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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夫人,”图德尔先生说道,“不错,我将抽上几烟斗。”
“您真好,先生,”托克斯小姐回答道,“说真的,我毫不掩饰地对您说,这对我将是个极大的安慰;不论我能幸运地给孩子们做点什么好事,如果您能轻松地、愉快地、善意地达成我们这小小的协议,而不用说什么别的话,那就比给我什么报酬都强。”
这个协议当场就批准了;托克斯小姐觉得自己早已像在自己家里似的,所以她毫不迟延地对周围的孩子们来一番预先的考查(图德尔先生对这十分赞扬),把他们的年龄、名字和知识情况记在一张纸上。这个仪式和伴随的闲聊一直持续到超过了全家人通常上床睡觉的时间,并把托克斯小姐在图德尔先生的炉边一直耽搁到让她一个人回家已经太晚的时候。可是殷勤的磨工还没有离开,他彬彬有礼地提议陪送她到她家门口;由于由董贝先生第一次让他穿上那些叫不出名称的、有着雄赳赳气概的服装的一位年轻人护送回家,对托克斯小姐来说是有一些意义的,所以她立即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因此,托克斯小姐跟图德尔先生和波利握了手,并吻了所有的孩子们之后,离开这座房子的时候,她得到了全家大小无限的喜爱,心情十分轻松愉快;如果这时奇克夫人能把她的心称一称的话,那么它也许会使这位好夫人生气的哩!
磨工罗布由于谦逊,本想走在后面,可是托克斯小姐要他跟随在身旁,以便交谈,并像他以后对他母亲所说的,“一路上从他嘴巴里掏出些东西来。”
他十分机灵、痛快和出色地从自己嘴巴里往外吐露情况,托克斯小姐对他喜欢极了。托克斯小姐从他嘴巴里掏出得愈多,他就愈发显得可爱,就像拉细了的金属丝一样。那天夜里从罗布嘴巴里吐露出的事情来看,世界上没有一个小伙子比罗布更好,前途更有希望的了——没有一位年轻人比他更有情谊、更可靠、更谨慎、更冷静、更诚实、更温顺和更耿直的了。
“我很高兴认识您,”托克斯小姐到达家门口的时候,说道,“我希望您把我当作您的朋友,并希望您高兴的时候,时常来看我。您有没有扑满?”
“有,夫人,”罗布回答道,“我把钱存在里面,等多了再存到银行里,夫人。”
“真值得称赞,”托克斯小姐说道,“我很高兴听您这么说。
请把这个半克朗①存到里面去吧。”——
①半克朗:英国的硬币,半克朗等于2个半先令,或30个便士。
“啊,谢谢您,夫人,”罗布回答道,“不过说真的,我不能把这笔钱从您那里剥夺过来呀。”
“我很喜欢您这种独立的精神,”托克斯小姐说道,“可是我肯定地对您说,这不是剥夺。这是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如果您不拿去的话,那么我是会生气的。”
“再见,夫人。”罗布说道,“谢谢您!”
然后,他就嬉皮笑脸地跑去把它换成零钱,在掷钱的赌博中把它输给一个卖馅饼的人了。不过,在磨工学校中是从来不教人正直的,在这个学校中盛行的制度特别有助于伪善的产生,所以过去磨工的许多朋友和老师曾说过:“如果这就是对普通人进行教育的结果,那么就让我们干脆不要这种教育吧。”有些比较有理智的人则说,“让我们要一种更好的教育吧。”可是磨工公司的管辖人员对这些人的回答总是挑选出几个不受现行制度影响,表现良好的孩子,并断然声称,他们之所以表现良好,正是由于有这种制度的缘故。这样一来就使责难的人们哑口无言,并从而确立了磨工制度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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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海员爱德华·卡特尔船长的又一些奇遇
时间以它坚定的步伐和坚强的意志向前推进,年老的仪器制造商在留下的信件中,嘱咐他的朋友不许打开封好的包裹的一年期限就要满了;有一天晚上,卡特尔船长怀着神秘与不安的感觉望着它。
船长是一位正直的人,他从没想到过要在期满之前哪怕一个小时打开这个包裹,就像他从没想到过要剖开他自己来研究一下他身体的构造一样。他只是在晚间抽第一斗烟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接连两三个钟头坐在那里,通过烟雾,沉默而严肃地注视着它的外表。有时,船长在这样细心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逐渐地把椅子往后拉开,拉开,仿佛要拉出包裹的魔力范围之外似的;可是如果这是他的意图的话,那么他却从没有成功过,甚至当客厅的墙壁挡住他的退路的时候,那个包裹仍旧吸引着他;或者如果他在浮思漫想之中把眼光转到天花板或炉火上去的话,那么它的形象就会立即跟随而来,显著地停落在煤块中间,或者在白色的灰泥上占据了一个有利的位置。
对于“心的喜悦”,船长慈父般的关怀与喜爱并没有改变。可是自从上次跟卡克先生会晤以后,卡特尔船长心中开始怀疑:他以前为了这位小姐和他亲爱的孩子沃尔特所进行过的干预究竟是不是已证明像他曾经期望过的以及他当时曾相信过的那么有利。船长非常忧虑,他所造成的害处已大于益处,这点使他心中苦恼不安。他在悔恨与自责的过程中,决心赎回自己的罪过;他所采取的办法就是使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有害于任何人,就好像把他自己当作一位危险的人物,给扔到船外去一样。
因此,船长就把自己埋没在仪器中间,从来不走近董贝先生的公馆,或设法让弗洛伦斯或尼珀小姐知道他的情况。他甚至跟珀奇先生也断绝了关系;在他最近来拜访的时候,他冷淡地通知这位先生辑的规律绝对化的倾向。参见“逻辑学”中的“金岳霖”。,他感谢他的交情,可是他已决心跟所有的熟人不相来往,因为他担心他会在无意间把哪个弹药库给爆炸了。船长在这种心甘情愿的隐居中,除了跟磨工罗布交谈外,整整几天、整整几个星期不跟任何人交谈一句话;至于磨工罗布,船长则认为他不怀私心,情深义重,忠心耿耿,在这些方面可以称得上是个模范。船长在这样隐居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注视着包裹,坐着抽烟,想着弗洛伦斯和可怜的沃尔特,直到后来,他们两人在他的朴实的想象中似乎已经死了,变成了永恒的青年——他最初记忆中的美丽的、天真烂漫的孩子——。
不过船长在沉思默想中并没有忽略自己的进步和对磨工罗布智力的培养。他通常要求这位年轻人每天晚上向他朗诵书本一小时。由于船长盲目地相信一切书本都是对的,所以罗布就通过这个途径积累了许多令人注目的知识。星期天晚上,船长在睡觉之前经常为他自己读基督有一次在一座山上布道①中的一些段落;虽然他习惯按照他自己的方式,不用书本,引用原文,可是他读的时候,仿佛早已熟记它的希腊文,对于它的每一句箴言他都能写出出色的神学论文,不论写多少篇都可以似的——
①见《马太福音》5—7章。
磨工罗布对圣书的虔诚精神,在磨工学校美妙的制度下,曾经得到过很好的培养。他曾经不断地碰撞犹太族人的名字,在脑骨上留下永久的伤痕;他曾经单调无味地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艰深难懂的韵文;特别是,他曾经受过惩罚,他还曾经在六岁的时候穿着皮裤,每星期天三次,在一座很闷热的教堂的很高的走廊中整步行进;那里有一架大风琴,像一只特别勤勉的蜜蜂一样,在他昏昏欲睡的脑袋上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就是通过这样一些途径,培养起对圣书的虔诚精神的。因此,每当船长停止朗读的时候,磨工罗布就装出一副深受启发的样子,而当朗读正在进行的时候,他则通常是打呵欠和打瞌睡。善良的船长从来没有怀疑会发生后面提到的那种情况。
卡特尔船长作为一个做生意的人,也记起帐来。他在这些帐册里记上他对于气候及运货马车和其他车辆行驶方向的观察;他注意到,在他那个地区内,这些车辆在早上和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内是向西行驶的,到晚上则向东行驶。有一个星期有两三个过路的人进来看看,他们“跟他谈到”——船长这样记道——眼镜方面的事;他们什么也没有买,答应以后再来看看;船长判断生意开始要好转起来了,并在当天的日记帐中记载着:那时风吹来相当清新(他首先记载上这一点),风向西北;夜间有所改变。
船长的主要困难之一是图茨先生。他时常到这里来,话说得不多;看来他有个想法:小后客厅是个可以在那里吃吃发笑的合适的房间;虽然他和船长根本没有比以前更为亲密的关系,可是他却会在那里坐上整整半个小时,利用它的便利条件,来达到他的目的。船长根据最近的经验,变得谨慎小心,可是他仍然不能判断,图茨先生是不是确实就像他表面上看去那样,是个温顺的人,还是一位非常狡猾、善于掩饰的伪君子。他时常提到董贝小姐,这是可疑的,不过图茨先生表面上对船长是信赖的,船长内心对这一点怀有好感,所以就暂时克制自己,不做出不利于图茨先生的决定;每当图茨先生提到他内心深处的那个问题时,船长仅仅用难以形容的聪明的神色注视着他。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有一天以他惯常的方式,突然说道,“您能不能行个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让我跟您交个朋友好吗?”
“啊,我的孩子,我来跟您说说,事情是怎样的,”船长终于决定了行动方针,回答道,“我已经想过这件事了。”
“吉尔斯船长,您真好,”图茨先生回答道,“我非常感谢您。说实话,我以荣誉向您发誓,您能让我荣幸地跟您交个朋友,这真是做了一件仁慈的事。确实是这样的。”
“我得说,老弟,”船长慢吞吞地说道,“我不了解您。”
“可是如果您不让我荣幸地跟您交朋友的话,”图茨先生坚定地向着目标前进,回答道,“那么您就永远也不能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