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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时常陷进自置的幻想中出不来,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是水,难以定型的水,生来就不甘寂寞地奔腾,一点儿都不顺利地、跌跌撞撞地奔腾,不知要到哪里去,一点儿主意都没有。所以我只有两种结局,变成了冰,或者有个很好的容器,让我继续是水,很精致的水。”
“可遇不可求。”
“所以我去爱,榨干了地去爱。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像许多文人那样言不由衷。”
“不过是一种自恋的情怀。”
我禁不住又伸手抚了下猫猫的脸,不容置疑,我是很爱她的,即使有时她背叛我,她冷落我。只是那么几次,我们毫无前提却又不约而同地流泪,我便觉得她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人。惟一的一次,我梦见了她,在午睡中,醒来呜呜哭了半天,然后开始自慰,惟一的一次自慰。每每想到她要去上海,就疯了一样地难受。
“他长得高吗?”
“不算太高。很清晰的一张脸,但不完美,鼻梁上有一颗很清晰的痣。眼睛也很清晰,尤其我发条一样地说话,而他耐心地看着我,没有表情,除了很少数时候,漾起淡淡一丝笑意,并不温馨的笑意,无从捕捉他的情绪,甚至我会认为那是心不在焉。”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猫猫碟子里的葱菜肉丝剩了一大半,我的却只剩几根红辣椒丝。一直在说话的人是我呀。
“你不能这样吃饭,好端端的一张脸都快成苦瓜了。”
“都是讨厌的测试给弄的。”
“交卷的时候,老师对我说:‘以后上课再说话,就取消你的听课资格。’奇怪她不说取消我的考试资格。”
“你有个毛病,说话时非得盯着别人的脸,老师一看就知道。”
“我今天对‘超越’有了一个新的诠释,就像我这次破天荒拿到了奖学金,它使我对大学有了重新认识的兴趣。”
“罕有的垃圾。”
“我决定用这笔奖学金买一瓶CK香水,他用的牌子,在圣诞节前。”
容器 二
从“快可立”出来,猫猫眯着眼睛,她总是不适应阳光,睫毛很长,大概也是用来应付阳光的。
“你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我懒、脏,是只讨人嫌的猫。”
“我不了解你,但喜欢你身上与生俱来的牛奶味。”
“早产儿,哺乳期母亲生病,喝牛奶抱猫长大的孩子。”
“体育素质班的宠物,永远考不及格的50米跑。”
推开宿舍的门,四个女生围在电脑前看《本能》。一个很胖,刚恋爱就管她男人叫老公;一个很高,拿了三年奖学金却被保送到全校最差的专业读研;一个很贤淑,是我们的主席夫人;一个脸上有长不完的青春痘,每次恋爱都以四个月告终。
播放时间显示24:53,就是说我错过了莎朗·斯通在高潮时用冰锄凿死男人的一幕,只能看到没有穿内衣的莎朗·斯通在一群警察前,更换坐姿和抽烟。有评论指出好莱坞明星应该在影片中戒烟。
走向我的床,两本《中国历史大辞典》还摆在那里,一本贴了科特凌乱的脸,另一本贴了科特的妻子抱着坐在墙根的他,只能从她指缝间看到蓬乱的头发。10月29日还未到来,怕它落了灰尘,拉一张脱了线的红毯子将它盖上。外公和爷爷死的时候,棺材上也盖红毯子。这辞典是一份生日礼物。
我得走了,坐543路公共汽车回华西街44号602室。
下车后才发现,其实车站离华西街44号那么近。100米的街道,拐个弯就是密密麻麻贴着“疏通下水道”、“大众搬家”、“家电维修”广告的楼道,和橙子的旧情人住的地方一样。
窄窄的楼梯通向暗处,橙子的楼梯应该通向光明,但他爬楼梯时和我一样累。某次我打他的电话,一阵“笃笃”的脚步声之后是他“呼呼”的喘气声,他说他正在上楼。他有许多个名字,写许多文章,女主角都是1996年8月16日分手的情人,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发条橙子》,我便确定他叫橙子。我也写他,称做“另一只橙子”,纯粹为了区别。把他写得很小资,把他的房间说成有落地玻璃窗,挂油画森林般的窗帘,听黑胶唱机放出的音乐,喝手工磨成的咖啡。但容器不同,他抹名牌香水,不喜欢日本人写的小说,比如《挪威的森林》。可能因为容器不属于双鱼座。
我从橙子那里知道容器,我跟容器说起橙子。
“我原来不知道离婚证是什么颜色,他告诉我是绿色。”
“他说自己是个红绿色盲,却又能分辨结婚证和离婚证的颜色,可见他说谎。”
“我很喜欢他乐评的风格,一点儿都不像乐评。”
“像情爱小说,白而瘦的女人。”
“那是他的老婆,短暂的两个月。”
“不,那是他四年的恋人,他不喜欢偶数。”
“哦。”
“从《巴黎最后的探戈》开始,我以为他不会再写他的爱情白皮书,因为他说他要写性,写不同时间、地点、天气、频率的性,可后来还是写。你看《夏天尽头》,还是8月16日的暗号,不过不再重复提他伤心的麦当劳,和情人说分手时,他打的那个饱嗝。他写草地,移动的密云,还有当情人说喜欢与牛有关的一切食品时,他故意问:‘那么蜗牛呢?’”
那一次,我是准备与容器谈情的,可我与容器无情可谈,只能谈橙子的爱情。
刚认识橙子时,我经常强调杜拉斯的名言:
“我爱这样的男人,他不幸,爱上一个女人却不被这个女人所爱,这种男人是我首先想要的。”
可认识容器之后,我又发现了《广岛之恋》里头“纽维尔与广岛”的关系,开始说:
“在爱情里死过一次的人,大多数因为有广岛而活了下去,极少数的,在生命里等待漫长的死亡过程。”
我以为,它包含的正是橙子和容器的爱情。橙子只有一个白色恋人,而容器有了新的“啊啊”美声歌唱的小甜心。
六层的楼梯真够长,推开602房的门,这个仅仅住过四十八天的屋子,变得越来越有我的脾气了。不太空,塞满心事。半小时里面,居然有三个人打错了电话进来。
“喂,水清在吗?”
“不在。”
“喂,阿勇在吗?”
“不在。”
“喂,哦,我打错电话了。”
“喂,吃饭了吗?”
“没有。”
“在干吗呢?”
“写小说。”
“需要我回来吗?”
“无所谓。”
“你的情绪越来越糟了。”
“错,情绪很好,回到自我的世界里来了。”
“我需要做点儿什么?”
“第一,你不要跟我说话;第二,你不许再碰我。我不再是你的宝宝了。不要打扰我。”
容器 三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40平方米的屋子的。
那天我想跟冲冲说话,在很大的会议室里,冲冲在白板上写写画画。
“我教你文案的基本写法,先是标题,喏,这样,接着是内文,喏,这样,然后是常规文案。”
“我想知道附近哪里可以租到房子。”
“我给你找张中介的名片,要怎样的房子?”
“带电话的,上网用。”
“一个人住?”
“合租。”
“找一个女伴?”
“跟我男人。”
“哦。”
下班后,丹尼赶过来了。他任何时候见到我都很热情,兴高采烈地抱住我。
“怎么样,去哪里?”
“我想先吃饭。”
“吃什么?”
“前面有肯德基,对面有松林居,旁边的排骨粉做得不错。”
“那你要吃什么呢,宝宝?”
“我要去见中介。”
丹尼笑了笑,俯下头,可恶的嘴唇又贴了过来。他一天要喝10杯水,这些水转化为尿液、唾液和jīng液,比例大概为9∶9∶2,有1/2的唾液输送给了我。
其实他是个长得很绅士的男人,像巴士站牌广告上穿佐丹奴的模特,猫猫的评语是“标致”。奶牛,也就是那个管人叫老公的胖女孩,第一次见丹尼就兴奋地叫:“好看。”所以我说他恶心,没有人相信。
我一直喜欢中等偏高身材瘦削的男人,最好还有淡淡一层的黑眼圈,看起来固执又脆弱。所以丹尼的健康均匀讨好不了我。一回我们发生争执,他愤愤地说了句:
“你就是喜欢瘦男人。”
我居然哭到浑身乏力,那种痛苦就像是郝思嘉扯了窗帘布做雍容华贵的衣裙,却被白瑞特从她手上的老茧识破真相,而遭受冷嘲热讽。
我说要打车去见中介张小姐,车走了150米就停下了。
张小姐是个中年妇女,皮肤白,鱼尾纹多,眼睛细而长,看人时神情冷漠而狡黠。操一口流利的粤语,长得却像湖南人。
“要多大?”
“一房一厅。”
“要多少钱的?”
“七八百块。有电话。就在这附近。”
张小姐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每根钥匙都挂着白纸条,上面写着比如:“华西街44号602房1X1、电话、1000元”这样的字眼。她抽出其中3根。我们上路了。
进了中山四路的一条巷子,旁边就是工地,轰隆隆的机器声呈上旋式传播。楼房的年龄应该比我大,墙是四环素牙颜色,历史悠久的菜汁、茶渍写意地搭在上面。不解的是,这样年久失修的楼房里居然还有人搞装修,装修的目的是出租个好价钱。
墙上的白粉末像要随时从老女人脸上掉下来的妆,电话搁在一张脱漆的方桌上,方桌是屋里惟一的家具。带了个阁楼,也是空的。
房东正在修门,轰隆隆的声响音量大到失控。我们说话像隔着车水马龙。
“有热水器吗?”
“有啊!”
“能用吗?”
“什么?”
“炸弹掉下来了。”
“哦。”
第二根钥匙把我们领到张爱玲的故居。
对木头和石头向来缺乏常识。所以指着古式的太师椅:
“大理石吧,不,红木、柚木、要么檀香木吧?”
那床应该是明清的珍品,又像收藏家从乡下弄来的。窗框框摇摇欲坠,有没有花梨木做的窗呢,因为花梨木扶手是很有名的,想到精致就想到花梨木,正如想到小资就想到芝华士,可惜窗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