但另一方面,对它苛刻的要求进行抗拒和提出异议,也同样会促进它的滋长。它本身所具有的邪恶在它的对立物中也同样能吸取生长与繁殖的力量。它从甜蜜中或从痛苦中都能获得支持和生命。不论它是受到尊敬或是遭到轻视,它总是奴役着它所统治的心胸;不论它是受到崇拜或是遭到拒绝,它总是像悲惨童话中的魔鬼一样,是一位严厉的主人。
董贝先生在与他第一位妻子之间的关系中,冷酷无情,傲慢自大,一举一动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他几乎也就是这样看待他自己的。对她来说,当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是“董贝先生”,当她死去的时候,他仍然是“董贝先生”。在他们整个婚后生活中,他维护着他的崇高的身份,她则恭恭顺顺地承认它。他在他的宝座的顶端保持着他的高不可攀的地位,她则在她的最低下的等级中保持着她的卑贱渺小的地位;他的生活只受自己思想的约束,对他来说,这是何等幸福啊!他曾经想象,他第二位妻子的高傲的性格将和他自己的高傲的性格相加到一块,融合在一起,从而将更增强他崇高的气概。他曾经想象,一旦伊迪丝的高傲充当了他自己的高傲的工具的话,那么他将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目空一切。他根本没有想到她的高傲可能反对他。而现在,他看到他在日常生活中,每迈一步,每转一个弯,它都出现在他的道路上,把它那冷酷的、对抗的、轻蔑的脸孔牢牢对着他,这时候,他的高傲非但没有在冲击下萎缩下去或垂头丧气,反而还长出了新枝,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集中、更强烈、更阴沉、更不高兴、更令人讨厌和更顽强不屈。
谁戴上这种盔甲还会给他自己招来另外一种沉重的报应。这种盔甲是安抚、爱情和信任所不能刺穿的!是外界一切温柔的同情所不能刺穿的,是一切信赖、一切亲热、一切温情所不能刺穿的;可是当自负受到了深深的刺戳时,它却像袒露的胸膛遇到钢铁一样容易受伤;这种令人痛苦的脓疮就在那里发炎,它是在其他创伤中不能找到的,它是在跟那种较弱的、解除武装的、被摧毁的高傲(虽然高傲本身有着披戴铠甲的手)打交道时所不能有的。
他的创伤就是这样的创伤。他在他老房间的一片寂寞中敏锐地感觉到它;他现在又开始隐居到这些房间中,度过漫长的寂寞的时光。似乎命运注定他永远是高傲和有权有势的;同时在他本应当是最强有力的时候,命运却又似乎注定他永远受到屈辱和无能为力。是谁似乎注定要来为他安排出这样的命运的呢?
是谁?是谁能够赢得他妻子的喜爱,就像她赢得他男孩的喜爱一样?当他坐在那个角落里的时候,是谁曾经向他显示过这个新的胜利?是谁一言半语就达到了他竭尽全力所不能达到的目的?是谁没有得到他的喜爱、关怀或重视,却茁壮地成长起来,出落得漂漂亮亮,而那些得到他帮助的人却已死去了呢?是谁呢,还不就是那个女孩子,在她没有母亲的幼年时代,他曾时常不安地对她看一看,同时心中怀着一种恐惧,唯恐他以后会恨她,而他的这一预感现在已经应验了,因为他·果·真是恨她了。
是的,他想恨她,而且他已经在心中种下了这种恨,尽管在他和他新婚的妻子回家来的那个难忘的夜晚,她出现在他面前时所闪耀的一些亮光有时还会在她身边游动。他现在明白,她长得美丽;他不怀疑,她优雅可爱;当她初露出成年女性的妩媚的风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曾吃了一惊。可是甚至这也成为他憎恶她的理由。在他愁眉不展、有碍健康地在进行沉思的时候,他模糊地意识到他疏离了所有的人们,不很明确地想望得到他这一生所曾厌弃的东西;怀着这样的心绪,这位不幸的人对他的是非曲直作出了一幅歪曲的图画,并因此认为他厌恨她是正确的。她对他看来愈是有价值,他就愈爱对她的孝敬与顺从进行挑剔。她什么时候曾经向他表示过孝敬与顺从呢?她给谁的生活增添了光彩呢,是给他的还是给伊迪丝的?她首先向谁显示了她动人的魅力的呢,是向他还是向伊迪丝?啊,自从她出生以来,他和她从来就不像是父亲和女儿的关系!他们经常是疏远的。她到处妨碍他。现在她又结盟来反对他。正是她的美丽使那些对他执拗不屈的性格温和下来,并以一种不合常情的胜利凌辱了他。
也许在这一切当中可以听到他心胸中被唤醒了的一种感情的愤愤不平的,这种感情是由于他目前不利的处境,而她本可以使他的生活变成另外一种样子,相形之下所激发出来的(不管这种激发是多么自私)。可是他的高傲的海洋的滚滚浪涛淹没了远方的雷鸣。除了他的高傲外,他不能容忍任何东西。在他的高傲中,堆积着自相矛盾、不幸和自己造成的痛苦。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恨她。
他的妻子以她不同的高傲竭尽全力对抗着摆布他的那个易怒的、固执的和绷着脸的恶魔。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可是没有什么能比这种蓄意的、坚决的感情争斗能使他们的生活更加不幸的了。他的高傲决心要维护他的堂堂皇皇、至高无上的地位,并强迫她承认它。她则宁肯被折磨至死,直到最后,也只能把她那傲慢的眼光向他投射过去,在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