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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笑而不语,静等魏辙接下来的高论。
“齐、魏亲韩,天下皆知也!今魏国伐楚,起因莫过于楚国伐齐,若无楚国伐齐一事,魏国又何必伐楚?!王上若听信楚国一面之词,用兵淮水,则秦、赵两国必喜。何也?以淮泗之地结楚国之欢好,则韩失齐、魏之心也!韩国仁义之名亦失!及此,韩国北不与赵好,西不与秦欢,东恶齐、魏,天下诸国,只有燕、楚可为外援。楚国重利而轻(大)势,盖有一国肯割地以结交楚国,韩国则四面树敌,恐有倾国之祸!即便齐、魏两国不怀恨在心而背离韩国,楚国亦不能和齐、魏两国并存。何也?魏国、齐国北与燕赵为邻,西望韩国。赵、韩两(国)强,魏、齐两国不可敌;燕弱,为两国之盟(友)。齐、魏两国若要开疆扩土,只能南下伐楚。王上即便这次救下了楚国,下一次,复下次,亦不能阻止!所谓当人财路如杀人妻妾,今日忍之,明日忍之,后日则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矣!韩国欲要存楚,如挡齐、魏两国的财路,齐、魏两国又能忍耐多久呢?所以,臣言救楚容易,而断齐、魏觊觎楚国之心难。”
稍微停顿了下,魏辙长叹道:“不过,臣大胆推测,齐国之所以拉拢魏国行伐楚一事,而不是向我们韩国求援,怕是已有自立之心。不援救楚国不过是挣一个大义的名分,维系貌合神离的韩、魏、齐之盟而已。当今战国之世,礼乐崩坏,诸侯不言义而言利,王上既然以霸王之道欲平天下,这义字不可失。何况,臣以为,楚王好利。好利者最不容许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被侵害,楚王一怒,兴兵数十万北伐,易如反掌。王上何不引楚、魏、齐三国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呢?”
韩王点了点头,请教道:“那爱卿的意思是不救援楚国,也不讨伐楚国,任由三国混战?可如此的话,楚国放眼会倒向赵国,赵国乃我大韩劲敌,有楚国助力,我们韩国的压力会大上很多吧?”
在韩王看来,既想尽量维系和魏国、齐国的联盟,又想保全楚国的利益。这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事情,但韩王总觉得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眼下看来,除非韩国大动刀兵,将魏国、齐国打怕,让他们不敢背叛韩国,否则,根本没有办法。
“燕、齐两国结盟,赵国受腹背之患,对上我们韩国已经处于下风。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国拉拢楚国,让他们在我们的背后捣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臣以为,这恰恰是我们韩国的机会。”魏辙一脸自信地解释道。
“愿闻其详!”韩王急切地说道。
“如今王上坐拥八郡之地,北拒强赵,西抗暴秦,东与魏国交好,南连楚国之心。不用数年,王上想要开疆扩土,当往何方?往西、往北阻力重重,往东,一旦攻魏,则列国必然来援。唯有往南,经略楚国方为正道。可王上每每出兵都是师出有名,楚国没有冒犯我们韩国的地方,反而对王上礼遇有加,王上该拿什么理由来攻打楚国呢?不如让楚国主动背离韩国,王上便可堂而皇之地攻占郢都,逼迫楚国迁都以避锋芒。”
ps:留下一个悬念
第二十三章西风起,战事急
韩王沉思不语,明白了魏辙的想法。楚国拿赵国来威胁自己,自己完全可以毫不理会。反正韩国接下来开疆扩土还要落在楚国身上,犯不上现在就把齐国、魏国得罪狠了。现在嘛,还不是伐楚的最好时机,就由得齐、魏、楚三国相争吧!韩国静观其变就好。
“爱卿方才说,救楚容易,而断齐、魏觊觎楚国之心难;伐楚容易,而绝秦、赵之患难。我们韩国若是伐楚,秦、赵必定在后方掣肘,爱卿可有良见?”
魏辙一听此言,就知晓韩王多半认可了自己的意见。眼下群臣有言救楚者,有言伐楚者,自己提出这个静观其变的意见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毕竟看起来,静观其变着实消极了些,除了可以保存韩国的实力,没有第二个好处。
对韩王提出的疑问,魏辙也是深思已久。首先,秦、赵、韩三国乃是当世最强的国家,任何两方联合起来都能对第三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以前有齐国、魏国对韩国增威壮势,秦、赵两国不敢妄动。但如今,魏国俨然要左右逢源,齐国、燕国混在了一起,楚国又是韩国接下来要下手的目标,韩国基本上已经成为孤家寡人了。好在秦、赵两国现在也是貌合神离,韩国暂且不需要担心。但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秦国吃的韩国的亏最大,如今蛰伏关中全都是拜韩国所赐,赵国更是罕见的割地求饶,上下引以为耻,韩国的局势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
“启禀王上!臣以为,秦国自秦孝公起,既有吞并八荒、包举宇内之心。如今虽困守关中,但对中原的垂涎绝不会轻易打消。秦、赵两国虽有盟友之名,但观其行,多半是貌合神离。秦国欲向赵国借道入中原而不得,只能经略河东。王上何不利用此点,令秦赵两国生隙。我韩国也好帮助一国而敌另一国。”魏辙沉声说道。
既然不能拉拢楚国以为助力,也不能收魏、齐两国之心,韩国不如就干脆摊开牌来,和赵国、秦国好好斗上一场。韩国既失魏、齐,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对韩国的忌惮、提防之心都会大减。韩国完全可以赚取一国的信任,打压另一国。只有这样,韩国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秦、赵两国打压。
韩王顿时来了兴趣,道:“那依爱卿之言。是联赵伐秦还是联秦伐赵?”
魏辙毫不犹豫地回道,“秦国万不能联合,自当是联赵伐秦。”
韩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秦国乃虎狼之邦,素来不讲信义。何况,秦国被自己好不容易束缚在关中。若是再把秦国引进中原,那韩国可有乐子瞧了,恐怕到时候,秦国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反咬一口。而不是为难赵国。
“然也!不过!”魏辙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寡人就怕。赵国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和我们韩国虚与委蛇,出工不出力,想要我们和秦国互相消耗,他们也好收渔翁之利啊!”
“王上所言甚是!”魏辙作了一揖,恭敬地说道:“如果韩赵之盟如同秦赵之盟一般貌合神离。那这样的联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赵国上下皆是重利,赵王又宠信平原君。王上只需派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游说平原君,以利诱之,平原君多半会答应,赵王反对的可能自然就小之又小。秦国关中有八百里沃野。赵国只需尝到些许甜头,势必不能自拔。王上到时候又何必担心赵国不会出力呢?”
韩王暗忖了片刻,赵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番动荡,这倒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到时主持国政的多半是平原君赵胜,只要说服平原君,韩、赵结盟确实问题不大。韩国再辛苦些,多调动下秦国的兵马,让赵国占据百十里秦地,依照赵国吃肉不吐骨头的性格,怕是就不会放弃已经得到的秦地。
不过,秦国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平静了,边境上的守备又格外森严,里里外外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韩王总觉得,秦国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也许是和之前秦国丞相魏冉出使大梁一事有关。不知道秦国这次是要借道函谷关进入中原呢,还是趁着魏国不备,拿下河东。当然,如果秦国大着胆子去撩拨赵国,那韩王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如果只是来进犯韩国或者偷袭魏国,那韩国想要促成韩、赵结盟一事,还有的忙了。
“寡人受教矣!”韩王拍板决定采纳魏辙的建议——按兵不动,静待时局发生变化。
次日朝会上,韩王宣布了自己按兵不动,既不救援楚国也不讨伐楚国的决定。这自然出乎了群臣的预料,大臣们纷纷请韩王三思。援救楚国也好,讨伐楚国也好,好处都是十分明显的。可按兵不动呢,既得罪了楚国,又失去了彰显韩国在中原地区话语权的机会,失去了浑水摸鱼的机会。这很不符合韩王一向冒险占便宜的风格啊!也不符合韩国的利益。
韩王却是解释道:“寡人听闻,国虽大,好战必亡。韩国以仁义闻名天下,寡人不敢负历代先王之遗训,愿意保全韩国的仁义之名,取信于天下,招四海有志之士来投。齐、魏伐楚,寡人不能救之,一者救楚失齐、魏之心,韩国西有暴秦,北有强赵,齐、魏若再恶韩,则韩国四面树敌,此不智也!以魏国武卒之强,吴起、乐羊之智,也因四面树敌而霸业消,寡人之韩国尚不如魏武侯之魏国,又何敢引天下而伐之?二者救楚劳民伤财,自寡人登基以来,南收南阳、巴蜀以为郡,西略汉中,东设汝南,士卒伤亡不可胜数,戴孝之家不计其数。寡人怎能为了区区的七十里之地而置数万(户)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于险地。”
“寡人也不支持伐楚。今韩国所困,非地不光,非民不多,而在乎安民、服民。巴蜀新定。汝南新平,民心思安,妄动刀兵,不妥。商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寡人之地方数千里。较之商汤、文王多出数十倍,民亦多出数十倍。若君臣一心,百姓效死,何愁天下不定?秦国变法百年乃有霸业,诸侯莫不敢挡。韩国变法不过五年,今收汉中、巴蜀,可与秦、赵相抗,已乃韩国立国百十年未有之幸事,切勿贪得无厌。穷兵黩武。”
张平和范睢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自己着相了。韩国再怎么发展地快,也掩盖不住变法不过五年的事实。和秦国持续百余年的商鞅变法相比,韩国缺少的就是底蕴。尤其是巴蜀、汝南三郡,地方官员刚刚向百姓们宣传了韩国的新法,汉中的新法则是在磕磕绊绊的进行,还未真正普及全郡。韩国新法真正施展地顺利无比的还是上党、颍川、三川、南阳四郡,这些地方才是韩国的精华所在。而且。韩国的面积已经仅次于楚国,所缺的不是土地。要再多的土地也消化不了。反而因为地盘太大,韩国的兵力会分散开来,矛盾会更多。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