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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走在营中,用目观瞧,虽然雍军新败,可是齐王所立的大营法度森严,营中毫无沮丧之气,齐王果然是当时名将之流,苏青心中称赞,面上却是平静无波,这还是她在身份泄漏之后第一次正式谒见齐王,她心中仍有不安,虽然先齐王妃乃是凤仪门弟子,可是齐王和凤仪门却是并不和睦,这个她是心知肚明的,齐王虽然因为监军大人的缘故并未对她另眼看待,可是苏青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走入大帐,苏青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思终于平静下来,看到帐内正负手而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齐王,苏青不知怎么,心中一宽,上前拜倒道:“末将叩见王爷,监军大人安然无恙,这是大人命末将带来的书信。”
李显看着苏青,面上虽然平静含笑,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的心腹侍卫曾经劝他将苏青置闲,甚至拘禁起来,免得再让朝廷对他生疑,可是李显却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李显什么时候需要用别人的生死荣辱来洗刷自己的清白了。苏青的存在让他回忆起了许多往事,少年时候的秦铮,聪慧美丽,让他第一次全心投入,还有闻紫烟,那个冷漠如霜,却是凤仪门中他唯一尊重的人,李显本心就不想让苏青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可是李显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好多少,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足够让李贽不需任何借口就可以将自己下狱问罪,真得要袒护苏青,对他的损害绝对不小。
幸好,泽州大营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江哲的存在,初时,李显知道苏青之事后,是有些担心的,江哲对凤仪门似乎是切齿痛恨,苏青即是闻紫烟弟子,就等于是凤仪门嫡系传人,江哲会不会放过苏青,李显并没有把握,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又是他意料之中的是,江哲保住了苏青,这让李显对江哲更加尊重,也更加信赖。当然,对身为宗室亲王的李显来说,如果江哲的决定被朝廷接受,这将是一个明显的信息,即是朝廷将不再追究和凤仪门有关联之人的罪责,这将令许多人心安,虽然不知李贽会如何决定,但是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意义,他也相信李贽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将心中所思隐藏起来,李显接过苏青手中的书信,说是书信,实际上却是一个龙眼大的白色蜡丸,李显随手从帅案上拿起一张绵纸,将蜡丸用绵纸包住,然后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一柄裁纸小刀熟练的在蜡丸表面一划,蜡丸被剖开之后,里面渗出残绿色的液体,很快就渗透了绵纸,李显从中取出一个小了一圈的蜜色蜡丸,用绵纸拭去上面的绿色液体,才隔着绵纸捏碎蜜色蜡丸,从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这期间李显的动作十分小心谨慎,绝不让那绿色液体沾在手上。苏青看得出神,眼中满是疑惑,不由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显头也不抬地道:“这是楚乡侯设计的,蜡丸内外两层,中间蓄满毒液,若是不知情之人直接用手捏破,不禁会被毒液所侵,还会浸毁里面的信纸,楚乡侯为人谨慎,想必这封信十分紧要,他担心中途被人夺去信件吧。”
苏青心中一凛,楚乡侯果然厉害,让自己送这封信恐怕也有试探之意,如果自己有心窥探机密,那么定然是中毒身亡,不过苏青心中倒没有不满,自己师承闻紫烟,还能被江哲付与重任,这种信赖已经是难得可贵,苏青只会敬佩江哲的手段,却不会生出怨怼。
李显看着薄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若有所思,半晌才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将薄绢放到了帅案上,这次战败,其实李显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从军作战以来,也不知败过几次,比这更加惨烈的败局他也收拾过,所以落败之后,他也就是忙着整编士卒准备再战,想不到江哲比他想得更深更远,明明是一次战败,他却想到了利用败局的计策,这书信上面所写真让李显看了心中陡寒,能够让这样的人忠心相事,怪不得二哥能够夺得皇位,李显此刻当真是心服口服了。
他看看神色冷然等待自己传令的苏青,笑道:“苏将军,你休息一日,明天去见楚乡侯,引他回中军,告诉他,他所托之事,我一定照办就是。”
苏青心中茫然,但是她从军多年,自然知道是什么是奉命行事,便凛然应诺。一夜无事,当然苏青并不知道当夜齐王八百里加急递上了一封奏折。
第二天苏青孤身上路,按照她的想法,其实最好带上千余骑兵,再去接江哲,不过齐王说北汉军密谍已经退走,此地已经尽在雍军掌握当中,所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而且江哲身边也有虎赍卫保护,这样兴师动众,只怕江哲也不情愿。苏青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她是和小顺子试过招的,可以肯定小顺子武功应该和段凌霄在伯仲之间,北汉就是有刺客留下,难道还会高过段凌霄么,所以苏青也并不担心,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苏青一路上还是小心翼翼,兜了几个圈子之后才回到江哲藏身之处。
和在外面戒备的虎赍卫士打了招呼,她走进江哲的居处,看见在庭院中摆着一张方桌,两张木椅,江哲正和纪玄在那里下棋,虽然药物不足,可是纪玄的身体还是渐渐好转。他生性喜欢下棋,往常病体沉重的时候还拉着赵梁和他对弈,如今更是忍不住了。尤其是江哲棋艺不过平常,经常是纪玄让他四个子还能够将江哲杀得一败涂地,既然不能以武力相抗,纪玄就更加喜欢在棋盘下打击这个他看不顺眼的后生晚辈了,偏偏江哲还不好意思推辞,只得苦着脸望着棋盘。
投子认输之后,我看看纪玄那张得意洋洋地老脸,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但是他一个冷眼过来,我立刻陪笑着开始收拾棋子,不过说句实话,我心中并不气恼。虽然这老头子脾气古怪,常常给我难堪,可是初时的气恼之后,现在我反而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良久以来,我身边之人不是对我敬如神明,就是对我畏如蛇蝎,虽有几个亲近之人,爱我重我,却唯独没有这样一个将我当成平常人的朋友。这老头虽然总是摆着脸,我却觉得他可亲可近,而且他虽然看我不顺眼,却没有什么强烈的敌意,要不让小顺子也不会容许他待在我身边,这个老头倒是一个很好的忘年之交,所以我也就甘心情愿得被他欺负了。
苏青走进院落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不由心中暗笑,上前禀报道:“大人,末将已经见过元帅,王爷说请大人速速归营,并说一切都按照大人的计策去办。”
我微微一笑,道:“纪老先生,请令侄助你收拾一下行装,我们吃过午饭就要上路了。”
纪玄手一抖,正在捡棋子的手一抖,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一声轻响,他神色变得悻然,道:“老夫遵命。”
我知他心中不快,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和他多说什么,给在一旁侍立伺候的赵梁一个眼色,他上前将纪玄扶了下去,我笑道:“小顺子,去整理一下行装,记得一定要把纪玄老先生那卷孤本带上,老先生可是答应借给我看几日的。对了,去告诉呼延寿,准备离开这里。”
小顺子微微一笑,挥手召来两个虎赍卫士,让他们护在我身边,他的身形刚刚消失在厢房之后,我站起身来,道:“走吧,去湖边散散步,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可惜以后没有机会来了。”
一个虎赍卫士朗声道:“大人,李爷不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不耐烦地道:“这里又没有敌人,担心什么,难道你们还保护不了我么,苏将军,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不知怎么,苏青心中总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拒绝道:“大人,还是让末将随侍的好。”此言一出,她清晰地看到江哲的眼中寒芒一闪,露出一种颇有趣味的神采。
我看看苏青,心中不免怀疑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过有她在身边并不妥当,我还是拒绝道:“不必了,苏将军先下去休息吧。”苏青见我话语中用了命令的口气,只得领命退去。
我走到温泉湖水旁边,看着清澈见底,如同一块明净的碧玉的湖水,在这穷乡僻壤,有着一湖温泉汇聚的碧水,造就了这桃源胜地,真是让人心惊这造化之起,我在兵败之后可以到此地避难,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吧,越想越是喜爱这个住了数日的地方,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拨动那温热的湖水,碧波涟漪,将我的身影搅得粉碎,不由低吟道:“碧泉涌出半湖温,欲洗人间万古尘。”刚吟出两句,却听身后有人拊掌道:“好诗兴,闻听楚乡侯诗才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良辰美景,江侯爷就是死在此处也应是再无遗憾了吧!”
我微微一笑,心道:“你终于来了。”知道那人应该不会立刻动手,我站起转过身去,只见原本跟在我身后的两个虎赍卫士都是僵立不动,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穿虎赍卫士衣甲,但是形貌却十分陌生的威武男子负手而立,神情气度佼佼不群,气魄更是有笑傲苍穹的威势,我朗声笑道:“原来是段凌霄段大公子亲至,哲未曾远迎,真是有失礼数。”这时远处身影闪动,那些发觉了我遇到危险的卫士正急急赶了过来,而一道青色身影最是快捷,转瞬之间就到了二十丈外,正要向前之时,段凌霄厉声道:“若有敢过此线者,我当立刻杀了楚乡侯。”言未罢而回身一拂,一道劲气透体而出,在十五丈之外的地面上划了一道横线,小顺子停在线外,双目透出冰寒的杀机,却终是没有越过此线。这时,呼延寿和苏青也已经赶到,落在横线之后,都是面色焦急,神色慌乱。
我却是心平气和,微笑道:“久闻魔宗首座弟子气度不凡,前次大公子杀我大雍将士多人,哲至今铭刻在心,今日大公子想必是为了取江哲性命而来的吧。”
段凌霄此刻却并不着急,他早就知道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杀了江哲,就必定惊动众人,所以也不着急脱身,凭他的武功,只要不硬拼,不陷入战阵,外面又有自己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