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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观察之下秦枫谷,因了朱彦儒的问,他便和盘将自己的心事,为了画像选择人材的经过和苦闷,以及见了朱娴以后,她怎样适合自己的条件等等,一一说了出来。
他只剩了一件事不曾说出来,就是:我很爱你的女儿。但他也暗示的说:
“我觉得朱小姐,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现在少见的一位女性。”
“过奖过奖。”朱彦儒一面这样回答,心里却已经将事情明白大半了。
八五、我爱她
有几分明白了秦枫谷对于朱娴的态度,朱彦儒觉得自己的话更难启齿了。秦枫谷不仅是个少年老成的青年人,而且人品才学,都臻上乘,简直是个理想的女婿。在这样的一个后生面前,老年无子的朱彦儒,想起自己的境遇,他简直有点感伤起来。
踌躇了好久,他不忍使秦枫谷过于伤心,只好这样的问:
“秦先生和小女认识以来,她曾谈起过自己的家庭状况吗?”
“不曾。朱小姐每次来了,我们总是赶著作画,很少有机会彼此谈话。”
“秦先生不是有一次在沙利文坐过吗?”
秦枫谷不禁脸上一红,心想朱娴原来将什么话都告诉家里了,自己要遮掩也是徒然。说不定她父亲已经什么事都知道了,现在特地是为对证她的话而来的。
“确是有过的,”秦枫谷回答,“不过也没有谈什么。朱小姐不愿展览会的目录上印出她的名字,所以特地约我来同我解释的。”
“她怎样解释呢?”
“她只是说不愿意人家知道这是她的画像,以免弄出些无谓的谣言,旁的没有说什么。好在目录上不必要印出是谁的画像的,而且正式的话题原是《永久的女性》,证明被画的人是谁,原不过是感谢的意思而已。”
朱彦儒微笑着捻着自己的胡须,好像要说什么。秦枫谷受着这样的鼓励,刚才恐惶的心理消失了,他大胆的问:
“朱小姐在家里不曾谈起过画像的事吗?”
“我已经说过,是最近才知道的。”
“朱先生,恕我大胆的问,该不致因了这幅画像,使朱小姐感到了什么麻烦吧?”
因为急于要知道朱娴失约的原因、她父亲今天来看他的目的,秦枫谷恢复了自己的慌乱的心情,开始这样的问了。
听了他的话,朱彦儒微笑着并不回答。他好像心里经过了一阵思索,然后才慢慢的回答:
“秦先生,我想冒昧的问你一句话,你和朱娴认识以来,觉得她这个人怎样?”
秦枫谷的心里跳了起来,几天苦闷的心情现在似乎获得了意外的发展,他不觉精神一振,赶快的回答:
“我觉得朱小姐无论在学识人品方面,都是少见的一位女性。并不是当了朱先生的面前才这样说,实在的,自从认识以来,我觉得……”
他无意抬起头来,看见朱彦儒正微笑着望着他,自己不觉心虚,脸上一红,停住口站了起来。
“怎样?秦先生觉得怎样?”
站起来背了脸朝着窗口,秦枫谷鼓起最大的勇气说:
“朱先生,我不知道这次她向你老人家说过什么。在我方面,虽然认识并不久,我已经深深的爱她!”
暂时间,秦枫谷没有再开口,朱彦儒也不回答,沉默笼罩了整个的房间。
八六、我的错误
望着秦枫谷的背影,听见他用着微颤的声音,说他爱朱娴以后,朱彦儒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着低咽的声音说:
“秦先生,你对于小女的态度,不用你说,我早已知道的。我今天就是为了这问题,所以特地冒昧来拜访……”
秦枫谷突然将身体旋了过来,嘴唇微微的抖索,眼睛里放出一种无尽的期望的光辉。
望着这种情形,朱彦儒不禁将话停止了。他不忍说下去,改了口气问道:
“秦先生,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爱她吗?”
秦枫谷将头一抬:
“朱先生,请你信任我的话。我是一个洁身自好的青年人,我不敢骗人,我也不敢欺骗自己。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来发誓,我确是爱她,我相信她也相当的爱我!”
朱彦儒的头低了下去,他说:
“我信任你的话。不过,你怎样知道她的态度呢?”
“她如果不信任我,决不肯答应我作画。如果我的态度不足使她满意,她决不会继续来看我的。而且,许多无意之间的流露,都使我相信我的观察不错。”
“你的话是对的,”朱彦儒说,“不过,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实诚挚的爱她吗?”
“我确实爱她!”
“你肯为她牺牲一切吗?”
“我肯为她牺牲一切。”
朱彦儒默默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握住秦枫谷的手,叹了一口气说:
“秦先生,恕我说句老话。我也是年将半百的人了,可惜我的福薄,只养了一个女儿。如果有一位像秦先生这样的男孩子,我真是前生修来的了。”
秦枫谷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的说。
“像朱小姐那样的女儿,真比我们男子强得多了。”他安慰似的说。
“不用说了。”他摇摇头回答,“你们自从认识以来,她绝对不曾向你谈过自己的事吗?”
“绝对不曾谈过。”
“你可知道她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什么?”
秦枫谷的脸上颜色立刻变了,朱彦儒觉着他的手抖索起来。他握紧了他的手说:
“我不能不告诉你,她已经订过婚了。”
秦枫谷张了口不说话,脸上现出了一种绝望的惨白。朱彦儒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头说:
“请原谅我说这样的话,我愿意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并不是你的错误,也不是她的错误。她并不是骗你,也许正是因为爱你的原故,她才不忍心告诉你,使你失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
他还要说下去,望见始终不开口的秦枫谷惨白的脸上,慢慢的滴下了两滴眼泪,他也回过脸去了。
八七、茫茫夜
隔了好久,朱彦儒才说:
“秦先生,你过来,请坐下来。现在是该用理智的时候,不是用感情的时候。请坐下来,抑制你的情感,听我向你说更要紧的话。”
秦枫谷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在椅子上缓缓的坐下。一时之间,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什么能力都消失,只好听随旁人的摆布了。
“在年岁上说,我不妨以长辈自居,将你当作我的子侄。”朱彦儒靠在沙发上说,“但是对于你的为人和才学,我实在敬佩你,愿意和你做朋友,做个忘年之交。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时间并不长,但是老眼未昏,我是颇为自信自己的眼力的。我愿意以肝胆相见,将这件事的真相完全奉告,请老弟给我一个处置的办法,我完全照办,可以吗?”
“老伯,请容许我这样的称呼罢,不要折煞我了,请说出来,我惟老伯之命是从。”
“也罢,”朱彦儒说,“请你不要误会,以为小女欺骗了你。自从你们认识以来,你用怎样的一种态度对待她,我相信她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这是我从她自己的口中听出来的。她所以不拒绝你,又不肯告诉你是订过婚的人,完全是下了更大的决心,这从她连我也瞒住了这一点上,完全可以看出的。她不仅没有现在一般女性的浪漫气息,而且更是孝顺成性,这次突然改变了她的个性,可知你的认识,对于她发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她自己也为你改变她的行动了。她的婚姻,原是经过她自己同意的,而且素来双方感情很好。照一般的情形说,即使感情好,解除婚约原也是可能的,但是她的婚约背景却很复杂,爽快的说,就是还有经济背景。这是我最心痛,最惭愧的一件事,虽然事实上并不是出卖女儿,但想到今天的这种情形,完全是老汉的过错了。贤侄是明白人,我不妨将个中情形细细的告诉你,请你给我一个解决的办法。”
接着,他就将朱娴和刘敬斋的订婚,他和刘敬斋的经济关系,展览会开幕以后,刘敬斋发现了朱娴的画像怎样向自己质问,朱娴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如何坚决,刘敬斋在旁人面前暗示如果决裂了要采取怎样的处置,以及万一真的决裂了自己全家所要受到的威胁等等,一一说了出来。
“所以,你看,这事不仅影响女儿的婚姻问题,而且还要牵涉到老汉整个家庭问题。我是年将半百,只有这一个女儿的人,我知老贤侄决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浮滑少年人,所以今天才敢冒昧奉访,将这情形的真相奉告,希望贤侄能给我一个妥善的解决途径。我不敢要求你放弃你的爱,我只希望你能以理智来判断,从大处着想,不要使老汉的家庭发生悲剧而已。”
“我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形!”这是在千头万绪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当时秦枫谷的心中,所能回答的一句话。
“我当然知道今天的话,使你精神上很受刺激,但希望你能以理智来克服。不仅她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也操在你的手上。我希望你今晚能仔细考虑一下,最近给找一个答复。我没有别的请求,我只请求你能从彻底爱她的观点上,体念老汉的痛苦而已。”
“好的,我明天来答复老伯罢。”秦枫谷咬着牙齿回答。
走出了旅馆,他一时觉得在茫茫的夜间,无垠的世界中,无处可以容身一样。
八八、疯了
实在的,走出了一品香旅馆,秦枫谷觉得一时之间,偌大的世界好像真没有自己容身之处一般。他低着头用最快的速率,穿过了热闹的西藏路,沿着跑马厅的后面,拣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去。
他只知道向前走,也不辨东南西北,心里更昏昏乱乱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他只知道遗在后面的,刚才旅馆里的空气太紧张,太沉重,他如果再迟走一步,完全要失去统制自己的能力了;他说不定要抱头痛哭,或者跪在朱彦儒的面前。
他知道残酷的并不是朱彦儒,而是统制着自己的命运。无情的命运的铁手,毫不顾惜的将一朵美满待放的花,从他心上摘去。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梦想中的七宝楼台,被摧毁得丝毫无遗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