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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笺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花蝶梦生性高傲,晚年益发骄狂,当下强捺惊心,故意冷笑了两声道:“哼!原来瞎仙也不过虚有其名,竟不敢赴仇人之约。”
他话未讲完,花蝶梦已是一声怪叫,伸过了鸟爪般的枯爪,一把抓住了元子笺的左臂,厉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元子笺见她出手如电,分毫不差,拇指一下按在自己的“肩井穴”上,当时一条左臂奇痛如剜,她那长长的指甲,已然深陷入肉,渗出一片鲜血。
她那张恐怖悸人的面孔,离着元子笺不过半尺,这一下,几乎把元子笺吓昏过去。
他强自镇定着,他知道,他回答的这一句话,关系着自己的生死,当下提高了嗓子道:“花婆,你不用动野,告诉你!这次寻仇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皮鲁秋和吉土文……”
花蝶梦听到这里,脸上泛了一丝狞笑,怪声道:“啊!还有这俩小子!他们为什么不来?”
元子笺这时已痛得浑身冷汗,又不敢运气护穴,勉强答道:“我们三人,准备请你赴宴时一齐解决……我们备了酒菜……因为我们有把握,这次一定会把你杀死!”
花蝶梦闻言呵呵大笑,她仅有的几枚牙齿,在月光下发出了惨白的光色,愈加显得恐怖、骇人。
她狂笑了一阵,枯臂一挥,“叭”的一声,把元子笺甩出了三丈余远,摔在地上。
元子笺慌忙地爬起,连忙运气止血,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花蝶梦甩出了元子笺,她又继续地狂笑一阵,连眼泪都几乎笑出,连连说道:“好!好!这才是我最爱听的一句话,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居然要送我上西天,我若是不答应,倒是辜负了你们,现在你说吧,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元子笺见她果然上钩,不由大喜,立时道:“花婆,这附近有个‘落月涧’你可知道?”
花蝶梦点头道:“不错,我知道这个地方,那么时间呢?”
元子笺立时接道:“明晚月上之时,我们以酒宴相待。”
花蝶梦听罢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似颇兴奋,以我这等功夫,纵使他们数十人围攻,也是徒送性命,这点他们深知,既然胆敢约我前去,又只有三人应对,定是欺我眼瞎,定下歹毒之计。”
“小子们,你们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只怕明晚你们一个个都要命丧黄泉。”
元子笺见花蝶梦突然沉思不语,他素知此老聪明绝顶,心中不由怦怦乱跳,强自镇定着道:“花婆,你可敢赴约?”
花蝶梦冷冷一笑道:“元子笺,以你们三个妖魔小丑,竟敢邀我赴宴,我知道你们定有诡计,才用此激将法……”
元子笺听到这里不由一惊,忙道:“花婆,你是何等人物,难道我们能瞒得过你?”
花蝶梦由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捧我,不论你们瞒得过我也好,瞒不过也好,明天便是你们的死期,现在快点给我滚回去吧!”
元子笺这时才放了心,强笑一下道:“好!我们生死由命,绝不怨你狠毒……明天见,记得‘落月涧’。”
他说罢一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山径上,再一晃身,又出去了七八丈,渐渐地消失在暗影里。
花蝶梦听他已去远,她残酷地笑了笑,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因为她又要杀人了!
她仰起了头,对着明月,自语道:“明天月上时……他们为什么要送死呢?”
又是月上树梢的时候了,蓬莱山的寒林,被晚风沐浴着,发出了一片断肠的呼啸,像是遥远莫及的亲人,在悲哀地呼唤着。
“落月涧”是蓬莱山的绝地,原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四面均是峭壁与蔓草,是一个极荒凉和恐怖的地方。
但是此刻,有三个长衣的奇人,围坐在一面四尺的石桌旁,桌上摆着丰盛的酒筵,他们正在喁喁地私语着。
左边坐着的正是元子笺,居中的是一个古稀的老人,他矮胖的身躯,长髯垂胸,细细的眉毛微微的搭向眼角,一对眸子寒光炯炯,足以看得出他有着极深厚的武功。
靠右边之人,身材高瘦,只不过四十出头,相貌甚是清秀,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安的神色。
他们就是皮鲁秋和吉士文。
这三个人,都有着丧亲之痛,于是他们安排了这个死亡的约会,等候着他们的共同的仇人——瞎仙花蝶梦的赴约!
他们都很焦急,也非常恐惧,虽然他们把一切都详细的安排好了,但是他们还是惴惴不安,因为今晚的约会,他们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以生命作赌注,如果一击不中,这里就是他们抛尸之处了!
吉士文显然是最沉不住气,他焦急地向四下望了望,月光之下,那左方的惟一路口,仍然是静悄悄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他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低声地问道:“元兄,她怎么还不来?会不会变了主意?”
元子笺摇了摇头,尚未答话,皮鲁秋已低声道:“不会……吉老弟,你千万慌张不得,这个瞎婆子精灵无比,少时她来了,我们说话一定要自然,话不妨说得朗爽一点,否则只要她一疑心,我们前功尽弃不说,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元子笺也低声地嘱咐吉士文,因为他昨天吃过了苦头,对于花蝶梦更是怕到极点。
于是,他们低声地咕哝了一阵,便不再提这件事,故意地谈一些江湖上的往事,表示他们从容设宴,把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了。
可是他们的心,都在激烈地震荡着,每有风吹草动,秋叶飘落,便会使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时间好似过得特别慢,他们怀着一颗颤栗的心,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已经停止了谈话,几乎连彼此心跳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这是很奇怪的事,他们热烈的盼望花蝶梦的到来,同时又极度的畏惧这件事的实现,对于人类来讲,这是一种最大的苦刑,对于一些出生人死的江湖豪客来讲,这又是一种绝大的讽刺。
吉土文终于沉不住气,低声道:“会不会她的徒弟又回来了?”
这一个问题,使得他们全是一惊,他们不但畏惧着花蝶梦,也同样畏惧她的徒弟九天鹰骆江元,骆江元天赋异禀,未满周岁便被花蝶梦收去,十八年来,他已经练成了江湖一流的功夫,几乎与花蝶梦不相上下了。
元子笺虽然惊心,但他昨夜曾在百丈之外,亲耳听见骆江元及花蝶梦的谈话,立时接着:“不会的!我昨天亲耳听见,瞎婆子把九天鹰派出去,大概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当他们把这个问题否定之后,内心都感到些微的安慰,于是他们又讨论另一个问题:
“那她怎么还不来呢?”
吉士文仰头看了看高有百丈的峭壁,月亮和云影在天空静止,涧口的树木,彼山风摇荡着,一切都显得很幽静,整个蓬莱山的空气,都是属于他们的,原应该呼吸得很舒适,可是相反的,他们反倒喘不过气来,而有一种窒息的痛苦。
突然,吉士文面色大变,皮鲁秋及元子笺连忙抬头向上望去,这一望,立时使他们全身大为紧张起来。
在百丈的涧口,站立着一个白衣的老婆婆,她伛偻着背,双手空空的,山风拂动着她的白发和长衣,宛如一个九天的神仙,又好似一个可怕的幽灵,总之,任何人也不会感觉到她是一个“人”!
她身体微微地晃动一下,好似舍不得离开那阵拂体的清风,伫立了一阵,向下发出了冷酷的声音:“你们都到齐了吗?”
声音经过四壁的迂回,显得更为苍老和冷酷,下面三个人,都是一惊。
皮鲁秋壮起胆子,朗笑了两声,道:“花婆,我们早就到了,在等你的大驾呢!”
花蝶梦好像是笑了两声,她又问道:“你是皮鲁秋?还有别人呢?”
吉士文闻言连忙答道:“花婆,吉士文也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个恐怖的形象怪笑几声道:“好得很!好得很!不用说元子笺是一定在的,我下来了。”
她语音甫停,双劈张处,人如一只巨大的蝴蝶,又如一朵下降的白云带起了呼噜噜的风声,竟由那百丈的峭壁上向下落来!
三人正在惊骇,突觉眼前一花,这个怕人的瞎婆子,已然用她最得意的身法“蝶梦花酣”,轻飘飘地落在了三人之前,距离石桌仅有三尺。
三人见她从空而降,这等功夫真是旷古未见,一个个骇得说不出后来。
瞎仙花蝶梦落下之后,她冲着三人略一点头,冷冷道:“难为你们,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呢!”
三人连忙站起,皮鲁秋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惊恐,微笑道。“花婆真是信人,我们今天就算死在你手中,也是绝无遗憾的!”
花蝶梦闻言阴森森地笑了笑道:“老儿,我眼睛没用,无法观察你的神色,可是我听你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不知你是害怕,还是你们定了什么诡计而心虚呢?”
三人闻言不由同时一惊,吉士文这时不知从哪来的胆子,他居然朗声道:“花婆,你不必多疑,诡计可以施于任何人,对于你却是毫无办法,这点你自己也必深信。”
“我们三人与你都有血海深仇,我母丧命于你手,皮兄丧父,元兄也丧父,所以都立誓要取你的生命……当然我们知道,无论如何不会是你的对手,可是你已八十,我们如果再不复仇,你就要寿终正寝了,所以我们拚得十年苦练,舍出性命,也要与你一决生死,这就是我们今天约会的原意,虽然是不自量力,可是为复仇而死,不但可见先人于地下,也可交待于武林同道。”
花蝶梦默默地听他把话讲完,暗中点了点头,心道:“原来他们是怕我寿终,所以才拚出性命复仇,以求出奇迹……哼!只怕你们要失望了!”
花蝶梦想着,点头道:“好的,你们既有此决心,也是可嘉之事,现在我已来了,如何比法,你们就快说吧!”
皮鲁秋这时含笑道:“花婆,生死原是人生大事,你别怪我们俗,请你在我们动手之前,先饮十大杯如何?”
花蝶梦闻言思索了一下,答道:“我已数十年滴酒未饮,今天看在你们就要归西的份上,就破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