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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且看他做出便见。”
不说他老口儿两下唧哝,且说这边立出牌来,早已有人报与妙观得知。妙观
见说写的是“饶天下最高手”,明是与他放对的了。情知是昨日看棋的小伙,心
中好生忿忿不平,想道:“我在此擅名已久,那里来这个小冤家来寻我们的错处?”
发个狠,要就与他决个胜负。又转一个念头道:“他昨日看棋时,偶然指点的着
数多在我意想之外。假若与他决一局,幸而我胜,劈破他招牌,赶他走路不难;
万一输与他了,此名一出,那里还显得有我?此事不可造次,须着一个先探一探
消息再作计较。”妙观有个弟子张生,是他门下最得意的高手,也是除了师父再
无敌手的。妙观唤他来,说道:“对门汝南小道人口说大话,未卜手段虚实。我
欲与决输赢,未可造次。据汝力量,已与我争不多些儿了,汝可先往一试,看汝
与彼优劣,便可以定彼棋品。”
张生领命而出,走到小道人店中,就枰求教。张生让小道人是客,小道人道:
“小牌上有言在前,遮末是高手也要饶他一先,决不自家下起。若输与足下时,
受让未迟。”张生只得占先下了。张生穷思极想方才下得一着,小道人只随手应
去,不到得完局,张生已败。张生拱手伏输道:“客艺果高,非某敌手,增饶一
子,方可再请教。”果然摆下二子,然后请小道人对下。张生又输了一盘。张生
心服,道:“还饶不住,再增一子。”增至三子,然后张生觉得松些,恰恰下个
两平。看官听说:凡棋有敌手,有饶先,有先两;受饶三子,厥品中中,未能通
幽,可称用智。受得国手三子饶的,也算是高强了。只为张生也是妙观门下出色
弟子,故此还挣得来,若是别一个,须动手不得,看来只是小道人高得紧了。小
道人三局后,对张生道:“足下之棋也算高强,可见上国一斑矣。不知可有堪与
小道对敌的,请出一个来,小道情愿领教。”张生晓得此言是搦他师父出马,不
敢应答,作别而去。来到妙观跟前密告道:“此小道人技艺甚高,怕吾师也要让
他一步。”妙观摇手戒他不可说破,惹人耻笑。
自此之后,妙观不敢公然开肆教棋。
旁人见了标牌,已自惊骇,又见妙观收敛起来,那张生受饶三子之说,
渐渐有人传将开去,正不知这小道人与妙观果是高下如何。自有这些好事的人,
三三两两议论。有的道:“我们棋师不与较胜负,想是不放他在眼里的了。”有
的道:“他牌上明说饶天下最高手一先,我们棋师难道忍得这话起,不与争雄?
必是个有些本领的,棋师不敢造次出头。”有的道:“我们棋师现是本国第一手,
并无一个男人赢得他的,难道别处来这个小小道人便恁地高强不成?是必等他两
个对一对局,定个输赢来我们看一看,也是着实有趣的事。”又一个道:“妙是
妙,他们岂肯轻放对?是必众人出些利物与他们赌胜,才弄得成。”内中有个胡
大郎道:“妙!妙!我情愿助钱五十千。”支公子道:“你出五十千,难道我又
少得不成?也是五十千!”其余的也有认出十千、五千的,一时凑来,有了二百
千之数。众人就推胡大郎做个收掌之人,敛出钱来多交付与他,就等他约期对局,
临时看输赢对付发利物,名为“保局”,此也是赌胜的旧规。其时众人议论已定,
胡大郎等利物齐了,便去两边约日比试手段。果然两边多应允了,约在第三日午
时在大相国寺方丈内对局。众人散去,到期再会。
女棋童妙观得了此信,虽然应允,心下有些虚怯,道:“利物是小事,不争
与他赌胜,一下子输了,枉送了日前之名!此子远来作客,必然好利,不如私下
买嘱他,求他让我些儿,我明收了利物,暗地加添些与他,他料无不肯的。怎得
个人来与我通此信息便好?”又怕弟子们见笑,不好商量得。思量对门店主老嬷
常来此缝衣补裳的,小道人正下在他家,何不央他来做个引头,说合这话也好?
算计定了,魆地着个女使招他来说话。
老嬷听得,便三脚两步走过对门来,见了妙观,道:“棋师娘子,有何分付?”
妙观直引他到自己卧房里头,坐下了,妙观开口道:“有件事要与嬷嬷商量则个。”
老嬷道:“何事?”妙观道:“汝南小道人正在嬷嬷家里下着,奴有句话要嬷嬷
说与他。嬷嬷,好说得么?”老嬷道:“他自恃棋高,正好来与娘子放对。我见
老儿说道:众人出了利物,约着后日对局,娘子却又要与他说甚么话?”妙观道:
“正为对局的事要与嬷嬷商量。奴在此行教已久,那个王侯府中不唤奴是棋师?
寻遍一国没有奴的对手,眼见得手下收着许多徒弟哩。今远来的小道人却说饶尽
天下的大话,奴曾教最高手的弟子张生去试他两局,回来说他手段颇高。众人要
看我每两下本事,约定后日放对。万一输与他了,一则丧了本朝体面,二则失了
日前名声,不是耍处。意欲央嬷嬷私下与他说说,做个人情,让我些个。”嬷嬷
道:“娘子只是放出日前的本事来赢他方好,怎么折了志气反去求他?况且见赌
着利物哩,他如何肯让?”妙观道:“利物是小事,他若肯让奴赢了,奴一毫不
取,私下仍旧还他。”嬷嬷道:“他赢了你棋,利物怕不是他的?又讨个大家喝
声采不好?却明输与你了,私下受这些说不响的钱,他也不肯。”妙观道:“奴
再于利物之外私下赠他五十千。他与奴无仇,且又不是本国人,声名不关什么干
系。得了若干利物,又得了奴这些私赠,也够了他了。只要嬷嬷替奴致意于他,
说奴已甘伏,不必在人前赢奴,出奴之丑便是。”嬷嬷道:“说便去说,肯不肯
只凭得他。”妙观道:“全仗嬷嬷说得好些,肯时奴自另谢嬷嬷。”老嬷道:
“对门对户,日前相处面上,甚么大事说起谢来!”嘻嘻的笑了出去。
走到家里,见了小道人,把妙观邀去的说话一十一五对他说了。小道人见说
罢,便满肚子痒起来,道:“好!好!天送个老婆来与我了。”回言道:“小子
虽然年幼远游,靠着些小技艺,不到得少了用度,那钱财颇不希罕,只是旅邸孤
单,小娘子若要我相让时,须依得我一件事,无不从命。”老嬷道:“可要怎生?”
小道人喜着脸道:“妈妈是会事的,定要说出来?”老妈道:“说得明白,咱好
去说。”小道人道:“日里人面前对局,我便让让他;晚间要他来被窝里对局,
他须让让我。”老嬷道:“不当人子!后生家讨便宜的话莫说!”小道人道:
“不是讨便宜。小子原非贪财帛而来,所以住此许久,专慕女棋师之颜色耳。嬷
嬷为我多多致意,若肯容我半晌之欢,小子甘心诈输,一文不取;若不见许,便
当尽着本事对局,不敢容情。”老嬷道:“言重,言重!老身怎好出口?”小道
人道:“你是妇道家,对女人讲话有甚害羞?这是他喉急之事,便依我说了,料
不怪你。”说罢,便深深一喏道:“事成另谢媒人。”老嬷笑道:“小小年纪,
倒好老脸皮。说便去说,万一讨得骂时,须要你赔礼。”小道人道:“包你不骂
的。”老嬷只得又走将过对门去。
妙观正在心下虚怯,专望回音。见了老嬷,脸上堆下笑来道:“有烦嬷嬷尊
步,所说的事可听依么?”老嬷道:“老身磨了半截舌头,依倒也依得,只要娘
子也依他一件事。”妙观道:“遮莫是甚么事,且说将来,奴依他便了。”老嬷
道:“若是娘子肯依,倒也不费本钱。”妙观道:“果是甚么事?”老嬷道:
“这件事,易则至易,难则至难。娘子恕老身不知进退的罪,方好开口。”妙观
道:“奴有事相央,嬷嬷尽着有话便说,岂敢有嫌?”老嬷又假意推让了一回,
方才带笑说道:“小道人只身在此,所慕娘子才色兼全,他阴沟洞里想天鹅肉吃
哩!”妙观通红了脸,半晌不语。老嬷道:“娘子不必见怪,这个原是他妄想,
不是老身撰造出来的话。娘子怎生算计,回他便了。”妙观道:“我起初原说利
物之外再赠五十千,也不为轻鲜,只可如此求他了。肯让不肯让,好歹回我便了,
怎胡说到这个所在?羞人答答的。”老嬷道:“老身也把娘子的话一一说了。他
说道,原不希罕钱财,只要娘子允此一事,甘心相让,利物可以分文不取。叫老
身就没法回他了,所以只得来与娘子直说。老身也晓得不该说的,却是既要他相
让,他有话,不敢隐瞒。”妙观道:“嬷嬷,他分明把此话挟制着我,我也不好
回得。”嬷嬷道:“若不回他,他对局之时决不容情。娘子也要自家算计。”妙
观见说到对局,肚子里又怯将起来;想着说到这话,又有些气不分,思量道:
“叵耐这没廉耻的小弟子孩儿!我且将计就计,哄他则个。”对老嬷道:“此话
羞人,不好直说。嬷嬷见他,只含糊说道若肯相让,自然感德非浅,必当重报就
是了。”嬷嬷得了此言,想道:“如此说话,便已是应承的了。我且在里头撮合
了他两口,必有好处到我。”千欢万喜,就转身到店中来,把前言回了小道人。
小道人少年心性,见说有些口风儿,便一团高兴,皮风骚痒起来,道:“虽然如
此,传言送语不足为凭,直待当面相见亲口许下了,方无番悔。”老嬷只得又去
与妙观说了。妙观有心求他,无言可辞,只得约他黄昏时候灯前一揖为定。
是晚,老嬷领了小道人径到妙观肆中客坐里坐了。妙观出来相见,拜罢,小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