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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彧和韦膺的脸色都变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无法出言相助,我却神色从容,朗声道:‘蜀王失国丧邦,以死相殉也是应当,哲虽做歌相送,也是蜀王知耻,才成此佳话,南楚国主为陛下爱婿,亲切当如父子,我未听过有父亲责罚,儿子自裁的。况且身为臣子,屡进忠言却遭到贬斥,还会为君王家邦殉死的自古至今只有屈原一人,不说南楚国主尚在,就是国主遇难,哲若以身相殉,则哲于青史上流芳万古,却让后人视我主如楚怀王,乃以君上之辱,而彰臣节,非我所为也,况且若我主为怀王,将军岂不是视陛下为秦惠王,秦二世而亡,我不知将军希望大雍传承几代呢?‘
我这一番话,听得秦青面色铁青,韦膺满面惊叹,石彧低头暗笑,李显眼中却是又嫉妒又羡慕的神色。我们这边僵住了,却有人大声鼓掌叫好。
众人应声望去,却见李援正在鼓掌叫好,顿时都放下心来,雍王正在皇上身边,笑道:‘秦青,你吃亏了吧,父皇,这位就是南楚第一才子江哲,江哲,还不过来拜见陛下。‘
我从容上前行礼,不卑不亢,李援笑道:‘好,朕早就听说你的才名,你能够弃暗投明,朕甚是喜欢,听雍王说,你身体不好,总是卧病在床,若非如此,朕还想让你到中书省做个舍人,代朕草诏呢。‘
我淡淡道:‘臣幼时体质便十分羸弱,昔日从军又染了疾病,虽然病愈,但是病根尤在,雍王殿下念臣体弱,留在身边奉养,这是殿下的恩德,也是臣的荣幸。‘
李援更是高兴,道:‘好,这也是一段佳话,你不可因为秦将军之言而气馁,好好的做事,我大雍绝不会亏待四方的贤士。‘
我再次拜谢。李援挥手让我退下,雍王也跟着告辞。雍王拉着我走到秦青身边,道:‘秦将军,江司马,你们都是青年俊杰,不可互生嫌隙,就让本王作主,你们两人和解吧。‘
秦青原本面红耳赤,见雍王相劝,便趁机下台,向我道歉,我也还礼如仪。
这时有人在我身后笑道:‘好啊,总算让我见到秦兄服软了。‘
我们转头看去,却是一个身穿锦衣的俊美少年,这个少年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无比清秀俊雅,直如宋玉潘安,更兼身材修长,宛如临风玉树,整个人看起来,倒好像是一尊玉人雕像般精致。这人未语先笑,道:‘好个南楚才子,真让我夏侯沅峰佩服。‘说罢上前深施一礼,我不卑不亢的还了一礼,微笑不语。
这时几乎全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雍王、齐王、韦膺、秦青、夏侯沅峰都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物,如今这样站在一起,顷刻间仿佛甘露殿上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这里。让那些大臣瞩目的是,站在这些大雍俊杰身边的江哲,既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没有出众的相貌,更没有逼人的气势风范,却是奇迹一般的在他们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那是一种仿佛青山绿水一般的存在,不论其他人光芒如何强烈,也掩饰不住那林间清泉一般的从容淡雅。
第三部 夺嫡风云 第一章 暗波汹涌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乙亥,自户部事发后,朝野无声,平静以待风雨。太宗托病免朝,终日不出。
——《雍史·太宗本纪》
南楚同泰二年乙亥,哲渐病愈,其时朝野虽安,然夺嫡之事蓄势待发,哲为雍王主事,唯以隐忍为要。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春光融融,和风徐徐,寒园之内,已经是绿树成荫了,自从去年的户部风波,尚书梁谨潜被突然鸩杀之后,局势突然莫名其妙的平稳了下来,雍帝李援连下诏旨,将户部大小官员尽皆去职的去职,降级的降级,罚俸的罚俸,户部清洗之后,新任的户部尚书是三原韩德,他是在户部多年的官吏,只是没有科举,又没有背景,多年来一直不得志,这次户部清查,只有他那里帐目最清楚,所以李援将他越级提升,韩德此人,不偏不倚,心中只有一个皇上,太子也不敢轻慢他,太子虽然又将不少人手插了进去,可是户部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如臂使指了。
去年五月,咸阳出现魔宗弟子的消息闹得天下皆惊,最后那个淫贼被凤仪门抓住,那人自称是不服当年宗主被逐,故而到中原兴风作浪,凤仪门将此人杀死之后,亲自派人送了骨灰到北汉,魔门宗主京无极十分冷淡,既未发难,也未致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之后,大雍的政局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静,太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的理政,雍王除了不放手军事之外,平日只是在王府中潜心读书,既不交结朝臣,也不招揽贤士,唯一的动作就是经常将一些落第书生、贫寒士子送到幽州任官,李援允许幽州自行选官,所以并不干涉,这些人都并非什么旷世奇才,所以太子方面也不愿因此翻脸。两方面都是韬光养晦,所以大雍局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可是有心人却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压抑罢了,太子和雍王已经是不死无休的局面了。
姑且不论外面的风风雨雨,寒园之内,正有一番奇景呈现,在凉亭当中,雍王悠闲的看着棋盘,小顺子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放下了棋子,示意雍王该轮到他了,而在凉亭之外,一个白衣书生正在草坪之上,四肢着地,扮成坐骑,而在他身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用娇嫩的声音喊着“驾、驾,爹爹快跑。”
这一年来的安心静养,我已经全然恢复,虽然还是显得文弱单薄,但是容光焕发,已经不是那种随时都会断气的苍白模样了。不过当了一拄香时间的“马”,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只得告饶道:“蓝蓝,爹爹已经不行了,你也不想累坏爹爹,没人给你念骏哥哥的信吧。”
柔蓝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从我身上滑了下来,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我要去看公主娘娘。”
我笑道:“今天不行,过几天如果王妃去看公主,我请她带你去好不好?”
柔蓝撅着小嘴道:“公主娘娘都说蓝蓝可以经常去看她呢?”
我微微苦笑,这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自从公主在无尘庵清修之后,她和韦膺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皇上没有取消赐婚,可也没有逼迫公主完婚,只苦了韦膺,又不敢娶妻,又不敢要求大婚。我和公主的流言也传了几日,可是毕竟我和公主都不见面,所以在雍王的打压下,又没有太子的推波助澜,流言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毕竟没有人想把不参与宫中纷争的长乐公主逼了出来,再加上不想惹怒李援,所以这些流言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其实我想雍帝可能也听到一些风声,可是我和长乐既然没有私情,也没有见面,他总不能因为长乐可能对我有情而处罚我吧,所以这一年来,我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只不过,我经常会想起长乐公主,一幕一幕的回想仅有的两次见面,后来雍王妃常常去看公主,而柔蓝也常常被王妃带去,这一点倒没有引起什么是非,谁不知道雍王妃将柔蓝视若己出,谁不知道世子李骏在幽州,每个月必定派使者进京向雍王述职,而使者每次必定带来一些小女孩的玩具和一封书信,所以柔蓝在大雍宫廷的出现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长乐公主喜欢柔蓝,大家只当她膝下空虚,所以喜欢小女孩儿罢了,虽然也有人想到“爱屋及乌”的可能,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搬上台面。而且为了见见柔蓝,长乐公主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宫里,毕竟雍王妃进宫拜见皇后贵妃是件平常的事情,她若是总到无尘庵去看公主,这倒会令人担心公主是否和雍王走得太近。因此,就连长孙贵妃也对柔蓝十分疼爱,有时还会把柔蓝留在宫里几天。柔蓝也见过雍帝李援,李援也很喜欢这个精灵淘气的小丫头,这样一来,更没有人敢多嘴多舌了。
虽然这一年来我也没有和公主见面,甚至也不曾想办法问过她是否真的对我倾心,可是总是忍不住将新作的诗词通过雍王妃送给她,她也没有回音,只是经常给柔蓝一些玉佩护身符之类的赏赐。听雍王妃说,这一年来,公主气色大好,不仅常常欢笑,而且在雍帝和长孙贵妃面前也是神色开朗,两人见她这样,反倒觉得不必急于迫她出嫁,让她郁闷不快。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不乐的,大概就是韦膺的柔情攻势吧,说起来韦膺对公主倒也是诚心诚意,虽然因为公主拒婚而失意,但是每每送上一些小礼物,或者是孤版书籍,或者是上好的笔墨纸砚,来讨好佳人,这种细水长流的柔情攻势让皇上和长孙贵妃都十分感动和支持,虽然长乐公主并无动心,可是韦膺彬彬有礼,从不咄咄逼人,总是礼数周全,公主又是性子温柔的人,不愿恶言恶语的拒绝,只能冷淡疏离一些罢了,但是对于韦膺和公主的婚事,皇上和长孙贵妃都是乐见其成的,所以长乐公主就不免时常和韦膺“偶遇”了。前些日子,我想既然韦膺痴心追求,我不妨冷淡一些,若是公主能够匹配佳偶,我也可以放下心事了,因此一个多月没有让柔蓝进宫,谁知雍王妃很快就对我说,这段时间公主情绪不佳,又去了无尘庵小住,这种情况,我若还不明白公主的心意,那么我恐怕就是世上最大的白痴了,因而再也不禁止柔蓝进宫,虽然两人从不相见,可是奇特的,总是能够感觉到心中温馨阵阵,虽然咫尺天涯,可是却觉得并无隔绝。
不管怎么说,终于让柔蓝下去了,说来好笑,柔蓝还不认字呢,世子李骏就一封一封的书信送来,当小女孩捧着书信一个字都不认得,苦恼的扯着我教她认字,我只能哈哈大笑了,就是我想教她写字念书,想看懂这封信也得等两年,无奈何之下,只得给她念信,其实内容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今天去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是这个李骏倒是很会说话,每次柔蓝听了都闹着要去幽州玩,幸好她不会吵闹太久。柔蓝虽然还小,可是已经有了羞涩之心,绝对不肯让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