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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惊奇-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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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住,火把一照,正是徐茶酒,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徐达道:“我有些小

事,等不得酒散,我要回去。”众人道:“你要回去,直不得对本家说声?况且

好一会不见了你,还在这里行走,岂是回去的?你好好说,拐将新娘子那里去了?”

徐达支吾道:“新娘子在你家里,岂是我掌礼人包管的?”众人打的打,推的推,

喝道:“且拿这游嘴光棍到家里拷问他出来!”一群人拥着徐达,到了家里。两

家亲翁一同新郎各各盘问,徐达只推不知。一齐道:“这样顽皮赖骨,私下问他,

如何肯说!绑他在柱上,待天明送到官去,难道当官也赖得?”遂把徐达做一团

捆住,只等天明。此时第一个是谢三郎扫兴了。不能够握雨携云,整备着鼠牙雀

角;喜筵前枉唤新郎,洞房中依然独觉。众人闹闹嚷嚷簇拥着徐达,也有吓他的,

也有劝他的,一夜何曾得睡?徐达只不肯说。

须臾,天已大明,谢家父子教众人带了徐达,写了一纸状词,到县堂上告准,

面禀其故。知县惊异道:“世间有此事?”遂唤徐达问道:“你拐的郑蕊珠那里

去了?”徐达道:“小人是婚筵的茶酒,只管得行礼的事,怎晓得新人的去向?”

谢公就把他不辞而去、在后巷赶着之事,说了一遍。知县喝叫用刑起来,徐达虽

然是游花光棍,本是柔脆的人,熬不起刑。初时支吾两句,看看当不得了,只得

招道:“小人因为开面时,见他美貌,就起了不良之心。晓得嫁与谢家,谋做了

婚筵茶酒,预先约会了两个同伴埋伏在后门了。趁他行礼已完,外边只要上席。

小人在里面一看,只见新人独坐在房中,小人哄他还要行礼,新人随了小人走出,

新人却不认得路,被小人引他到了后门,就把新人推与门外二人。新人正待叫喊,

却被小人关好了后门,望前边来了,仍旧从前边抄至后巷,赶着二人。正要奔脱,

看见后面火把明亮,知是有人赶来,那两个人顾不得小人,竟自飞跑去了。小人

有这个新人在旁,动止不得。恰好路旁有个枯井,一时慌了,只得抱住了他,撺

了下去,却被他们赶着,拿了送官。这新人现在井中,只此是实。”知县道:

“你在他家时,为何不说?”徐达道:“还打点遮掩得过,取他出井来受用。而

今熬刑不起,只得实说了。”知县写了口词,就差一个公人押了徐达,与同谢、

郑两家人,快到井边来勘实回话。

一行人到了井边,郑老儿先去望一望,井底下黑洞洞,不见有甚声响,疑心

女儿此时毕竟死了,扯着徐达狠打了几下,道:“你害我女儿死了,怕不偿命!”

众人劝住道:“且捞了起来,不要厮乱,自有官法处他。”郑老儿心里又慌又恨,

且把徐达咬住一块肉,不肯放,徐达杀猪也似叫喊。这边谢公叫人停当了竹兜绳

索,一面下井去救人。一个胆大些的家人,紥缚好了,挂将下去。井中无水,用

手一摸,果然一个人蹲倒在里面。推一推看,已是不动的了。抱将来放在兜中,

吊将上去。众人一看,那里是甚么新娘子?却是一个大胡须的男子,鲜血模糊,

头多打开的了。众人多吃了一惊。郑老儿将徐达又是一巴掌,道:“这是怎么说?”

连徐达看见,也吓得呆了。谢公道:“这又是甚么蹊跷的事?”对了井中问下边

的人道:“里头还有人么?”井里应道:“并无甚么了,接了我上去。”随即放

绳下去,接了那个家人上来,一齐问道:“井中还有甚么?”家人道:“止有些

石块在内,是一个干枯的井,方才黑洞洞的摸起来的人,不知死活,可正是新娘

子么?”众人道:“是一个死了的胡子,那里是新人?你看么!”押差公人道:

“不要鸟乱了,回复官人去,还在这个入娘的身上寻究新人下落。”郑、谢两老

儿多道:“说得是。”就叫地方人看了尸首,一同公人去禀白县官。

知县问徐达道:“你说把郑蕊珠推在井中,而今井中却是一个男尸,且说郑

蕊珠那里去了?这尸是那里来的?”徐达道:“小人只见后边赶来,把新人推下

井里是实。而今却是一个男尸,连小人也猜不出了。”知县道:“你起初约会这

两个同伴,叫做甚么名字?必是这二人的缘故了。”徐达道:“一个张寅,一个

李卯。”知县写了名字住址,就差人去拿来。瓮中捉鳖,立时拿到,每人一夹棍,

只招得道:“徐达相约后门等待,后见他推出新人来,负了就走。徐达在后赶来,

正要同去,望见后面火把齐明,喊声大震,我们两个胆怯了,把新人掉与徐达,

只是拚命走脱了。已后的事,一些也不知,又对着徐达道:“你当时将的新人,

那里去了?怎不送了出来,要我们替你吃苦?”徐达对口无言,知县指着徐达道:

“还只是你这奴才奸巧!”喝叫再夹起来,徐达只喊得是小人该死,说来说去,

只说到推在井中,便再说不去了。知县便叫郑、谢两家父亲与同媒妁人等,又拘

齐两家左右邻里,备细访问。多只是一般不知情,没有甚么别话,也没有一个认

得这尸首的。知县出了一张榜文,召取尸亲家属认领埋葬,也不曾有一个说起的。

郑、谢两家自备了赏钱,知县又替他写了榜文,访取郑蕊珠下落,也没有一个人

晓得影响的。知县断决不开,只把徐达收在监中,五日一比。谢三郎苦毒,时时

催禀。县官没法,只得做他不着,也不知打了多多少少。徐达起初一时做差了事,

到此不知些头脑,教他也无奈何,只好巴过五日,吃这番痛棒,也没个打听的去

处,也没个结局的法儿,真正是没头的公事,表过不提。

再说郑蕊珠那晚被徐达拐至后门,推与二人,便见把后门关了,方晓得是歹

人的做作。欲待叫着本家人,自是新来的媳妇,不曾知道一个名姓,一时叫不出

来,亦且门已关了,便口里喊得两句“不好了”,也没人听得。那些后生背负着

只是走,心里正慌,只见后面赶来,两个人撇在地上竟自去了。那个徐达一把抱

来,丢在井里。井里无水,又不甚深,只跌得一下,毫无伤损。听见上面众人喧

嚷,晓得是自己家人,又火把齐明,照得井里也光,郑蕊珠负极叫喊救人,怎当

得上边人拿住徐达,你长我短,嚷得一个不耐烦。妇人声音,终究娇细,又在井

里,那个听见?多簇拥着徐达,吆吆喝喝一路去了。郑蕊珠听得人声渐远,只叫

得苦,大声啼哭。看看天色明亮,蕊珠想道:“此时上边未必无人走动。”高叫

两声“救人!”又大哭两声,果然惊动了上边两个人。只因这两个人走将来,有

分教:黄尘行客,翻为坠井之魂;绿鬓新人,竟作离乡之妇。

说那两个人,是河南开封府杞县客商,一个是赵申,一个是钱巳,合了本钱,

同到苏、松做买卖,得了重利,正要回去,偶然在此经过。闻得啼哭喊叫之声却

在井中出来,两个多走到井边,望下一看。此时天光照下去,隐隐见是个女人,

问道:“你是甚么人在这里头?”下边道:“我是此间人家新妇,被强盗劫来丢

在此的,快快救我出来,到家自有重谢。”两人听得,自商量道:“从来说‘救

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是个女人,怎能勾出来?没人救他,必定是死。我

每撞着也是有缘,行囊中有长绳,我每坠下去救了他起来。”赵申道:“我溜撒

些,等我下去。”钱巳道:“我身子坌,果然下去不得,我只在上边吊着绳头,

用些笨气力罢。”也是赵申悔气到了,见是女子,高兴之甚,揎拳裸袖,把绳缚

在腰间,双手吊着绳。钱巳一脚踹着绳头,双手提着绳,一步步放将下去。到了

下边,见是没水的,他就不慌不忙对郑蕊珠道:“我救你则个。”郑蕊珠道:

“多谢大恩。”赵申就把身上绳头解下来,将郑蕊珠腰间如法缚了,道:“你不

要怕,只把双手吊着绳,上边自提你上去,缚得牢,不掉下来的。快上去了,把

绳来吊我。”郑蕊珠巴不得出来,放着胆吊了绳,上边钱巳见绳急了,晓得有人

吊着,尽气力一扯一扯的,吊出井来。钱巳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艳妆的女子,虽

然鬓乱钗横,却是天姿国色。猛地井里现身,疑是龙宫拾得。

大凡人不可有私心,私心一起,就要干出没天理的够当来,起初钱巳与赵申

商量救人,本是好念头;一下子救将起来,见是个美貌女子,就起了打偏手之心。

思量道:“他若起来,必要与我争,不能够独享,况且他囊中本钱尽多,而今生

死之权,操在我手。我不放他起来,这女子与囊橐多是我的了。”歹念正起,听

得井底下大叫道:“怎不把绳下来?”钱巳发一个狠道:“结果了他罢!”在井

旁掇起一块大石头来,照着井中叫声:“下去!”可怜赵申眼盼盼望着上边放绳

下来,岂知是块石头?不曾提防的,回避不及,打着脑盖骨,立时粉碎,呜呼哀

哉了。

郑蕊珠在井中出来,见了天日,方抖擞衣服,略定得性。只见钱巳如此做作,

惊得魂不附体,口里只念阿弥陀佛。钱巳道:“你不要慌,此是我仇人,故此哄

他下去,结果了他性命。”郑蕊珠心里道:“是你的仇人,岂知是我的恩人!”

也不敢说出来,只求送在家里去。钱巳道:“好自在的话!我特特在井里救你出

来,是我的人了,我怎肯送还你家去?我是河南开封富家,你到我家里,就做我

家主婆,享用富贵了。快随我走!”郑蕊珠昏天黑地,不认得这条路是那里,离

家是近是远,又没个认得的人在旁边,心中没个主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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