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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韬奋文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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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十来个弟兄,有好几个都结了婚,所以这大家族里看着这么多的孩子。母
亲也做了这大家族里的一分子。她十五岁就出嫁,十六岁那年养我,这个时候才十
七八岁。我由现在追想当时伏在她的背上睡眼惺松所见着的她的容态,还感觉到她
的活泼的欢悦的柔和的青春的美。我生平所见过的女子,我的母亲是最美的一个,
就是当时伏在母亲背上的我,也能觉到在那个大客厅里许多妇女里面:没有一个及
得到母亲的可爱。我现在想来,大概在我睡在房里的时候,母亲看见许多孩子玩灯
热闹,便想起了我,也许蹑手蹑脚到我床前看了好几次,见我醒了,便负我出去一
饱眼福。这是我对母亲最初的感觉,虽则在当时的幼稚脑袋里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
母爱。

后来祖父年老告退,父亲自己带着家眷在福州做候补官。我当时大概有了五六
岁,比我小两岁的二弟已生了。家里除父亲母亲和这个小弟弟外,只有母亲由娘家
带来的一个青年女仆,名叫妹仔。“做官”似乎怪好听,但是当时父亲赤手空拳出
来做官,家里一贫如洗。

我还记得,父亲一天到晚不在家里,大概是到“官场”里“应酬”去了,家里
没有米下锅;妹仔替我们到附近施米给穷人的一个大庙里去领“仓米”,要先在庙
前人山人海里面拥挤着领到竹签,然后拿着竹签再从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带着
粗布袋挤到里面去领米;母亲在家里横抱着哭涕着的二弟踱来踱去,我在旁坐在一
只小椅上呆呆地望着母亲,当时不知道这就是穷的景象,只诧异着母亲的脸何以那
样苍白,她那样静寂无语地好像有着满腔无处诉的心事。妹仔和母亲非常亲热,她
们竟好像母女,共患难,直到母亲病得将死的时候,她还是不肯离开她,把孝女自
居,寝食俱废地照顾着母亲。

母亲喜欢看小说,那些旧小说,她常常把所看的内容讲给妹仔听。她讲得媚媚
动听,妹仔听着忽而笑容满面,忽而愁眉双销。章回的长篇小说一下讲不完,妹仔
就很不耐地等着母亲再看下去,看后再讲给她听。往往讲到孤女患难,或义妇含冤
的凄惨的情形,她两人便都热泪盈眶,泪珠尽往颊上涌流着。那时的我立在旁边瞧
着,莫名其妙,心里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样无缘无故地挥泪痛哭一顿,和在上面看
到穷的景象一样地不明白其所以然。现在想来,才感觉到母亲的情感的丰富,并觉
得她的讲故事能那样地感动着妹仔。如果母亲生在现在,有机会把自己造成一个教
员,必可成为一个循循善诱的良师。

我六岁的时候,由父亲自己为我“发蒙”,读的是《三字经》,第一天上的课
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点儿莫名其妙!一个人坐在一个小客
厅的炕床上“朗诵”了半天,苦不堪言!母亲觉得非请一位“西席”老夫子,总教
不好,所以家里虽一贫如洗,情愿节衣缩食,把省下的钱请一位老夫子。说来可笑
第一个请来的这位老夫子,每月束修只须四块大洋(当然供膳宿),虽则这四块大
洋,在母亲已是一件很费筹措的事情。我到十岁的时候,读的是“孟子见梁惠王”,
教师的每月束修已加到十二元,算增加了三倍。到年底的时候,父亲要“清算”我
平日的功课,在夜里亲自听我背书,很严厉,桌上放着一根两指阔的竹板。我的背
向着他立着背书,背不出的时候,他提一个字,就叫我回转身来把手掌展放在桌上,
他拿起这根竹板很重地打下来。我吃了这一下苦头,痛是血肉的身体所无法避免的
感觉,当然失声地哭了,但是还要忍住哭,回过身去再背。不幸又有一处中断,背
不下去,经他再提一字,再打一下。呜呜咽咽地背着那位前世冤家的“见梁惠王”
的“孟子”!

我自己呜咽着背,同时听得见坐在旁边缝(ren )着的母亲也唏唏嘘嘘地泪如
泉涌地哭着。

我心里知道她见我被打,她也觉得好像刺心的痛苦,和我表着十二分的同情,
但她却时时从呜咽着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勉强说着“打得好”!她的饮泣吞声,为
的是爱她的儿子;勉强硬着头皮说声“打得好”,为的是希望她的儿子上进。由现
在看来,这样的教育方法真是野蛮之至!但于我不敢怪我的母亲,因为那个时候就
只有这样野蛮的教育法;如今想起母亲见我被打,陪着我一同哭,那样的母爱,仍
然使我感念着我的慈爱的母亲。背完了半本“梁惠王”,右手掌打得发肿有半寸高,
偷向灯光中一照,通亮,好像满肚子装着已成熟的丝的蚕身一样。母亲含着泪抱我
上床,轻轻把被窝盖上,向我额上吻了几吻。

当我八岁的时候,二弟六岁,还有一个妹妹三岁。三个人的衣服鞋袜,没有一
件不是母亲自己做的。她还时常收到一些外面的女红来做,所以很忙。我在七八岁
时,看见母亲那样辛苦,心里已知道感觉不安。记得有一个夏天的深夜,我忽然从
睡梦中醒了起来,因为我的床背就紧接着母亲的床背,所以从帐里望得见母亲独自
一人在灯下做鞋底,我心里又想起母亲的劳苦,辗转反侧睡不着,很想起来陪陪母
亲。但是小孩子深夜不好好的睡,是要受到大人的责备的,就说是要起来陪陪母亲,
一定也要被申斥几句,万不会被准许的(这至少是当时我的心理),于是想出一个
借口来试试看,便叫声母亲,说太热睡不着,要起来坐一会儿。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母亲居然许我起来坐在她的身边。我眼巴巴地望着她额上的汗珠往下流,手上一针
不停地做着布鞋──做给我穿的。这时万籁俱寂,只听到滴搭的钟声,和可以微闻
得到的母亲的呼吸。我心里暗自想念着,为着我要穿鞋,累母亲深夜工作不休,心
上感到说不出的歉疚,又感到坐着陪陪母亲,似乎可以减轻些心里的不安成分。当
时一肚子里充满着这些心事,却不敢对母亲说出一句。才坐了一会儿,又被母亲赶
上床去睡觉,她说小孩子不好好的睡,起来干什么!现在我的母亲不在了,她始终
不知道她这个小儿子心里有过这样的一段不敢说出的心理状态。

母亲死的时候才廿九岁,留下了三男三女。在临终的那一夜,她神志非常清楚,
忍泪叫着一个一个子女嘱咐一番。她临去最舍不得的就是她这一群的子女。

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但是我觉得她的可爱的性格,她的努力的精神,
她的能干的才具,都埋没在封建社会的一个家族里,都葬送在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务
上,否则她一定可以成为社会上一个更有贡献的分子。我也觉得,像我的母亲这样
被埋没葬送掉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一九三六,一,十日深夜

 


 卧着拿薪水

 
据报载最近冯玉祥氏对新闻记者谈话,有“国家将亡,应卧薪尝胆,但他们正
在卧着拿薪水”等语,末了一句颇饶幽默意味。我们做老百姓的看惯了当今所谓要
人也者,往往上台时干得乱七八糟,下台后却说得头头是道,所以我们对于大人先
生们的高论,常觉得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但像冯氏说的这句话,对于国难中老爷们
的泄泄沓沓醉生梦死好像已倒在棺材里的心理形态,似乎描摹得颇有几分似处。拿
应拿可拿的薪水,原不算什么罪过,可是一定要不客气的“卧着拿”,那撤烂污的
程度未免太高明了!

但是我们如略再仔细的研究一下,便觉得仅仅拿薪水的仁兄们,就是“卧着”
拿的,大概都是藉此勉强糊口活家的可怜虫。讲到国家民族的元恶大憝,却是那些
不靠薪水过活,所拿的远超出于薪水,你虽求他们仅仅安安分分的“卧着”而不可
得的一大堆宝贝!

诚然,现在有一班全靠着显亲贵戚,在衙门里挂个衔头吃现成饭的官僚老爷们,
拿着薪水无事可做,只须“卧着”就行,他们只要靠得着封建的残余势力,尢其是
有做小舅子资格以及能和这种资格发生直接间接关系的人们,都有便宜可扇,都只
须“卧着拿薪水”!

但是他们不得不求生存,这样的社会既不能容纳这许多求生者,他们只得往比
较可以糊口的路上钻。对这种人我们仍只觉得怜悯,认为是社会制度造成的罪恶。

至于上等的贪官污吏和搜括无厌还要打着玩玩的军阀,那是“卧着拿薪水”并
非他们所屑为的。“捐税名称之繁,既已无奇不备;勒借预征之酷,复又遍及灾区。”
(见国府请求川军停战命令)这比“拿薪水”要高明得千万倍了。但他们却不愿安
分的“卧着”,却要“罔顾国难,藉故交兵,军旅因内战而捐精英,黎庶因兵劫而
膏锋镝。”就是客客气气的请求他们“引咎互让,立止干戈”(亦见上令),他们
仍充耳不闻,玩得起劲,这就请求他们“卧着”而不可得了!
 


 走狗

 
“走狗”这个名称。大家想来都是很耳熟的。说起“走”这件事,并不是狗独
有,猪猡会走,自称“万物之灵”的人也会走,何以独有“走狗”特别以“走”闻
名于世?飞禽走兽,飞是禽的本能;走是兽的本能;这原是很寻常的事实,并不含
有褒贬的意昧。但是“走狗”的徽号,却没有人肯承认──虽则这个人的行为的的
确确地是在表示着他是一位道地十足的走狗,换句话说,被人称为走狗,大概没有
不认为是一件大不名誉的事情。你倘若很冒昧地对你的朋友当面说“老兄是个走狗”,
无疑地是得不到什么愉快的反应的。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玩狗是西洋女子的一件很普遍的消遣的事情──这些女子当然是属于有闲阶级
的。

中国的“阔”女子中也有很少数的染着这样的“洋气”。听说中国某著名外交
官的太太便极爱养狗,养了十几只小哈吧狗,她的丈夫贵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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