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是你们家房子多,还拉扯哪个?把东西厢房全腾出来吧,我看四条大炕,能盛一个连!”
老常说着出来,就又到了俗儿家里,她家的大门关的挺紧。老常拍打,喊叫,半天老蒋才开门出来,丧声丧气的说:“老常,大五更里,你别这么砸门子敲窗户,呼卢喊叫的,我嫌冲了一年的运气!”
“来了军队!”老常大声说,“叫你腾一间房子!”
“我家又不开店,哪来的闲房子?”老蒋说。
“你满共两口人,怎么着腾挪不开呀?”老常说,“叫俗儿并并!”
“你们来的不巧,”老蒋说,“俗儿半夜里就占了房!”
老常一怔。春儿说:
“怎么先前一点不显,也没听见说过呀?”
“你一个闺女家,什么事也得去报告你?”老蒋说。
“我不信。”春儿说着就往院里走。
北房三间,俗儿那一间暗着,窗户上,遮着大厚的被子,春儿站在窗户下听了听,俗儿正紧一声慢一声的在炕上哼哼。“怎么样?”老蒋笑着说,“没骗你们吧,要不是赶上这个节骨眼儿,住间房那算什么哩!”
“我就是不信!”春儿想了一想,说着就要推门,老蒋一把拦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像个姑娘的来头吗?你不能进去,刚下生的孩子,见不得阴人,再说,那是什么好味气儿呀?”
春儿不听他,硬推开门进去,从口袋里掏出洋火来,点着梳头匣上刚刚吹熄的灯,伸手就向俗儿的被窝里一摸。俗儿一撩大红被子坐起来,穿着浑身过年的鲜亮衣裳,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老常在一边说:“这是一个话柄儿:老蒋的闺女占房,根本没有那么一档子事!”
老蒋对于俗儿这一笑,非常不满,只好红着脸说:
“叫军队来住吧,咱们这人家,什么事儿也好办!”
号好了房子,太阳就出来了,春儿回到家里,看见有一匹大青马系在窗棂儿上。
“谁的马呀?”她说。
“我的!”从她屋里跑出一个年轻的兵来,就是芒种。
春儿的脸红了。
“怎么你出去也不锁门?”芒种问。
“街上这么多的队伍,还怕有做贼的?”春儿笑着说,“你有了马骑,是升了官儿吗?”
“不知道是升不升,”芒种说,“我当了骑兵通讯班的班长。”
“我去打桶水来饮饮它吧!”春儿说,“你看跑的四蹄子流水!”
“不要饮,”芒种说,“叫它歇歇就行了,我还要到别处送信去哩!”
“那我就先给你煮饺子去,”春儿在院里抱了一把秫秸,“你一准还没有吃饭。”
芒种跟进来说:
“上级有命令,不许吃老百姓的饺子。”
春儿说:“上级批评你,我就说是我愿意叫你吃!”
煮熟了,她捞了岗尖的一碗,递给芒种说:
“这回打仗打的怎么样?”
“在黄土坡打了一个胜仗,得了一些枪枝。”芒种说,“敌人增了兵,我们就和他转起圈子来,司令部转移到你们村里来了,吃过饭,你看看我们的吕司令去吧!”
“我怎么能见到人家?”春儿说,“我姐夫哩?”
“我们还住县城里。”芒种说。
“高疤哩?”春儿又问。
芒种说:
“也在队上,这回打仗很勇敢,看以后怎么样吧。”
芒种吃饱了,放下碗就要走。春儿说:
“等一等,小心叫风顶了。”
“当兵的没那么娇嫩。”芒种说着出来,解开马匹,牵出篱笆门,窜了上去,马在春儿跟前,打了几个圈儿。
“你怎么这么急呀,”春儿说,“我还有话和你说哩!”
“什么话?”芒种勒着马问。
“过了年,你多大了?”春儿仰着头问。
“十九岁了,”芒种说,“你忘了,咱两个是同岁?”
“你长的像个大人了哩!”春儿低下头来说。
“在队上人们还叫我小鬼哩!”芒种笑着说,“我们年轻,要好好学习哩!”
“我能到军队上去吗?”春儿问。
“怎么不能,要那样才好哩!”芒种把缰绳一松,马从堤坡上跑开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30节
春儿想到街上玩玩,今年的大街上,显着新鲜,在穿着红绿衣裳的妇女孩子中间,掺杂着许多穿灰棉军装的战士。战士们分头打扫着街道,农民和他们争夺着扫帚,他们说什么也不休息,农民们只好另找家什来帮助,子午镇从来没有这么干净整齐过。
十字街口,有几个战士提着灰桶,在黄土墙上描画抗日的标语,高翔引逗着一群小孩子唱歌,这一群孩子,平日总玩不到一块儿,今天在这个八路军面前,站的齐齐整整,唱歌的时候,也知道互相照顾。
在那边,有一个高个儿的军人,和农民说话,眼睛和声音,都很有神采。衣服也比较整齐,他多穿一件皮领的大衣,脚下是一双旧皮鞋。
有一个妇女小声告诉春儿说:
“那就是吕正操!”
春儿远远的站住,细细打量人民自卫军的司令员,说起来,这也是她的上级呀,想不到这样大的人物,能到子午镇来。
吕司令和农民们说,破路的工作,做的不彻底。这样小的壕坑,只能挡住拉庄稼的大车,挡不住敌人的汽车和坦克,必须把大道挖成深沟,把平原变成山地。又问村里人民武装自卫的情形,农民们说:
“都成立起来了,人马也整齐,就是缺少枪枝,吕司令!
你从队伍上匀给我们一点吧,破旧的我们也不嫌。”
吕司令答应了这个要求,春儿一高兴,觉得自己也该上前去说两句话,她慢慢走到吕司令的身后边。
“春儿来干什么?”一个年老的农民说,“也想要点东西?”
吕司令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个女孩子。在冀中,他遇见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她们的要求更不好驳回。
“我是这村的妇女自卫队的队长。”春儿立正了笑着说。“我把枪枝送给村里,自然也有你们的份儿。”吕司令说。“除去这个,我还有个要求。”春儿说,“我们不会排操打仗,吕司令教教我们吧,我就去集合人!”
“等明天吧,我派一个连长来教你们。”吕司令笑着说。
“军队上要女兵不要?”春儿问。
“你愿意去打仗?”吕司令笑着说,“现在还没有招收女战士,我们政治部成立了一个剧团,你要是喜欢演戏唱歌,可以去报名。”
“俺不学那个!”春儿转身跑到妇女群里去了,妇女们都冲着她笑。
这天晚上,在村西大场院里,开了一个军民联欢晚会,五龙堂的老百姓也赶来了。吕司令、高翔在会上讲话,动员人民,政治部的火线剧团演出了节目。春儿和秋分,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看,高庆山和芒种也从城里赶来了,拉着马站在群众的后面。戏出都很简单,春儿第一次看到日本鬼子的形状。子午镇的鼓乐,也搬到台上响动了一阵,又把军属高四海大伯拉上去,请他演奏大管。老人望着台下这些军队和群众,高兴极了,他吹起大管来,天空的薄云消失,星月更光明,草木抽枝发芽,滹沱河的流水安静,吹完了,人人叫好。他接着做了一番抗日的宣传,最后大声说:“这就是我们的天下!”
春儿和秋分也觉到:今天这才是自己的大会,身边站立着自己的人,听的看的也都是自己心爱的戏文——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31节
目前,从五台山开始的,以阜平城为中心的,晋察冀抗日民主根据地已经形成了。冀中区中心十几县的抗日政权,渐渐健全起来;边缘地区自发的抗日武装,还在加紧的整编着。冀中区行政公署正在积极筹备。人民自卫军的司令部和政治部住在子午镇,这一带村庄就成了冀中区抗日战争的心脏,新鲜的有力的血液,从这里周流各地。每天,有从远地来汇报工作的,有出发到边缘检查的,有边区来传达命令的,子午镇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尽是抗日的人员。车辆马匹不断的从这里经过,输送着枪枝子弹和给养。现在,这个村庄,是十分重要,也十分热闹了。惊蛰以后,夜里落了一场春雨,早晨就晴了,杨花飘落着,柳树发芽,田地里到处是潮湿的黄绿的颜色,特别是那些柳树,嫩枝在风里摇摆,好像是要把它那枝叶的颜色,扬送到天空里去。这样早,战士们就换上单军装,军装也是黄绿色。骑马的通讯兵,从子午镇街里跑出来,在反浆的松软的大道上奔跑。场院里,河滩上,是战士练兵的歌声。
各村正做着拆城的准备工作。春儿头一天晚上,拿一把小笤帚放在碾台上,占好碾子,打早起插上一条新榆木推碾棍,推下了自己半个月的吃喝,装在一个小布口袋里。五龙堂和子午镇的民工,编成了一个大队,她和姐姐约好,到那天一块儿进城。
进城的日期决定了,是三月初一。头一天晚上,春儿就背上粮食,带了一身替换的衣服,跑到姐姐家去,她的心情不像是去工作,倒有点儿像去赶庙会。早晨起来,高四海在堤坡上,拾掇好一辆手推的小土车,把拆城的家具、伙食,还有那个东北小孩儿,捆在上面,车前系上一条长长的绳儿,叫春儿和秋分替换拉着,老人驾起绊带,吱扭吱扭的奔城里来了。
各村的人马车辆,全奔着城里去,在一条平坦的抄近的小道上,手推的小车,联成了一条线,响成了一个声音,热烈的做着比赛。高四海下身穿着棉裤,上身只穿一件破单褂,脊背上流着汗。春儿肩上搭一条毛巾,脸胀得通红。路过高坡,老人叫春儿把绳拉紧,下坡的时候,就叫她松下来。
一进西关,买卖家和老百姓全挤到街上来看热闹,县政府已经分别给民工们预备好了下处,春儿和秋分一家就住在城根一家小店里。
吃过中午饭,大家就背上家具跑到城上去看本村本组的尺丈去了,子午镇和五龙堂分了西北城角那一段,外边是护城河,里边是圣姑庙。李佩钟同着几个县干部,分头给围在城墙上的民工们讲话。李佩钟来到春儿她们这一队,站在一个高高的土台上说:
“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