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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的话?那能呢!这不能怪兄弟们。”这位兄弟并不急噪也不上火,他笑着道:“兄弟们不了解我,我也就这点本事,平时不用,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我。今天用得着兄弟了,我就给兄弟们解释一番。”
原来这位兄弟是满族人,是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父辈的另一枝子人。努尔哈赤定国号为金,他的祖上因跟努尔哈赤同宗,也弄了个大臣级的官做。金国改国号为清入关进北京后,他家的祖辈们,一代一代与一朝一朝皇帝们的亲缘关系越来越远。三百年下来,远到与宣统皇帝没了任何挂连,只是姓那个皇姓罢了。当年三国时的刘备和皇帝刘协论资排辈还闹了个皇叔当当。他给宣统当重孙子,宣统都嫌他窝囊。宣统朝他家完全败落下来,便举家跑到了天津口做起了贩卖大烟的营生。
捣弄大烟这营生,多半是捣弄地都抽,没听说开大烟馆掌柜的不抽大烟的。他的祖辈与父辈和别家烟馆的掌柜的不一样,就是光卖不吸,吸是为了鉴别大烟的真伪。他们凭什么技术来鉴别大烟的成色呢?那就是用鼻子闻,这对开大烟馆的人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要不人家爱新觉罗家能统一了民族,建立了国家,这说明爱新觉罗姓能啊!从这位老兄的爷辈开始,鉴别大烟的成色,就靠鼻子来闻,天长日久,一代一代积累了经验。到了他这一代从小就跟长辈们学习那闻的技能。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加上天生长就了那双闻大烟的鼻孔,在他十二三岁时就练就了闻大烟的绝招。
训练的稽毒犬知道吧?稽毒犬在嗅闻包有包裹的大烟时,得趴在包裹上慢慢嗅问。这个工友可以在五步开外就能嗅到那大烟的味儿,且能辨出大烟的成色。这一点绝非夸张,算是有特异功能吧!大烟这东西从道光帝派林则徐到广东禁烟以来,历代政府也都在禁烟,然而他们禁而不查。也该这位老兄家倒霉,大概是在当时的天津口商号太大,太出名的原因吧,也许是北洋政府为了搞钱的原因,也许是烧香没烧到点子上得罪人了。北洋政府对他家以禁烟的借口突然进行了查抄,当时这位老兄正在关东山购烟进货,才躲过了杀身之祸。他带的账先生及一干人马见他家遭了难,知道干的买卖是害人的营生,早晚不是坐监就是被人弄死,于是私下里各自带了钱财偷偷得溜之乎也。这位老兄没了家,没了钱财,光棍一根,成了穷光蛋。也不敢姓他的那个爱新觉罗了,便改名换姓隐藏了下来。为了生计他从关东山跑到了青岛港上干起了苦力。
他见兄弟们都不相信,道:“我这鼻子是天生的,街上的大烟鬼我不是看,而是闻,离我十步远近,我就能嗅到他身上的鸦片气味。”
“这话当真?”
“绝不会撒谎。”
“在那么多的货包中,夹个一件两件的大烟,你能全知道?”有的兄弟确实不相信这事,仍不放心地问。
“我不用趴上嗅闻,离包五步远就能闻到烟土味。”他解释道:“如果大家不信,等有了货咱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
疤根见时候不早了,在这破仓库里的时间长了怕引起德国哨兵的怀疑,他见望风的兄弟蹲在高处没动,知道暂时没有危险。在黑暗中,他又往圈内凑了凑低声道:“这位兄弟……。”
“你就叫我胡四吧,”胡四打断疤根的话语道:“兄弟们都叫我胡四。”
“好,今晚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什么时候干这个活就看胡四兄弟的了。”他压低了声音道:“撬箱开包兄弟们听强子哥的,其余地看我的手势行事……”
时间过得很快,几天后他们在卸一艘日本货船时,胡四发出了暗号,二百多件有十箱子是鸦片,疤根他们也做了暗记。箱子面上虽然尽是些日文和德文,但在胡四的指点下,疤根和强子也都看到了暗记。他们把早已偷带进船舱的铁锹拿出来,悄悄地撬开了木箱子,哇!好家伙,胡四真够格,一点没搞错,满箱子都是黑油油的用防潮纸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鸦片,足有二百来斤。他们码定这一箱货,又原封封好,从外表看不出动过的痕迹,但实质轻轻一揭盖就开了,便于夜间盗取。这时传来甲板上监工催促劳工快干地叫骂声,这些监工从来不下到又脏又臭的货舱中来,货舱里面不但空气不好,且鼠患成群,看了令人咋舌。他们码定的那一箱子鸦片,由强子和一个工友最后抬出货舱。
货物码垛时他们也动了心思,把强子抬来的那一箱子鸦片码放在了第二层,以防监工在检查对数时发现有撬过的痕迹。盖防雨篷布时他们把那箱鸦片搭在两块篷布的接缝处,便于夜间拿取方便。
半夜时分他们正准备行动,突然天空乌云密布,打闪打雷,不一会功夫就下起瓢泼大雨来,雷雨交加。疤根和强子等兄弟乐得不得了,真是天公作美,老天助我也。
疤根和强子性子虽然直,干事爽快粗糙,但粗中有细,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个问题他俩想到了。两人叫兄弟们都把衣服脱了,光着屁股,只拿着装鸦片的袋子,在雷雨中悄悄向货场摸去。打闪时他们马上伏在地上,以防了望台上的岗哨发现。
看起来雷电这东西确实厉害,不但人怕它,连狗的听觉也被搅乱惊没了。看货场的几只德国本土狗,在中国雷电的恐吓下,早已吓地趴在窝里,不管雨中的事了。疤根、强子他们跷腿抬脚的在雨中借着闪电和路熟,摸到了鸦片箱子。二百来斤,七八个兄弟一会功夫就拿没了。疤根断后,整理好现场才离去。
第二天早晨雨还在下着,两个监工牵了狗打着油纸雨伞来到了工棚查看,他们的目的就是看看有没有晾晒衣服的,如果谁的衣服湿了,说明夜间出工棚了,那定是偷东西去了。两个监工转了几个工棚,满意地牵着狗回去了。
当二把头知道丢失了偷运的鸦片时,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丢得蹊跷?鸦片到底在哪里丢的他们也稀里糊涂的。在货场?在运往仓库的途中?在仓库里?关键是这帮子劳工苦力他们是怎么知道夹在货物中的鸦片的,这对他们始终是个迷。
这批货是运往总督府官邸后面的炮兵营仓库的。运输是码头从苦力市场租来的人力车,运一件多少钱。路途中有监工押送,仓库收货的论件点数,他们不管也不知每件的重量。那些苦力进了仓库卸了货拿了运费钱便走,管它重量不重量,巴不得那些箱子都是空的,自己多省一份力气,就这样空箱子进了仓库。
二把头叫来账先生,商议道:“出一道榜文,看工友中有没有懂德文、日文的,如果有的话这案子定和他有关。”
“爷,不会吧,进来的苦力,大多都是咱俩验的工,这些人除了身上的力气,再无别的本事了。懂德文、懂日文就不在这码头上出苦力了。斗大的字能识仨的还不知有没有个?”
“话不能这么说。”二把头不赞同账先生地看法,吸了口雪茄烟,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有本事的人都藏在民间,藏在这些人群中,这就叫藏龙卧虎。但这些龙虎很难显露出来与我们一同干事,他有他们的理想和志向。我叫你出榜文的意思是引诱一下,这叫做树上有枣没枣咱们打一竿子。”
“爷,我这几天在考虑这事,即使懂德文、日文,如果不知那暗记,也不会知道箱子里有鸦片哪!”
“这个人了不得呐!德文、日文都很精通。那暗记是把错了的德文字母与错了的日文字母合起来拼读才知是那东西。如果这个人不除,咱们以后的这种买卖可就没法做了。”
“爷,我先出了榜文,然后再派出人去打探那些货的下落,咱们暗中悄悄地进行,不露声色地摸排。”账先生阴险地说道。
招贤榜文出了几天,也没哪个才能人去揭榜,眼瞅着榜文风吹雨淋地从墙上掉落下来。账先生心中自是高兴,因这事还是他判断的对。本来吗,在这些臭苦力中,哪来得有那么大的学问的?还他娘的德文、日文,我看一文都不文。
二把头站在窗前,看着被风吹落下来的榜文,看着那些码头上的苦力,他想起了冬生,叹了口气,道:“不为我所用啊!”他抬头环顾四周,把码头上凡能看到的在干活的劳工都收入如了眼帘,心想:这上千的劳工,他们业余时间私下里都在干什么?他看着他用的那帮子监工、跟班,除了抽大烟,打劳工,装模做样得装个当官的再没有什么本事了,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那个生哥不走,为自己所用,码头上就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起码能知道这上千的劳工背地里都在做什么?
他叫账先生去摸排在这上千的码头劳工中有没有抽大烟的,信息很快地传了回来,账先生告诉他说:“劳工中确实有不少染上了烟瘾的,但染上烟瘾的人干不长久。鸦片这东西一旦吸食成瘾体力马上下降,浑身上下没了力气,那苦力活就干不了,就自动的不来上工了。咱们隔三差五的招工大多数都是这个原因。如果说是不是他们合起伙来偷盗?我看不像,因为吸鸦片的都是偷着抽,他们成瘾的程度也不一样,很难结起伙来干这么大的事情。光鸦片二百多斤呐,这得多少人合伙干哪?”账先生极力排除了那箱鸦片是在码头上丢的。
二把头听完账先生的话,道:“有道理,不过我总觉着有双眼睛在我们背后盯着我们,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下手,置我们于死地。”
“这个人……”
“我也说不清,有一种不是太好的预兆。”
“不会是阿毛吧?”
“那小子就那么点本事了,咱们不得不防他就是了,我怕的是那些后起之秀。”二把头有些阴郁地说:“这些人一旦成事,会叫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他用拿着雪茄烟的手往码头上干活的劳工指了指,随手把那雪茄烟蒂扔出了窗外。他想起了暗地里杀死疤根、强子家人的事,于是问道:“那两个家伙到现在没有什么动静?”说着用手暗示了一下杀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