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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郎现出真身,告知玄珠与锺离权。他因身有公事,急急去了。二仙按住神兵,也向江中追来。
那鳗鱼正在江边接喋,锺离权剑尖一指,江水顿时成冰。老蛟看看冰势将合,急忙又变成一条黄狗,躲入人家厕中吞粪。二仙恶其秽臭,暂不近前。锺离权笑对玄珠子说:“道兄,瞧这妖奴如此狼狈。我们的法宝都是秉天地灵秀之气而成,犯不着尝赏受用。道兄请去退了洪水,救护生灵。看小弟找个人帮忙,收拾这厮。”玄珠依言,仗剑捏诀,退回老蛟吸来的水。同时锺离权却请到雷公雷母,说明原因,请他们用电火殛死老蛟。雷电二神口称遵命,疾忙作起法来。锺离权也把天罗地网收紧,使老蛟无处逃避。当下青天白日头里,突然一个大霹雳过处,当地人民只见一条大蛟,被炸成十七八段,残骸遗肉,堆满了十七八亩田地。这样一来,才把历次肆毒、久稽天讨的西海恶蛟铲除完结。
事后锺离权退了神兵,回去交还法旨,说起玄珠子协助之功,二郎神报告之德。东华帝君笑道:“二郎乘便帮忙,也是份所应为。若说玄珠子,平时坐镇一方,所司何事?他那唯一的大患就是老蛟,竟容它潜身内地至数十年之久,一点没有觉察,临了还被它放水成灾,害了多少人民生命财产。虽然有协助之功,难补疏虞之罪。上帝已有法旨:他本是白鹤修成,罚他去湘江岸上,仍做一只白鹤儿,把守湘江隘口。五百年后,还得我同你去度他。现时却有得苦吃哩。”说毕,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若论此番之事,玄珠子果然疏忽。若非平和妻子钻通山路,截断龙脉,老蛟也无由入内。这事查究起来,也还有一场大闹咧。这是后话,暂且不说。但数十年后,你得再去杭州,还有一件未了之事,须去办完了结,你的责任方可交卸。”锺离权问是甚么事?帝君道:“老蛟、小蛟虽已死完,可知还有他的老婆,立志要替丈夫儿女报仇。此女原没有什么罪恶,但是他报仇之法,却错误得厉害。他以为我们前去除蛟,是因他来吾庙求签而起。假如杭州人民不信我神,他也不能前去庙中烧香。既不烧香,丈夫之事就不能泄漏出来,也就没那场惨劫。因此照他丈夫教训他的法子,正在日夜修炼。修炼成功,他要吸取半海水,淹尽浙江地面,使我神庙像,玄珠法身,全浙人民、禽畜,同归于尽,方消他这口冤气。”
锺离权听了,咋舌道:“不料这女人如此厉害、狠毒。”帝君只叹了一声,说道:“其心可杀,志也可怜!尔等下凡济众,遇此等人,可留者务须将他保全。如万不可留,方许开杀戒,也是你等自己惜福之道。”锺离权拜跪受命,问:“老蛟之妻,既有替夫报仇之心,与其将来养痈已成,难以消灭,或竟不能保全他的生命,何如趁早晓谕他一番,使他能够觉悟伊夫死当其罪。劝他不用枉劳心力,自取灭亡。他要真能觉悟,回头洗心归道,将来还有无穷的后福,不强如等他犯罪已定,举兵讨灭么?”
东华帝君听了,摇头微笑说:“大凡人生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断难使他平息心气。尔等既戮其夫,又将他的子女杀完,一则,他对于你们已成极大深仇;二则,他在老蛟未死之前,已有同生死雪仇恨的约言。这等妇女,情最深,心最切。现在不但丈夫被戮,连他的子女都同归于尽。他这一点报仇之心,固不能因你一言而消灭。而且他以一女子身,孤身独立此世界上,有生之日,如死之年,觉得报仇也死,不报仇也未必能生。报仇而死,死后还得见他的亡夫于地下;若是背弃约言,偷生人世,生固毫无乐趣,死后又见不得丈夫和儿女之面,所以他这报仇之志,倒是十分坚定的,一点也不能动摇的了。至于你所说的养痈贻患,这也未必尽然。以我推算,他虽有报仇之心,却是害不了一人一命,结果还是他本身吃亏。我们虽然想存心保全他,其奈定数如此,无可如何。他那将来命运,须看他吃苦之后,是否转心变志,能否归正弃邪,那时方可设法周全。”锺离权领旨而退。翌日,奉旨仍回华山。
韶光迅速,转眼又过了十余年,锺离权道力越纯,功行愈深,已能神游物外,预知未来之事。这日,正在石室内静炼元功,忽然心血一潮,便知祖师法旨到来,慌忙整肃衣冠,恭出洞外,只见半天之中,有赤鸟一双,飞堕山上,化为二童。锺离权认得是祖师身边青、白二童,忙着上前唤道:“师弟们送祖师法旨来了。”二童笑着和他相见。青童便说:“祖师命师兄可即去杭州一行。”白童接说道:“什么事情,到了杭州自然知道。”锺离权心中明白,又是十年前老蛟未了一案。因口称遵旨,并邀二童入内,馈以本山所产佳果,二童欢跃称谢而去。锺离权更不怠慢,现成的装束,挂上佩剑,驾云而起,直至钱塘江头落下。因思如此装扮不便打探消息,如遇老蛟之妻,曾经二次相逢,或者还能记得,反使他事先预防,反为不美。
于是化作年老女子,用缩地法,走到杭州城内,先在各处游玩了一会。此时杭州已有一种谣传说:从前被雷击碎的老蛟,还有一个老婆在世,预备替他丈夫报仇,正在日夜用功,炼制一个水桶。此桶可以装尽东海之水,待他修炼成功,便要出来为害民间。谣言纷纷流传,妇孺皆知。锺离权听在耳中,随便拉住一人,问他这个谣言从何而来?那人答说:“老太太也是本地人呀,这等大事情,怎么还不晓得?如今杭州城内城外,人人知老蛟之妻替夫报仇。有钱人家都纷纷往外省搬迁,只剩穷苦人家,家中既没有甚丢不了的东西,也且要走也走不脱身,只好在此听天由命罢了。”锺离权又问道:“这老蛟之妻,自然也是一条雌蛟。他丈夫有那么大的本领,还弄得身化肉泥,性命不保。难道这雌蛟的道行,还比丈夫更高些儿?”那人倒笑起来道:“从前老蛟造反,有天兵天将下凡剿灭。今番有无神人前来保护我们,凡人怎能晓得?就说从前之事,说是雷公天仙一起赶来,将老蛟击成肉酱。可是一阵血雨,一场洪水,也够我们受的了。”锺离权听了,沉吟了一会儿。
那人却唠唠叨叨,把古往今来之事说了一回。锺离权只得应着,因问:“雌蛟作祟,他又不曾出过告示,发过号令,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那人回说:“这话也有个来历。原因雌蛟本身并不是蛟,乃是本城一个殷户何氏之女,叫春瑛小姐的。从前因受老蛟迷惑,结成夫妇。后来老蛟死了,天兵又将他子女四人一起击毙。好好一个有福气的女子,便被害得家破人亡。他又在丈夫面前赌过咒,立过誓,答应替他报仇,所以又有今日之事。听说,他还有个舅母,再三劝他不要作此伤天害理之事。他却始终没有答应。他舅母倒是个好人。今年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亲自跑了出来,逐家逐户,劝他们早作防备,免受洪水之灾。从此一传两、两传三的讲说开来。如今倒是没有一家不知道了。但也有许多硬汉,偏说事近荒唐,决无此理,倒劝人不必相信。又有一位曾经做过大官的刘大人,硬说这位老妇造谣惑众,罪该万死。便去通知官府,派人来捉。幸得左右邻舍大家动了公愤,说他是个好人,不该将功作罪,冤枉人家。大家出来一闹,宫中也就没敢奈何他了。”
锺离权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那位替夫报仇的女子,现在可还在城内么?”那人摇头道:“他现在是得道之人,来无踪,去无迹,能变化无穷,隐形不见,谁又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咧。不过,据他舅母说来,似乎他也常常回家。每年又至他丈夫坟头祭奠一次,可见这人来是常来,找却找他不到就是了。”锺离权笑道:“既如此,烦你转告人民,说雌蛟报仇是真。但天上已派有神人前来收伏,而且这次防备周密,决没有血雨洪水之灾。请他们想搬远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不搬之人,也可照常安居乐业,切勿自相恐慌,废时失业。”那人不等他说完,早已板起面孔,接连吐了他几口唾沫,骂道:“哪里来的混帐老婆子,我倒好意告诉你,你却说这许多混话,和我开玩笑。须知洪水一至,我们壮丁或者还有生路,似你这等龙钟老妪,只好爬在地下,预备作那海鱼的食物,看你还有工夫开玩笑不?”说罢,回身就走;再也不理。锺离权受他这阵奚落,不觉哈哈大笑,笑得那人不知不觉向后回顾了一眼,只见一阵金光耀入眼目,锺离权已从金光辉耀之中,升入云中。这时立在一边观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那人却吓得疾忙跪地叩头,高叫:“大仙恕小人肉眼无珠,语言唐突。如今就遵大仙吩咐,容小人逐家报告去。”那些闲着的人,也都见锺离权升天情形,也跟着那人一阵混拜。拜完之后,方才动问那人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人方才手舞足蹈的把上项情事,演说一遍,又央着众人作证,分头向左近各家,先去通知。一霎时间,杭州城内又哄传仙人下降收伏雌妖,杭城人民可免遭灾之说。
这话不久传入春瑛舅母尤氏耳中。这位老太太倒真是一个热心人物,慌忙又去通知甥女,涕泣劝告,叫他不要轻易取事。一则免伤无罪生灵,二则免蹈诚夫覆辙。哪知春瑛却并不是这么想法。他说:“甥女此番取事,早有决心。成败利钝,都非所问。横竖孑然此身,生死一样。管他天神天将,前来殛我,大不了一死。死是我的素志。说句老实话,这样做人,与死何异?就算报仇成功,冤气已出,那个什么帝君,什么仙人,都给我完全淹毙,更把同城人民溺死大半,我丈夫的怨气,或可稍泄,而我之为我,还不和从前一般无二。而且甥女之志,但求心之所安,报仇有成,也拟一死归真,不再浪迹凡尘。如其报仇不得,死于神将之手,横竖也可以对得住他们父子了。望舅母自保福体,勿再以甥女为念。今蒙舅母见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