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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前往县区会诊指导案件,其实是把自己推到风头浪尖之上,叶剑锋心里清楚,现在作为上级法医,他的到来不仅要帮助解决问题,更要担当责任。
一个膀大腰圆、星目英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电脑前慢条斯理地做着汇报工作。这人是皇桥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主任朱云鹏,叶剑锋曾经在全市技术例会上与他见过几次,不算陌生。
朱云鹏一边操控鼠标一边介绍:“我们到达现场是昨天早上6时20分,120工作人员也同时到达,但当时人已经死亡。大家请看,这就是中心现场,位于我们县洪桥镇农贸交易市场一个门面房的门口,这个门面房是一家快餐店,位于市场3号楼最东侧的一楼下,店面的东侧是一条出入市场的马路,而快餐店门朝北,门前有一块很大的自制油布雨篷,尸体位于店门口雨篷的下方,头部位于西侧,距离雨篷外沿约36厘米,脚位于东侧,距离雨篷外沿约27厘米。”
“这是原始姿势和位置吗?”叶剑锋问了一句。
“据报警人所说和现场勘验,未发现有明显变动。尸体当时呈仰卧位,头偏向右侧,头部地面有血迹,死者左鼻腔出血,自彝腔到右面部有一条流柱状血迹。尸体全身衣着整齐,但裤腰部位未系皮带,双脚未穿鞋子,现场没有发现这些,还有死者身上除了一串钥匙和打火机,没发现钱包和手机,现场也没有发现这些东西。死者外套和裤子后面,有大量与现场地面接触而粘附的油污渍,除此之外袖口、裤管还有很多灰迹,根据死者衣着上的油污渍分布,我们分析尸体位置没有变动过。还有死者双脚的袜底也有多量灰迹,但没有明显的泥迹和油污。”
“看上去像抛尸,可谁又会把尸体抛这里?这里丝毫没有隐蔽性可言。”余世春嘀咕了两句。
“余支说得是,我们也有些不理解。哪有抛尸,抛在这么人员密集的地方,而且还是人家店门口。”
“死者与这家小店有矛盾吗?”
“根据目前调查,毫无关系,这家店主说完全不认识死者,他家其他人包括现场附近的一些商户、住户都说没见过此人。”皇桥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姚英华在一旁作了个简单说明。
“目前,是不是抛尸我们还不能排除,但是根据现场雨篷下的物品摆设和地面痕迹,没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但在周围地面有几处足迹,类似皮鞋、休闲鞋的花纹,还不知道与此案是否有关。”
“有几种鞋印?”
“应该有很多种、很杂。大部分是白天来来往往吃饭的人留下的,排除报案人的鞋印后。我们发现有一处鞋印比较可疑,是在死者屁股旁边地面的油渍上,从印痕看相对较新鲜,而且明显在其他鞋印之上,看上去一处鞋尖是朝向内侧,一处是朝向外侧,我怀疑是有人当时查看过尸体。”
“就这一种?”
“是的。”
“现场还要再多看几遍,看是否还有其他可疑痕迹,尤其是鞋印。尸体损伤怎么样?”余世春听完现场情况,紧接着就问尸体情况。
“那让小张来介绍下吧。”
朱云鹏口中的小张,名叫张子龙,东北人,皇桥县公安局法医,与平江县公安局法医周权根同一年参加工作,他体格雄伟,可能因此父母取名为“子龙”。
张子龙是个年轻的法医,汇报工作时显得有些紧张,他操着一口标准的北方口音,憨憨地说:“各位领导,我来汇报一下尸检情况。死者尸长1米72,6点30分现场检验尸体,尸斑开始产生,位于后颈部、腰背部,指压易褪色,四肢各关节尸僵开始出现,强度轻,角膜清透。根据测量的尸温推算,死亡时间在5月8日凌晨1点30分至3点左右。死者衣着除了朱主任说的痕迹以外,也没有任何的破损。从后来的尸检我们发现,死者右颞部头皮有轻微的擦挫伤,左后顶部有一处2。5厘米的挫裂创,深达皮下,创缘不平整,创腔内有组织间桥,创口周围和左颞部伴有头皮下血肿。死者两侧面部淤血肿胀,左手背、左肘后皮肤有些擦挫伤,双膝前皮肤有些挫伤,其余体表没发现明显损伤。解剖后发现,死者左颞部至左颅底有一条骨折线,长7。5厘米,左颞部硬膜外血肿,左大脑半球蛛网膜下腔出血。还有第4颈椎骨折,伴随椎体前筋膜出血,但颈部皮肤肌肉没有出血损伤。死者胃内容空虚,没有食物残渣。其余胸腹脏器组织未见明显损伤。毒物化验未发现有机磷、毒鼠强、镇静安眠类常规毒物,只是心血酒精含量为每毫升0。4毫克,量不是很多;未发现机械性窒息损伤及征象。我们分析认为死者系头部遭受钝性外力作用致颅脑损伤而死亡。”
“其他还有吗?”
“没了,基本就这些情况。病理检材我们已经固定好了。”
“颈部脊髓取了没有?”
“这个没取。”张子龙感觉有些难为情。
“那没事,等会儿我们再去看看。”叶剑锋知道,张子龙还是个年轻的法医,考虑不到这点,情有可原。
听完法医的汇报,余世春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向椅背靠了靠,然后对姚英华说:“说说你们的侦查情况。”
“死者叫薛家豪,男,42岁,家住皇桥县开发区上沣村2组12号,有两个女儿,夫妻感情不错。薛家豪生前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放高利贷,而且是3分利。去年因为开设赌场,被关了6个月。据我们调查,死者薛家豪在5月7日晚上在皇桥县丽都大酒店喝喜酒,吃完饭后,又去朋友棋牌室玩了一会儿,晚上8点10分接到老婆电话,他就离开棋牌室回家,但后来就不知去向,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5月8日上午5时48分,被人发现死在皇桥镇农贸市场一家门面房的雨篷下。手机关机是在5月7日晚上8点25分,最后一个电话就是他老婆打的。”
“这个薛家豪为人怎么样?”
“为人比较低调、圆滑,像他这样以放高利贷谋利的人,社会关系相当复杂,交往的人群也比较杂,有做生意的、混社会的,本地的、外地的。”
“查出有哪些人欠他高利贷吗?”
“现在就查出来六个,最大的一笔欠款是10万,最小的是两万。这六个人当中,目前来看一个叫李红星的最可疑,这个人是开挖土机的,是个赌徒,去年借了薛家豪6万,现在一年多已经到了9万多了,一直没钱还,薛家豪为此还非法拘禁了李红星两次。”
“这个李红星昨天和死者有过接触吗?”
“据李红星自己说,没接触过,薛家豪晚上8点左右打他电话又问他要钱,他把手机关掉后,就躲到了一个工友的租房里,只有这个工友可以证明他没作案时间。所以这个我们还在调查。”
“那有没有其他可疑人员与死者接触过?”
“晚上除了一起喝喜酒的,还有就是在棋牌室的几个朋友,但这些人目前已经排除了嫌疑。”
余世春突然提高了嗓门,指示道:“你们要把范围拓宽点,最好能把他的社会关系都梳理出来,尤其这几天与他接触的人,还有5月7日这一天他所有的活动情况都要摸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在外面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些欠高利贷的人估计都巴不得他死。还有这些开赌场、放高利贷的人,要给我查一个抓一个。”
姚英华没有吱声,心情有些复杂,一是听余支的语气,有些对他们前期的调查工作不是很满意:二是按照余支的指示,工作量会翻好几番。
余世春坐直了腰,又继续说:“还有现场附近的住户、商铺都要走访到,现场、尸体下午去仔细复查一遍。是不是命案姑且不论,该做的工作一件都不能少。不管怎样,总得给个说法吧。”
听完余世春这番话,皇桥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赵昕紧接着说:“刚才余支说得已经很明确了,侦查、现场、尸检三大块工作,要继续重新深入展开。时间不早了,各位先简单吃点饭吧。”
虽然是简单的工作餐,但食堂给每人多加了一道荤菜,两荤两素一汤,十分可口。
吃完午饭,大家顾不得休息,就赶往案发现场。
现在正是中午,农贸市场人流量不大,大部分人在吃午饭和午休,但现场警戒线之外还是有些来来往往观望的人。
“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啊?估计是上面的领导来了。”
老百姓在一旁议论纷纷。
现场小店附近有好几处燃放的鞭炮和烧过的纸灰,这是附近的商铺为了驱邪而留下的,这里死过人,是生意人的大忌!
置身现场,更加直观,没有发现更多的可疑迹象,就是这个雨篷看上去和附近的商铺格格不入,别的雨篷都是统一规划的钢架结构,而这家快餐店的雨篷却是油布和竹竿搭建而成,篷顶油布四个边的横梁都是竹竿,一边被固定在店门口的外墙上,而另一边一端固定在插进地面的竹竿上一端绑在门前的电线杆上,篷顶由高到低有一定的倾斜度。雨篷结构简易,除了绑在竹竿上的一角有些摇晃,但整体上还是比较牢固的。
四处转了几圈,叶剑锋突然问朱云鹏:“朱主任,雨篷上面你们看过了吗?”
“稍微看了下,没发现什么明显异常。怎么,叶法医对这雨篷有想法?”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最好再仔细看看。”
“小叶说得在理,雨篷的确也要仔细检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杜自健也在一旁说道。
“杜所可别这么说,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小叶,你们还是得抓紧时间把尸体看一下。”余世春催促叶剑锋赶紧复查尸体。
叶剑锋本想在现场多待会儿,既然支队长下命令了,他也不能不从。
皇桥殡仪馆解剖室刚刚重新修建,建筑面积足足有300平方米,无论是和平江县解剖室还是市局的解剖室相比较,那都简直是“富丽堂皇”,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很不合适,但看着这精致的装修,崭新的设备,叶剑锋心里的确感觉如此。
叶剑锋来到1号解剖室,他没有先看解剖台上的尸体,而是四周上上下下观摩了一番,尤其是看到器械架上的钛金电动理发器,不免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见到叶剑锋在摆弄理发器,张子龙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