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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伯明翰(Birmingham):英国城市。
“妈妈!”罗布孝顺地吻着她,说道,“你好吗,妈妈?”
“我的好孩子!”波利把他紧紧地抱了一抱,并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拍,喊道,“神秘兮兮,不好捉摸!上帝保佑你,爸爸,他一点也不是!”
这些话是说来开导图德尔先生的,可是磨工罗布对于责难并不是满不在乎的,所以立即就抓住了这些话。
“什么!爸爸又在说我的坏话了,是不是?”无辜地受了委屈的人喊道,“啊,一个小伙子有一段时候走错了一点路,他的亲爸爸却老拿这件事当面和背地里责骂他,这是多么刻薄无情啊!”罗布心情极度痛苦,用袖口擦着眼泪,说道,“这足够使一个小伙子为了泄愤,跑出去干点什么事来了。”
“我可怜的孩子!”波利喊道,“爸爸根本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如果爸爸根本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受了委屈的磨工哇哇大哭地说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来呢,妈妈?没有什么人比我的亲爸爸把我看得这么坏,连一半也没有!这是多么不合常情的事啊!我真巴不得有什么人会抓住我,把我的头给砍掉。我相信,爸爸对这决不会反对的,我真愿意由他而不是由别人来砍!”
听到这些悲观绝望的话之后,所有的小图德尔们都尖声喊叫起来,磨工讽刺地恳求他们别为他痛哭,因为他们应当憎恨他——如果他们是好男孩和好女孩的话,那就应当这样——。这进一步增强了伤感的效果。第二个最小的图德尔是容易感动的,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不仅打动了他的心灵,而且还影响了他的呼吸,使得他的脸色十分发紫,因此图德尔先生惊慌地把他拉到屋外接雨的水桶那里;要不是他一见到那个容器就恢复过来的话,图德尔先生本想把他按到水龙头底下去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图德尔先生就做了解释;当他儿子想做一位有道德的人的感情得到了抚慰,平静下来之后,他们相互握手,于是房间里又是一片和谐的气氛。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喝点茶,拜勒,我的孩子?”父亲又重新兴趣浓厚地转向他的茶水,问道。
“不,谢谢您,爸爸,主人和我已经一起喝过茶了。”
“主人·怎·么·样,罗布?”波利问道。
“唔,我不知道,妈妈;没有什么好夸耀的。你知道,那里没有生意。他,船长,对生意一窍不通。就在今天,有一个人到店里来,说,‘我想要个某某东西,’他说,——说了一个难懂的名称;‘什么?’船长问道,‘某某东西,’那人说;‘老弟,’船长说,‘是不是请您看一看店里的东西?’‘唔,’;那人说,‘我已经看过了’;‘你看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了吗?’船长问道;‘没有,我没有看到,’那人说;‘您是不是一看到这个东西就认识它了?’船长问道;‘不,我不认识,’那人说;‘唔,那么我要对您说,我的朋友,’船长说道,‘您最好回去问一下它的形状是怎么样的,因为我也一样不认识!’”
“这样就赚不到钱了,是不是?”波利说道。
“钱,妈妈!他永选也赚不到钱。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为人处事的。不过我还得替他说一句,他不是个坏主人。不过这对我无关紧要,因为我想我不会长久跟他待在一起的。”
“不待在你那个地方吗,罗布!”他的母亲喊道;图德尔先生则睁大了眼睛。
“也许不在那个地方,”磨工使了个眼色,回答道,“我将不会奇怪——你知道,宫廷里的朋友——,可是现在你别管这;我一切都很好,这就是我要说的一切。”
磨工的这些暗示和神秘姿态,提供了一个无可争论的证据,说明他的确是有着图德尔先生含蓄地指出的他的那种缺点;如果这时不是凑巧来了另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些暗示和姿态本来又会使他遭受到新的委屈,家里又会重新轰动一番的。这位客人使波利大为惊奇地出现在门口,对所有在场的人露出赐加恩惠与友谊的微笑。
“您好吗,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问道,“我来看看您。
我可以进来吗?”
理查兹大嫂高兴的脸上闪现出一片好客的情意,这就是她的回答;托克斯小姐接受了为她摆好的椅子,并且在向椅子走过去的时候,举止文雅地向图德尔先生打着招呼,然后解开帽带,说,她首先得请这些可爱的小宝宝们一个个前来亲亲她。
第二个最小的图德尔走运不利,如果从他在家里遭到不幸的次数来看,也许他是在一颗不吉祥的星辰的照耀下出生的;这时他又不能参加到这次普遍的问候中去,因为他把那顶防水帽(他起先正在玩弄它)深深地紧套在头上,但前后戴错了,现在不能把它脱下来;这桩意外事故在他恐怖的想象中预兆着一幅灰暗的图景:他将在黑暗中度过今后的岁月,并和他的朋友与家庭永远隔离,因此他拼命挣扎,发出了几乎要窒息的号哭声。当他摆脱困境之后,大家看到他的脸孔很热,很红,很湿;托克斯小姐把他抱到膝盖上,这时他已筋疲力尽了。
“先生,我想您已几乎把我忘了吧,”托克斯小姐对图德尔先生说道。
“不,夫人,不,”图德尔说道。“不过从那时以来我们全都比过去老一些了。”
“您身体怎么样,先生?”托克斯小姐温和地问道。
“身强力壮,夫人,谢谢您,”图德尔回答道。“您身体怎么样?还没有得风湿病吧,夫人?我们岁数慢慢大起来,今后全都会得上它的。”
“谢谢您,”托克斯小姐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得这个病,没有感到它的苦恼呢。”
“您很幸运,夫人,”图德尔先生回答道。“许多人到了您这样的年纪,夫人,都受它的折磨。就拿我母亲来说吧——”可是这时图德尔先生觉察到妻子的眼色,就聪明地把没说出来的话埋葬在另一杯茶水里了。
“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看着罗布,喊道,“这莫不是您的——”
“大儿子,夫人,”波利说道,“不错,他就是。就是这个小家伙,夫人,他就是好多事情无罪的根源。”
“就是他,夫人,就是那个腿短短的,”图德尔先生带着诗意的语调说道,“特别是当董贝先生让他当上一名磨工,他穿上皮短裤的时候,他的腿就越发显得异乎寻常的短。”
这回忆几乎使托克斯小姐支撑不了。回忆到的主人翁与她直接有着特殊的利害关系。她请他跟她握手,并为他的坦率的、老实的脸孔向他母亲表示祝贺;罗布听到这些话,竭力在脸上装出一副神色来证明这赞美是正确的,可是他装得不太像。
“现在,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说道,“还有您,先生,”她转过去对图德尔说,“我要坦白地、老实地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上这里来。您可能知道,理查兹大嫂——也许您也可能知道,先生,——我跟我朋友当中的某个人产生了一点隔阂,相互疏远了;过去我经常去拜访的地方,我现在不去了。”
波利以一个女人的机敏,立刻就明白了,她闪出一道眼光,表明了这一点。图德尔先生对托克斯小姐所谈的话丝毫摸不着头脑,他瞪了一下眼睛,也表明了这一点。
“当然,”托克斯小姐说道,“我们之间这小小的不和是怎么发生的,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不需要讨论。我只要说这一点就够了,就是:我对董贝先生和跟他有关的一切,”托克斯小姐的颤抖了,“有着极大的尊敬和关心。”
图德尔先生受到了启发,摇摇头说,他听别人说过,他本人也认为,董贝先生是个棘手的问题。
“对不起,先生,请您别这么说,”托克斯小姐回答道,“我求您,先生,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这么说。我听到这种意见只能感到很痛苦,对于一位我相信像您同样具有智慧的先生来说,这种意见也不会使他永远高兴的。”
图德尔先生原先毫不怀疑他发表的意见是会得到赞同的,这时却极为困窘了。
“我所想要说的,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继续说道,“我也对您说,先生,——只是这样:那个家庭里发生的事情,那个家庭的兴隆情况,那个家庭的健康情况,你们听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我将永远是极愿意听到的。我将永远很高兴跟理查兹大嫂聊聊这个家庭,聊聊过去的事情。因为理查兹大嫂跟我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争吵(虽然我现在真惋惜,从前我们没能更熟悉更亲近一些,不过这只能完全怪我自己),所以我希望她不会反对我高兴的时候常到这里来走走,就像是自己家里的人一样。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恳切地说道,“您一直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说实在的,我真希望您能体会我的心意,接受我的要求。”
波利听得很高兴,在表情上也流露了出来。图德尔先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高兴,呆头呆脑地保持着沉静。
“您知道,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说道,“我希望您也知道,先生——,如果你们不把我当作外人的话,那么我在好多小事情上对你们是会有点用处的,我也将很高兴这样。比方说,我可以教你们的孩子学点什么。如果你们允许的话,那么我将带一些小书和针线活来,他们可以不时地在晚间学习——啊,我相信,他们将会学到好多东西,并给他们老师增添光彩的。”
图德尔先生对于学问怀有极大的尊敬,所以向妻子赞同地连连点头,并开始感到满意地向手上哈着气。
“那时候,我不是个外人了,所以我将不会妨碍任何人。”托克斯小姐说道,“一切都将照常进行,就仿佛我不在这里似的。理查兹大嫂将照常缝补她的东西,熨她的衣服,照看她的孩子,或不论做其他什么事,用不着管我。您呢,先生,如果您愿意,您就抽您的烟斗,您说好吗?”
“谢谢您,夫人,”图德尔先生说道,“不错,我将抽上几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