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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是老嫂的住宅,我便拼命往前路去了,望老嫂恕罪!”那妇人听罢,粉面上落下泪来,将手中布袋放在地下,让不换坐在炕上。自己也坐在一边,说道:“我男人日前打柴,也是与那蟒相遇,被他伤了性命。客人是有福的,便逃得出来。”不换道:”原来如此!老嫂适从何来?”妇人道:“我男人没了,连日柴米俱无,我又无父母兄弟;今早到表舅家借米,恳求到日落时候,方与我半袋粗米。此身将来靠着那个?”说着,又泪痕乱落。不换道:“老嫂若住在平川,便可与富户做点生活度日;这深山中,不但妇人,便是男子,也独自过不来。我不伯得罪老嫂,何不前行一步?”妇人道:“我也久有此意,只是妇人家难将此话告人。”说罢,做出许多娇羞态度。好半晌,又说道:“似我这样孤身无倚,客人若有个地方安插我,我虽然丑陋,却也不是懒惰人,还可以与客人做点小生活,不知客人肯不肯?”不换道:“我若不是做了道士,有什么不肯?”妇人微笑道:“你只用将道衣道冠脱去,便就不是道士了!”不换道:“好现成话儿!我与其今日做世俗人,昔日做道上怎么?况我四海为家,也没安放老婆处。”妇人听了,便将面孔放下,怒说道:“你既然愿做道士,就该在庙内守着你那些天尊,三更半夜到我妇人房中做什么?就快与我出去,喂大蟒去!”不换道:“便喂了大蟒,也是我命该如此,我就出去喂大蟒去!”跳下地来,却待要走,被妇人从背后用手将衣领揪住一丢,不换便倒在炕上。扒挣起来,心内作念道:“不想山中妇人这般力大!亏他还是个娇怯人儿,若是个粗蠢妇人,我稳被摔死了!”妇人又道:“你不必心中胡算,任你怎么清白,但你此时在我屋内,我一世也不得清白了。”说着,便将被子展开,向不换道:“你还等我与你脱衣服么?”不换道:“我倒不意料他们山中妇人是这般爽直,毫不客套!怪道独自住在此地,原来是等野羊儿的。”说罢,又跳下地来。妇人又怒道:“你敢走么,你道我摔不死你么?”不换道:“完了!”又见妇人神色俱厉,心上有些怕他;没奈何复坐在炕上,两人各不说话。好一会,妇人换做满面笑容,到不换身边放出无限的媚态,柔声艳语,百般勾搭。不换起初坚忍,次后欲火如焚;又想起对于冰发的誓愿,自己无可摆脱;每到情不能已处,便用手在自己脸上狠打,打后便觉淫心少歇。妇人见他自打,却也不阻他;过一会,又来缠绕,这一夜何止七八次。直到天明,妇人将不换推出门去,不换和脱笼飞鸟一般,向前面岭上直奔。
刚走到岭下,一抬头见岭头有两只虎,或起或卧,或绕着攀道跳跃。不换道:“怎么这条路上与先大不相同,蟒也有了,虎也多了?”在岭下等了有一个时辰,两虎没一个肯去;再看日色已是辰时左近,又想道:“日前冷大哥言修行人每到要紧关头,视性命如草芥;我今午若不到碧霞宫,冷大哥也未必怎么怪我;只是我初次跟他学道,便失信于他,且我又自己说过‘不要命’的话,等这虎到几时?吃便随他吃去!”想罢,放开胆量,一步步硬上岭来;也不看二虎的举动,只低了头走路。至走到岭上,四下一望,那两只虎不知那去了。不换心喜之至!下了岭,与老道士众人话别,交了器物清单,到碧霞宫时,日已午错,城璧正在庙外张望。看见不换走来,大喜。不换道:“昨日今朝几乎与二哥不得相见!”两人入庙,同到客寓。于冰满面笑容,迎着不换说道:“着实难为老弟了,好!好!”不换心内惊讶道:“难道他已知我遇蟒遇虎等事了?”于是和董公子大家礼拜就坐。城璧道:“怎么此刻才来?”不换将途间所遇详细诉说。城璧笑道:“你这一说,我更明白了。你昨日遇的蟒,却是真蟒;遇的妇人,……”活未完,于冰以目示意,城璧不敢说了。不换又问,城璧道:“我是和你说顽话。”自此三人日日游览山水,也有与董玮同去的时候。于冰又着城璧传与不换导引呼吸之法。只因心悬朱文炜主仆,二鬼尚未回来,只得在泰山等候回音。正是:
埋兄同返烟霞路,古刹欣逢旧日人;
设险中途皆解脱,喜他舍命入仙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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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会盟兄喜随新官任 人贼巢羞见被劫妻
词曰:颠沛流离,远来欣会知心友。恶兄悔过。走愿终禽兽。误入樊笼,
幸遇妻相救。羞颜有!倚门回首,犹把秋波溜。
右调《点绛唇》
且说朱文炜、段诚,得于冰助银十八两,本日搭船起身。走了半月光景,到了荆州。在总兵衙门左近,寻了个店房住下。到次日早间,问店主人:“林镇台有个侄子,是去年九月间从四川来的,叫林岱,你们可知道来了没有?”店主人道:“去年九月间,果然有大人的家眷到来,我们又听得兵丁们说,是大人的公子,并没听得说是侄子。如今衙门内大小事物,俱系公子管理,最是明白宽厚。自从他来,把林大人的气质都变化得好了。也不晓得他的讳叫什么。”文炜向段诚道:“这一定是林岱无疑了。”一路还剩下有十三四两银子,彼时四月天气,主仆买了两件单衣,穿在外面;又换了新鞋、新帽,写了个手本、一个全帖,走到辕门前,向兵丁们道:“署中可有个林讳岱的么?”兵丁道:“此系我们公子的名讳,你问怎么!”文炜将手本、全帖交付兵丁,说道:“烦你代我通禀一声。”兵丁们见他衣服虽然平常,光景象个有来头的,走去达知巡捕官。巡捕看了手本,又见全帖上写着同盟弟朱文炜,连忙教请入宫厅上坐;随即传禀入去。少刻,吩咐出来开门,慌得大小武弁乱跳不迭。不多时,开放中门,请朱文炜入去相见。文炜忙从角门入去,远远见林岱如飞的跑来,大叫道:“老恩弟!真教人想杀!家父在大堂口佇候。”又向段诚慰劳了几句。文炜见林岱衣冠整齐,相貌也与前有别。(此处有阙文)
林岱连忙提引道:“这人是朱兄弟的胞兄哩。”林桂芳道:“你当我不知么?我有日遇着这狗攮的,定打他个稀烂!”文炜又说到被崇宁县逐出境外,在省城东门外庙中,和段诚轮讨饭吃度命。桂芳听了,心上甚是恻然,林岱亦为泪下。后说到冷于冰画符治病,帮助银两,主仆方得匍匐至此。桂芳拍手大笑,道:“世上原有好人!异日会着这冷先生,定要当长者的敬他。”又指着文炜向林岱道:“不但他在你两口儿身上有恩惠,便是个路人苦到这步田地,我们心上也过不去!等他歇息了几天。与他打凑一千两银子,先着他回去听望家属;他若愿意,到我衙门中来更好;不愿意,也罢了。”家人们拿上酒来,三人坐谈了半夜,桂芳才入去。林岱同文炜连床话旧。次日,见了严氏,备道原由,严氏更为伤感。自此饮食衣服,总如亲兄弟一般看待,过了两三天,文炜向林岱哭诉隐衷,恐怕他哥哥文魁逐离妻子,只求向桂芳说说,并不敢求助多金,只用三五十两,回得了家乡就罢了。林岱道:“老弟之苦,家父尚要赠送千金;愚兄嫂宁无人气,银子倒都现成,只是家父心性过急,老弟去得太速,未免失他敬爱之意。况他已有早打发你的话说,容愚兄遇便代为陈情。若说为知已,聚首必欲久为款留,此世俗儿女之态,非慷慨丈大也。老弟主仆二人受令兄凌虐,几至于死;弟妇茕茕弱女,何堪听其荼毒!不们老弟悬结,即愚兄嫂二人,亦时刻眉绉。再过数日,定保老弟起身。”又过了三四天,家人报道:“朝命下!”林桂芳排设香案接旨。原来是调补河南怀庆府总兵,荆州总兵系本镇副将施隆补授。文炜听知大喜,随即出来拜贺。桂芳道:“随处皆臣子效力之地;只是我离得家乡远,你倒离得家乡近了。”吩咐林岱同文炜办理交代等项。
这话按下不题,且说朱文魁日日盼望山东关解乔武举信息,过了七八天,文书到来:“青州一府遍查,并无乔武举其人。”文魁见仇无可报,大哭了一场,与李必寿家夫妻留了十两银子,拿定主意,去四川寻访兄弟。雇了好几天牲口,不是三两个,就是六七个,没有个单行的牲口;同人合伙雇,他总嫌贵。一日,寻着个价钱最贱的牲口脚户,叫周奎,带了三百多银子,同周奎起身。一路上说起家中被劫的事体,并访不着乔武举下落话,这脚户听了,心中大喜!不想他是师尚诏手下的小贼。凡河南一省士农工商,推车、赶脚、肩担、乞丐之类,内中俱有他的党羽;别处府分还少些,惟归德一府最多。这脚户见他行李沉重,又是孤身,久有下手之意,只是地方不便,那里有工夫和他四川去!今因他说起拿不住乔武举,那晚抢亲时,此人即在内。随向文魁笑说道:“可惜此话说得迟了两天,多走了百十余里瞎路。”文魁道:“这是怎么说?”脚户道:“你若去四川寻兄弟,我就梦不着了;若说寻这乔武举,真是手到擒来。”文魁大喜,道:“你认得他么?”脚户道:“我岂但认得他,连他的窝巢也知道。归德府东夏邑县有个富安庄儿,我们同在一处住。那边也有六七百人家,这乔武举日日开场窝赌,把一个家兄被他引诱得输了好些银钱,我正无出气处,不意料他会做明火劫财强盗们做的事业,真是大奇!大奇!他这月前还娶了个妾来家,说是费了好几百银子。”文魁忙问道:“你可见过他这妾没有?”脚户道:“那日娶来时,我们都看见;他在门前下轿,倒好个人材儿!”文魁道:“是怎么个人材?”脚户道:“长挑身子,白净爪子面皮,脸上有几个小麻子儿,绝好的一双小脚,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穿着宝蓝绸袄。外罩着白布对襟褂子,白素绸裙儿。”文魁连连顿足道:“是,是极!”脚户道:“是什么?”文魁道:“咳!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