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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这不等于从下水道里蹦出个卫生球儿吗!张大民由此卫生了不少,变得格外
小心了,除了洁癖,张四民还有工作癖,业务上很钻研。她交际少,不贪玩儿,老
看产科方面的书……那一年,张四民做了先进工作者,以后她便年年都是先进厂作
者了。
张树三岁那年,张五民从西北农大来了一封信,信不长,每个字有枣儿那么大。
信的开头说,他仍旧不回来过暑假,他要上体验民情。母亲说什么叫体验民情,张
大民说我也不知道,是到村儿里看看热闹吧。母亲叹息一声,他就不想看看我?信
的中间说,他补选了学生会副主席,半年以后,争取竞选正主席。母亲乐了,主席
的官儿有多大?张大民说没多大,跟居委会主任差不多吧。母亲撇撇嘴,不乐了。
信的结尾说,我要考研究生,我需要很多书,书是知识的海洋,我迫切需要在里面
自由地游泳。然后笔锋一转,信的最后一句话豁然写道——听说你们都长了两级工
资,请每个月多给我寄30块钱,切切!母亲停了一会儿才说,我管10块钱,剩下
的你们管。张大民说我也管10块钱,剩下的三民管。张三民说我不管,我正攒钱买
摩托车呢,在食堂吃咸菜都吃了一年了。张四民说我管吧。母亲叹息一声,你才挣
几个钱?先进工作者微微一笑,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饯,又微微一笑,30块钱都让
我管吧,就算五民替我读研究生了。张大民很难过,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妹妹,现在
更喜欢这个妹妹了。母亲问自由地游泳是什么意思,看样了对五民很不放心。张大
民说自由地游泳就是游自由泳,就是狗刨儿,当主席了,大风大浪了,学会狗刨儿
了!年底,主席来信报捷,竞选已经成功,开始全面地总地负责学生会的具体工作
了。这一次没提钱。张大民松了口气,只要别加钱,您开始负责全国全党全军全国
人民的工作我们也管不着您呐!母亲还老跟邻居显摆,我儿子当主席了,好像家里
出了个居委会头儿多光荣似的,多不容易似的,多给祖宗脸上贴金似的!太愚昧了。
张树四岁那年,张二民的媳妇毛小莎不知动了哪根儿筋,开始频频地调工作。
先从百货商店凋到轻工局,又从轻工局跳到文化馆,最后在文化馆一拧屁股,又踅
到哪个旅游公司里去了。张二民对着家人疑惑的目光,乱挑大拇哥,我媳妇有路子!
不久借到一套楼房,一室一厅,搬家的时候,张三民牛气得不行,连大拇脚趾头都
挑起来了,我媳妇有路子!张大民心说,整天跳槽,不老老实实在一个地方撒尿,
有路子也是鸟路子。
一天下午,张大民正在喷漆车间喷漆,传话说外边有人找,连忙跑出去,一看
是张三民。喝了不少酒,舌头转动,眼珠儿转不动,傻子一样转着一只大拇哥,眼
泪刷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说哥,就说不下去了。他说哥,又说不下去了。张大民心
里一紧,谁死了?他摇晃三民的肩膀,拧三民的左耳朵,最后给了二民一个人嘴巴,
啪嚓!三民的喉头跳了一下,就哭出声音来了。
“我媳妇……”
“你媳妇怎么了?”
三民继续晃着那只大拇哥。
“我媳妇……”
“你媳妇有路子,我知道。…
“我媳妇……”
“我明白,她有路子。…
“路子……婊子!…
“你媳妇……”
“我媳妇是个婊子!”
张三民哭倒在大哥的肩膀上、,张大民不知为什么,有点儿欣慰。早就听出来
了,不是一只好鸟,是一只浪鸟!张大民在张三民的后腰上拍了拍,想起了儿时的
情景,三民脖子里让人灌了沙土,跑回家也是这样哭的。现在,他无法领着三民追
出去,灌对方一脖子沙土了。鸟固然不是好鸟,可毕竟是一只鸟啊!歌喉婉转,羽
毛美丽,是做小婊子,还是竖大牌坊,人家有人家的自由啊!张大民说别哭了,挺
起来,擤擤鼻涕,说说,怎么好好的就成了婊子了?张三民说了两个小时也没说清
楚。大意是肚子疼,请了半天假,打开单元门一看,媳妇正领着一个男的穿裤子呢,
跟军训时候的紧急集合一样。张大民劝他想开点儿,别以为就自己倒霉。这种鸟很
多,有越来越多的趋势,随便挑一座居民楼看看,隔一个笼子一只,可能邪火点儿,
隔两个笼子一只,那是一定不会错的,不信就拉出来溜溜。张三民没想到有这么多
战友,听大哥一说,觉得有道理,慢慢就平静了。他底气不足地嘟囔,真恨不得杀
了她。张大民说千万别杀她,你要么放了她,爱飞哪儿飞哪儿,要么就给她拔拔毛,
告诉她不老实,拔光了算,别让她不知道你是谁!我建议你重找一只。不会叫唤都
没关系,关键是要品德优良,死蹲一个茅坑儿不起来,得是真正的好品种,就像我
媳妇那样。张三民没有正面回答他,走的时候只是连连叹息,早一点儿给她拔毛就
好了,早一点儿拔就好了。晚上刚回家,张三民就来了传呼电话。张大民没有醒过
昧儿来,兴冲冲他说怎么看,你给她拔毛了吗?
“哥,我们和解了。”
张大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哥,别告诉咱妈。”
手能从电话线伸过去,就抽他了!
“哥,我原谅小莎了。”
“什么鸟儿东西!”
张大民摔了电话,气得眼冒金星。那只鸟往三民嘴里拉了一滩屎,吧噔儿一下,
丫没给吐出来,丫给吃进去了!
秋天,张五民回来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个子高大,肩膀结实,眉清目朗,谈
笑自如,嗓音嗡嗡的,听着特别厚实,特别舒服。母亲一见他就哭了,抱看不撒手。
他很得体,显然见了不少大世面,不怕别人哭,用低沉的喉音管自说道,老人家,
身体怎么样,这几年您受苫啦!张大民站在旁边纳闷,又钻出一只,是哪儿飞来的
呆鸟呢?不论从内容到形式,这一位怎看怎么不一般,颠过来倒过去,揉开了掰碎
喽,怎么看怎么不是凡人,也不是张大民他们家的人。他没有考研究生,直接参加
分配,准备到农业部下边的一个司下边的一个处里去做事。他很快就去报到,并很
快住进部里的单身宿舍了。他用浑厚的嗓音提出建议,家里要尽快装个电话,否则
多不方便,有事都没法儿通知你们。张大民的脑袋嗡一声就大了。
“不是正等着您挣钱交初装费呢么。”
张五民一愣,很有风度地笑了笑,没有接话。主席不白当,会察言观色了。
“你不用通知我们,部长想接见了,你直接把他拉咱家来不就完了么。”
“大哥,你越来越风趣了。”
“你不是想去新疆种苜蓿种向日葵么?怎么不去了?人家给种满了,新疆没你
地儿了吧?新疆没地儿了,扭头儿奔内蒙呀,怎么一脑袋扎到水泥大楼里去了,不
嫌憋得慌了?”
“那时候我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
“怎么也没考研究生啊?”
“大家都认为我适合走仕途。”
“身上多带俩保险钩儿。”
“怎么呢?”
“爬两步就挂一个,小心别掉下来!”
“我借大哥的吉言了。”
小子向外走的时候,脚步咚咚直颤,好像是一辆坦克开到社会上去了。母亲说
我们老五最有出息了,又问仕途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仕途,是泥道儿吗?张大民说
您甭问我们,您肯定看见过。场子中间戳一根杆儿,一敲锣,一群猴儿抢着往上爬,
中间那根杆儿就叫仕途。咱家老五的出息大了去了。
母亲说比喷漆的活儿强点儿不?
“您寒碜我干吗?”
张大民灰溜溜地找石榴树就伴儿去了。石榴树样子没变,粗了不少,撑裂了
屋顶的油毡。外面一落雨,树皮就跟着流水,缠上毛巾不管用,把儿子的毛巾被裹
上,居然管用了。张大民看着水淋淋的石榴树,觉着一个人的眼泪在流,永远也流
不完了。
张树五岁那年,家里出了一件大事。除夕下午,全家人包饺子。母亲拿了10
块钱,上街买醋,买蒜。张树橡小尾巴儿一样跟着她。先到副食店买醋,然后拎着
醋瓶子去菜市买蒜。蒜挑好了,搁在秤盘里也约好了,一摸没钱。赶紧回副食店,
我买了一瓶醋,你们没找钱。那边说不可能,您的醋呢?赶紧回蒜摊儿,我的醋呢?
那边说啥醋,俺们就卖蒜,俺们不卖醋。母亲回到家里,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老
糊涂了把钱给丢了把醋也给丢了。张大民说没事没事,丢了就丢了,张树呢?母亲
哼哼了一声,就坐在地上了。
张树没有走远。李云芳哭天抹泪地来到街上,发现儿子正在菜市溜达,背着
小手儿,看看茄子看看扁豆,视察得正来劲呢!他不慌不忙地向众人汇报,奶奶跑
了,奶奶没影儿了。后来奶奶回来了,奶奶又往那边跑了,奶奶又没影儿了。奶奶
上哪儿了:
奶奶一个人儿回家了。
大家笑过之后,没有当回事。老人记性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了个笑话而
已。上街别带孩子,买东西少带钱,炒菜别忘了关火,还能让老太太怎么样呢?总
不能让她和孙子一块儿上幼儿园吧?半个月之后,母亲失踪了。
那天正好张五民回来,母亲说你爱吃茄子,我给你做烧茄子,我给你上街买
茄子去。谁也没拦她,一去便失了踪影。起初都不在意,张大民还开玩笑,妈买俩
茄子,丢了一个,正满世界找呢,找什么,自己给吃了!后来过了吃饭时间,突然
觉得不妙了。晚上,大家坐在派出所走廊里等消息,张大民把张五民骂了个狗血喷
头。吃什么烧茄子?不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