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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故特地上来表此心事,求恳出力,万祈留神。”
直生与他言来语去,觉得更深了,心里动念道:“他是个鬼,我与他说话已
久,不要为鬼气所侵,被他迷了。趁心里清时,打发他去罢。”因对他道:“刘
兄所托既完,可以去了。我身子已倦,不要妨了我睡觉。”说罢,就不听见声响
了,叫两声刘兄、刘念嗣,并不答应了。直生想道已去,揭帐看时,月光朦胧,
禅椅之上,依然有个人坐着不动。直生道:“可又作怪,鬼既已去,此又何物?”
大声咳嗽,禅椅之物也依样咳嗽。直生不理他,假意鼾呼,椅上之物也依样鼾呼。
及至仍前叫刘兄,他却不答应。直生初时胆大,与刘鬼相问答之时,竟把生人待
他一般,毫不为异。此时精神既已少倦,又不见说话了,却只如此作影响,心里
就怕将起来。道:“万一走上床来,却不利害?”急急走了下床,往外便跑。椅
上之物,从背后一路赶来。直生走到佛堂中,听得背后脚步响,想道:“曾闻得
人说,鬼物行步,但会直前,不能曲折。我今环绕而走,必然赶不着。”遂在堂
柱边,绕了一转。那鬼物踉跄走不迭了,扑在柱上,就抱住不动。直生见他抱了
柱,叫声惭愧,一道烟望门外溜了,两三步并作一步,一口气奔到山脚下。
天色已明,只见山下两个人,前后走来,正是竹林与行僮。见了直生道:
“官人起得这等早!为甚恁地喘气?”直生喘息略定,道:“险些吓死了人!”
竹林道:“为何呢?”直生把夜来的事,从头说了一遍。道:“你们撇了我,在
檀越家快活,岂知我在山上受如此惊怕?今我下了山,正不知此物怎么样了。”
竹林道:“好教官人得知,我每撞着的事,比你的还希奇哩。”直生道:“难道
还有奇似我的?”竹林道:“我们做了大半夜佛事,正要下棺,摇动灵杵,念过
真言,抛个颂子,揭开海被一看,正不知死人尸骸在那里去了。合家惊慌了,前
后找寻,并无影响。送敛的诸亲多吓得走了,孝子无头可奔,满堂鼎沸。连我们
做佛事的,没些意智,只得散了回来。你道作怪么?”直生摇着头道:“奇!奇!
奇!世间人事改常,变怪不一,真个是天翻地覆的事。若不眼见,说着也不信。”
竹林道:“官人你而今往那里去?”直生道:“要寻刘家的儿子,与他说去。”
竹林道:“且从容,昨夜不曾上陪得,又吃了这样惊恐,而今且到小庵里坐坐,
吃些早饭再处。”直生道:“我而今青天白日,便再去寻寻昨夜光景,看是怎的。”
就同了竹林,一同三个一头说,一头笑,踱上山来。一宵两地作怪,闻说也
须惊坏。禅师不见不闻,未必心无挂碍。三人同到庵前,一齐抬起头来。直生道:
“元来还在此。”竹林看时,只见一个死人,抱住堂柱上。行僮大叫一声,把经
箱扑的掼在地上了,连声喊道:“不好!不好!”竹林啐了一口道:“有我两人
在此,怕怎的?且仔细看看着。”竹林把庵门大开,向亮处一看,叫声奇怪,把
个舌头伸了出来,缩不进去。直生道:“昨夜与我讲了半夜话,后来赶我的,正
是这个。依他说,只该是刘念嗣的尸首,今却不认得。”竹林道:“我仔细看他,
分明像是张家主翁的模样。敢就是昨夜失去的。却如何走在这里?”直生道:
“这等是刘念嗣借附了尸首来与我讲话的了。怪道他说去山下人家赴斋来的。可
也奇怪得紧!我而今且把他分付我的说话,一一写了出来,省得过会忘记了些。”
竹林道:“你自做你的事。而今这个尸首在此,不稳便,我且知会张家人来认一
认看。若认来不是,又作计较。”连忙叫行僮做些早饭,大家吃了,打发他下山
张家去报信说:“山上有个死尸,抱在柱上,有些像老檀越,特来邀请亲人去看。”
张家儿子见说,急约亲戚几人飞也似到山上来认。邻里间闻得此说,尽道希奇,
不约而同,无数的随着来看。但见:一会子闹动了剡溪里,险些儿踹平了鹿胎庵。
且说张家儿子走到庵中一看,柱上的果然是他父亲尸首。号天拍地,哭了一
场。哭罢,拜道:“父亲,何不好好入殓,怎的走到这个所在,如此作怪?便请
到家里去罢!”叫众人帮了,动手解他下来。怎当得双手紧抱,牢不可脱。欲用
力拆开,又恐怕折坏了些肢体,心中不忍。舞弄了多时,再不得计较。此时山下
来看的人越多了,内中有的道:“新尸强魂,必不可脱,除非连柱子弄了家去。”
张家是有力之家,便依着说话,叫些匠人,把几枝木头将屋梁支架起来,截断半
柱,然后连柱连尸,倒了下来,挺在木板上了,才偷得柱子出来。一面将木板紥
缚了绳索,正要扛抬他下山去,内中走出一个里正来道:“列位不可造次!听小
人一句说话。此事大奇,关系地方怪异,须得报知知县相公,眼同验看方可。”
众人齐住了手,道:“恁地时你自报去。”里正道:“报时须说此尸在本家怎么
样不见了,几时走到这庵里,怎么样抱在这柱子上,说得备细,方可对付知县相
公。”张家人道:“我们只知下棺时,揭开被来,不见了尸首。已后却是庵里师
父来报,才寻得着。这里的事,我们不知。”竹林道:“小僧也因做佛事,同在
张家,不知这里的事。今早回庵,方才知道。这庵里自有个秀才官人,晚间在此
歇宿,见他尸首来的。”此时直生已写完了帐,走将出来道:“晚间的事,多在
小生肚里。”里正道:“这等,也要烦官人见一见知县相公,做个证见。”直生
道:“我正要见知县相公有话说。”
里正就齐了一班地方人,张家孝子扶从了扛尸的,直秀才自带了写的帐,一
拥下山,同到县里来。此时看的何止人山人海,嚷满了县堂。知县出堂,问道:
“何事喧嚷?”里正同两处地方一齐跪下,道:“地方怪异,特来告明。”知县
道:“有何怪异?”里正道:“剡溪里民家张某,新死入殓,尸首忽然不见。第
二日却在鹿胎山上庵中,抱住佛堂柱子。见有个直秀才在山中歇宿,见得来时明
白。今本家连柱取下,将要归家。小人见此怪异,关系地方,不敢不报。故连作
怪之尸,并一干人等,多送到相公台前,凭相公发落。”知县道:“我曾读过野
史,死人能起,唤名尸蹶,也是人世所有之事。今日偶然有此,不足为异。只是
直秀才所见来的光景是怎么样的?”直生道:“大人所言尸蹶固是,但其间还有
好些缘故。此尸非能作怪,乃一不平之鬼,借此尸来托小生求申理的。今见大人,
当以备陈。只是此言未可走泄,望大人主张,发落去了这一干人,小生别有下情
实告。”
知县见说得有些因由,便叫该房与地方取词立案,打发张家亲属领尸归殓,
各自散去,单留着直生问说备细。直生道:“小生有个旧友刘念嗣,家事尽也温
饱,身死不多时,其妻房氏席卷家资,改嫁后夫,致九岁一子流离道路。昨夜鬼
扣山庵,与小生诉苦,备言其妻所掩没之数及寄顿之家,朗朗明白,要小生出身
代告大人台下,求理此项。小生义气所激,一力应承。此鬼安心而去。不想他是
借张家新尸附了来的,鬼去尸存,小生觉得有异,离了房门走出,那尸就来赶逐
小生,遇柱而抱。幸已天明,小生得脱。故地方见此异事,其实乃友人这一点不
平之怨气所致。今小生记其所言,满录一纸。大人台鉴,照此单款为小生一追,
使此子成立。不枉此鬼苦苦见托之意,亦是大人申冤理枉,救困存孤之大德也。”
知县听罢,道:“世间有此薄行之妇,官府不知,乃使鬼来求申,有愧民牧矣!
今有烦先生做个证明,待下官尽数追取出来。”直生道:“待小生去寻着其子,
才有主脑。”知县道:“追明了家财,然后寻其子来给还,未为迟也,不可先漏
机关。”直生道:“大人主张极当。”知县叫直生出外边伺候,密地佥个小票,
竟拿刘念嗣原妻房氏到官。
元来这个房氏,小名恩娘,体态风流,情性淫荡。初嫁刘家,虽则家道殷厚,
争奈刘生禀赋羸弱,遇敌先败,尽力奉承,终不惬意。所以得虚怯之病,三年而
死。刘家并无翁姑伯叔之亲,只凭房氏作主,守孝终七,就有些耐不得,未满一
年,就嫁了本处一个姓幸的,叫做幸德,到比房氏年小三五岁,少年美貌,精力
强壮,更善抽添之法。房氏才知有人道之乐,只恨丈夫死得迟了几年。所以一家
所有,尽情拿去奉承了晚夫,连儿子多不顾了。儿子有时去看他,他一来怕晚夫
嫌忌,二来儿子渐长,这些与晚夫恣意取乐光景,终是碍眼,只是赶了出来。
“刘家”二字已怕人提起了。不料青天一个霹雳,县间竟来拿起刘家原妻房氏来,
惊得个不知头脑,与晚夫商量道:“我身上无事,如何县间来拿我?他票上有
‘刘家’二字,莫非有人唆哄小业种告了状么?”及问差人讨票看,竟不知原告
是那个。却是没处躲闪,只得随着差人到衙门里来。幸德虽然跟着同去,案上无
名,不好见官,只带得房氏当面。
知县见了房氏,问道:“你是刘念嗣的原妻么?”房氏道:“当先在刘家,
而今的丈夫叫做幸德。”知县道:“谁问你后夫?你只说前夫刘念嗣身死,他的
家事怎么样了?”房氏道:“原没什么大家事,死后儿子小,养小妇人不活,只
得改嫁了。”知县道:“你丈夫托梦于我,说你卷掳家私,嫁了后夫。他有许多
东西在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