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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贝父子-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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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吗?”她这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回答道。

“别走!卡克!我请您别走。我坚决要求您别走。”董贝先生拦住那位默不作声往外走的先生,喊道,“夫人,您知道,卡克先生是深得我信任的人。我所说的问题,他跟我一样清楚。请允许我告诉您,让您了解,董贝夫人,我认为这些富有的、重要的人物给了我极大的体面。”董贝先生挺了挺身子,仿佛现在已向他们表示了极大的敬意似的。

“我问您,”她重复地说道,一边用轻蔑的眼光注视着他,“您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吗,先生?”

“我必须请求,”卡克先生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必须恳求,我必须要求让我离开,不管这争执是多么微不足道、无关紧要——”

斯丘顿夫人一直在注视着女儿的脸孔,这时把他的话接了过去。

“我最亲爱的伊迪丝,”她说道,“还有我最亲爱的董贝;我们的卓越的朋友卡克先生,因为我确实应当这样称呼他才是——”

卡克先生轻轻地说道,“您过份夸奖了。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他使用了我心里想要说的语言,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渴望着有一个机会把它表示出来。微不足道、无关紧要!我最宝贝的伊迪丝,还有我亲爱的董贝,难道我们不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任何争执——不,弗劳尔斯,现在不。”

弗劳尔斯就是那位侍女,她看到有先生们在场,就急忙退出去了。

“你们两人心心相印,”斯丘顿夫人继续说下去,“一条美妙的感情纽带把你们联结在一起;难道我们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的任何争执,必然是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吗?还有什么语言能更好地表述这一事实?没有!因此,我高兴地利用这个小小的机会,这个微不足道的机会——人类的天性,你们个人的性格以及引起母亲流泪的一切都在这时候充分显露出来了——说一下,我丝毫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人类心灵中那些毫不足取的因素在发生作用罢了;我不像大多数的丈母娘(多么讨厌的词儿哟,亲爱的董贝!在这个我担心太虚伪的世界上,我听说她们确实是存在的),我今后决不打算在这种时候介入到你们当中来干预你们的事情,也决不会因为——他叫什么——不是丘比德,而是另外一个可爱的人儿①的火炬中有一点小小爆燃的闪光而感到十分难过。”——

①斯丘顿夫人是想说许墨奈俄斯(Hymenaeus,英译为Hymen),希腊与罗马神话中的司婚姻之神;在造型艺术中,他是个戴着鲜花项圈,手执火炬的少年。

这位好母亲说话的时候,向她的两个孩子投去了锐利的眼光,它可能已把隐匿在这些层次杂乱的话语中的一个直截了当、经过深思熟虑的意图表达出来了。这个意图就是,她打一开头就精明地退缩到一旁,不去听他们的链条将来叮当撞击的,并且躲藏在她天真地相信他们情投意合和相互体贴这一虚构的幻影之中。

“我已向董贝夫人指出了,”董贝先生以他最庄严的态度说道,“我们婚后生活初期中她的行为中我所不满意、我要求改正的地方。卡克,”他向他点点头,让他出去,“祝您晚安!”

卡克先生向傲慢的新婚夫人鞠了个躬,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丈夫;他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在克利奥佩特拉的长沙发旁边停住,以十分卑躬屈节、喜不自胜的敬意吻了吻她和蔼亲切地向他伸过来的手。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因为克利奥佩特拉已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如果他的漂亮的妻子责备了他,或者改变了脸色,或者说一句话来打破现在的沉默的话,那么董贝先生是能够挺身维护他的权利的。可是她看过他之后,以强烈的、难以形容的、令人畏缩的轻蔑的神色,低下了眼睛,仿佛对她来说,他是太没有价值,太无关紧要,根本不值得她开口去反驳他似的;她目空一切,无比傲慢地坐在他的前面;她仿佛要用她那冷酷的、毫不改变的决心把他压倒和踢开似的;——对于她的这种轻蔑和傲慢,他却束手无策。他离开了她,留下她那傲气十足的美貌,心中极度地蔑视他。

是不是他很胆怯,所以在一个钟头以后,他要在他过去有一次看到弗洛伦斯在月光下抱着小保罗费劲地走上去的那个楼梯间里,有意在暗中监视她呢?还是他在黑暗中偶尔出现在那里呢?当他抬起眼睛的时候,他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支蜡烛从弗洛伦斯睡觉的房间中走出来,并且再一次注意到那张他不能征服的脸孔改变成另一种神态。

可是它决不会像他的脸孔那样改变。它在极度的傲慢与愤怒中,从来也不知道他们回到家来的那天夜间,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笼罩在他脸上的阴影;从那以后,他脸上时常出现这个阴影,现在当他往上看的时候,他脸上的这个阴影变得更为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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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止一次的警告

第二天,弗洛伦斯、伊迪丝和斯丘顿夫人在一起坐着,马车在门口等待着把她们拉到外面去游逛。因为现在克利奥佩特拉又有了她的单层甲板大帆船了①;威瑟斯不再脸无血色;他穿着鸽胸式的短上衣和军裤,在就餐的时间笔挺地站在她的没有轮子的椅子的后面,不再用头去顶它了;在这些轻松愉快的日子里,威瑟斯的头发涂了香脂,闪闪发亮;他戴着小山羊皮的手套,身上散发出花露水的香气。

他们聚集在克利奥佩特拉的房间里。古老的尼罗河的蛇②(这么说并不是对她不尊敬)在她的沙发上安息,下午三点还在一点一点地喝着她早晨的巧克力饮料,侍女弗劳尔斯正在系紧她那少女般衣衫的袖口和绉边,并私下里给她举行了一个加冕典礼,在她头上戴上一顶桃红色的丝绒帽子;当麻痹症像微风一样跟帽子上的假玫瑰闹着玩儿的时候,这些花朵就非常可爱地摇晃着——

①古埃及女王克利奥佩特拉经常乘单层甲板大帆船出游;这里是说斯丘顿夫人有了豪华的马车了。

②古老的尼罗河的蛇:指克利奥佩特拉。莎士比亚所著戏剧《安东尼与克利奥佩特拉》第一幕第五场:

克利奥佩特拉:“……他(指马克·安东尼)现在说话了,也许他在低声微语,‘我那古老的尼罗河的蛇呢?’因为他是这样称呼我的。……”

“今天早上我觉得有些神经过敏,弗劳尔斯,”斯丘顿夫人说道,“我的手颤抖得厉害。”

“您是昨天夜晚庆祝会上的重要人物,夫人,”弗劳尔斯回答道,“您看,今天您就受不了啦。”

伊迪丝原先把弗洛伦斯叫到窗口,正望着外面,背对着她尊敬的母亲的梳妆台,这时仿佛窗子闪过电光似的,她突然离开了窗子。

“我亲爱的孩子,”克利奥佩特拉没精打采地说道,“你不神经过敏吗?别告诉我,我亲爱的伊迪丝,你虽然这么镇静自若,令人羡慕,但像你身体不幸多病的母亲一样,也开始成为一个长期忍受痛苦的人了!威瑟斯,有人敲门。”

“名片,夫人,”威瑟斯把名片递给董贝夫人,说道。

“我要出去,”她对名片看也不看一眼,说道。

“我亲爱的,”斯丘顿夫人慢声慢气地说道,“多奇怪,连名字不看一下就这样回答出去!拿到这里来,威瑟斯。天哪,我亲爱的,你可知道,这是卡克先生!这位很明白事理的人!”

“我要出去,”伊迪丝重复说道。她的语气是完全命令式的,所以威瑟斯走到门口,就命令式地对等待着的仆人说道,“董贝夫人要出去,走吧!”说完就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可是那位仆人走后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而且又凑着威瑟斯的耳朵低声地说些话,威瑟斯不很愿意地又一次走到董贝夫人面前。

“对不起,夫人,卡克先生向您致以敬意,并请求您,夫人,如果您愿意的话,抽出一分钟来跟他谈点业务上的事情。”

“真的,我亲爱的,”斯丘顿夫人看到她女儿的脸色阴沉难看,就用极为温和的声调说道,“如果你允许我说一句话,那么我想建议——”

“领他进来,”伊迪丝说道。当威瑟斯出去执行命令的时候,她皱着眉头又对母亲说道,“当他根据你的建议进来的时候,让他到你的房间里去。”

“我可以——我能走吗?”弗洛伦斯急忙问道。

伊迪丝点头同意,可是弗洛伦斯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却遇见了这位进来的人。就跟第一次对她说话时那种既亲昵又克制的讨厌态度一样,他这时用他最曲意奉承的语气对她说话,——说他希望她健康,——他不需要采用问的方式,而是仔细看看她的脸孔,等待着她的答复——;又说她的变化多么大,他昨天晚上几乎不能荣幸地认出她来了,然后他用手按住门,使它开着,让她出去;他暗暗地意识到有一种力量促使她急忙从他身边避开;尽管他的态度恭恭敬敬,彬彬有礼,但却不能完全掩盖他的这一意识。

然后他鞠了个躬,吻了一下斯丘顿夫人客气地向他伸出的手,最后向伊迪丝鞠了个躬。伊迪丝冷淡地回答了他的敬礼,没有看他;她自己没有坐下,也没有请他坐下,而是等待着他说话。

虽然她有高傲与权力作为依仗,并可以借助于她那顽强不屈的精神,但她以往的一种确信却破坏和削弱了她的力量。这个确信就是:从他们第一次相识以来,这个人了解她和她母亲的最坏的本色;她所忍受的每一个屈辱,他都跟她本人一样清楚;他观察她的生活就像念一本内容卑劣的书一样,用任何人也不能觉察到的轻视的眼光和声调翻读着书页。虽然她高傲地站在他的对面,她的威严的脸孔逼迫着他顺从,她的轻蔑的嘴唇排斥着他,她的胸脯上下起伏,对他的闯入感到愤怒,她的黑黑的眼睫毛很不高兴地低垂下来,掩蔽了眼睛的亮光,没有一道光落在他的身上,虽然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面前,露出一副恳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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