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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了?”
“大人说;烧起来了,阿敏……”说到这里,那丫头似觉失言,忙住了口,拜了拜说:“王大人,奴婢还要去为我家大人送药。”便飞似地跑了。
回到住处,郑大人那青肿的脸就一直在王进士眼前挥之不去。因为头痛的厉害,王进士干脆沏了满满一壶不茗茶,躺倒在床榻之上。昏昏沉沉之间,忽然听有人大喊“火起”,睁眼一看,但见屋外火光熊熊,浓烟正透过门窗缝隙蔓延。王进士顿时大惊,一骨碌跳下床来,拔腿就往门边跑。可门竟反锁了,根本打不开。王生拼命地摇门,大呼救命。正在绝望时,门突然打开了,门外是一脸诧异的书童:“爷发噩梦了?”
王进士定睛一看,但见漫天繁星,哪来的半点烟火痕迹。这一惊,竟然让王生从前的记忆如绝了堤的水,全涌进了脑子。但见这王生呆立半晌,突然疯了似地冲出房门,书童被撞倒在地,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啊,快拦公子爷!”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王生要亲自问问那郑大人,十二年前,做为父亲的他,问什么忍心将唯一的八岁儿子反锁在房内,放起冲天大火。王生还要问问那郑大人,自己的娘亲到底到哪里去了。
记得三岁那年,父亲说是男儿有志闯天下,去投了军。娘亲单名讳敏,靠纺织卖菜支撑生活。日日耕作,夜夜纺织,满头青丝早染霜。这样一过便是五年,听说新皇登基,天下要太平了。母亲便日日守在门边盼望,逢人便打听父亲的消息。有人说是在长安见到了父亲,母亲就带着八岁的王生千里迢迢到了长安,母子二人真是形同乞丐。母亲带了父亲的画像,四处询问。忽然有一日,有人安排他们在城外一处偏僻的草堂内安身。母亲高兴地告诉他,很快就可以见到父亲了。当天夜里,王生半夜惊觉,醒来不见了母亲。忽然听门外有声音,趴到门缝里一看,皎皎月色,小王生看的清清楚楚,来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离开的当年,自己只有三岁,可对父亲的容貌却记得清楚。心里不由一阵高兴,拉着门脆生生叫爹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小王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父亲竟然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关门上锁。月色映衬下,自己父亲的面孔青白,如同鬼魅。王生吓的大哭。稍时,屋外火光冲天,浓烟钻入房中,小王生呛得连连咳嗽,身体渐渐麻木,怕不是要活活烧死,便是呛死在屋里。恍惚中,似乎有一红衣人,轻飘飘穿过浓烟烈焰,将小王生揽在怀中。小王生顿时感到心里一松,彻底没了知觉。
等王生回复神智,已经到了洛阳王员外家,并且将从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已入子时,长安大街上,疯子王进士狂奔在夜色里,郑大人青白的脸和十二年前父亲鬼魅似的模样在脑海里重叠,眼看离公主府越来越近,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旁边的小巷里跳了出来,拦在王进士的面前。那正是阿宝。此时的王进士竟忘了害怕,大声呵斥阿宝让开。阿宝哼了一声,用绿莹莹的眼睛死盯着王生,看着阿宝的眼睛,情绪激动的王生渐渐冷静下来。就是见到那郑大人,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加上大火一定将所有的证据烧了一干二净。人家现在是公主驸马,左仆射大人,正二品,如果想扳倒他,对于才入仕途的自己来说十分困难。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王进士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但见一抹绿色身影出现在阿宝旁边,那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阿蛮。“夫人说公子应当记起从前的事情了,命我来带公子去城外见你母亲。”听到母亲二字,王生如同捞到救命稻草,心下狂喜;转念一想,不由疑惑:“城门已关,你我如何出城……。”阿蛮笑笑,用手指指阿宝。那阿宝竟然比方才又大出一倍,点头示意王生骑在自己背上。
王生才坐好,就听耳边风声,转眼已身在城外。落地张望,四周群山环绕,自己站在一处空地。除了一棵大树,没有别人。这树长的有奇怪,树身发黑,枝叶稀疏。树身上有个大洞,想是年代久远,洞内已经被泥土填满,竟然长着碗口粗的一棵小树。王生看看阿蛮:“我母亲在哪里?”
阿蛮伸手指指大树的树洞。王生愣了一愣。
“十二年前,你父亲贪图驸马的名头,将到长安寻亲的结发妻子骗到偏僻之所,亲手掐死。我家夫人带阿宝出游,正巧碰到,你父亲听有人来,匆忙之间,他找到一个一个藏尸的好地方。你和你母亲安身的草堂外有棵百年老树。树身有一个虫蛀大洞,你父亲将你母亲的尸身塞入洞中,用泥土封好……”
阿蛮话未说完,王进士一声哀号,扑到在树前。
对王生而言,这短短一月之间,人间百味竟然尝了大半。痛哭半晌,王生哽咽着说:“那人杀妻害子,不是我父亲,我要报仇。”阿蛮半晌没有搭腔,叹了口气:“公子只怕已经报了这仇了。我们回去吧,明日一早,公子当带人按这图起出你母亲的尸身,好好安葬。以后的事情,公子自己保重。”言罢,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王生。
王生接过地图,倒头连三拜:“大恩不言谢,夫人,姑娘的恩义,王某记下了。”
洛阳莫言阁的大厅里,一如既往,几乎客满为患。人们正议论这几天长安出的几件大事,第一件,那左仆射郑万卿暴病而亡,听传言,郑大人是憋死的,死时口鼻中长满黑白相间的毛发。第二件,安然郡主竟然自愿远嫁青海,人人为其感到可惜。这郡主却说助西域太平,是自己的大任。第三件,二甲传胪王进士情愿随郡主行,日后驻凉州。这王进士上书言道,天下已有明君,自己愿为贤臣,助君王安定西域。
莫言阁上,两个丽人正打双陆,玩地兴高采烈。一青衣男子挑帘进屋,笑道:“夫人的不茗茶可还有?为夫还未尝过呢!”
但听一丽人笑嘻嘻回答:“这茶是从那妇人口中长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十二年,死不瞑目,担心幼子,埋怨丈夫。再说,这茶眼下已绝了,郎君当真想喝?”
男子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往后仰了仰身体:“还是换明前雨后吧。我到愿这不瞑茶,永不再现人间。”
不茗茶完
话外
不茗茶的原型是少年时在青海西宁听到的一个案子。
说是有一家人,妻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留下一儿一女都十几岁了(这家是回民,可以生两个孩子),多少懂了点事,就和姥姥舅舅说妈妈失踪的蹊跷。公安查问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事情过了一年,做父亲的就又结婚了。八十年代那时候,西宁市很多回民家庭是独居小院,有点像北京的四合小院。有一天下大暴雨,打雷闪电的,院子里一棵老树被雷劈着了火。邻居和消防员来救火,那当父亲的拼命阻拦,后来看拦不住,就成乱没了踪迹。火扑灭了人们才发现,老树中空的树洞里藏了一具女尸,由于是头朝下藏在树中,虽然腐烂,头发还在。经过鉴定(是牙医还是DNA就不知道了)就是一年前失踪的妻子。听说那个丈夫一直没有抓到,少年时,颇为这屈死的妻子不平。
这两天就又想起这个道听途说的案子,以不茗茶祭。
莫言斋之
两道驴
提起黄员外,渔阳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其人家底本不丰厚,只凭着为人诡诈,善于投机,在天下大乱之时,狠狠地发了一笔意外横财。这刚一太平,财运亨(横)通的员外便广置土地,豪宅,又在城内经营了几家店铺,和一家名唤三全居的酒楼。
这三全居有一道招牌菜,唤作三全驴,要两钱银子才能买一小盘。想想这两钱银子,在当朝能买四十斗白花花的大米(注:一斗相当于今天的150斤),真可谓是天价。然而,正是这天价的驴肉,为黄员外引来了许多的食客。因为这三全驴实在是色,香,味俱全,不枉了三全的名字和两钱的银子。据说只要尝过此菜之人,无不交口称赞。偶尔的,有好事者问黄员外,如何能制得如此好肉,这员外只呵呵一笑,答道:祖传。
靠着这三全驴,三全居也渐渐地远近闻名起来;终日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黄员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这日,黄员外独自坐在三全居楼上的临窗雅间,垂下帘子,喝着小酒,品着自家的驴肉;看那客人进进出出,想着白晃晃的银子流入腰包,哎呀呀,这才叫快意人生。
正惬意,忽听见伙计扯着嗓子喊:“有贵客两位,楼上请”。黄员外忙挑了帘子张望;原来这黄员外和伙计们有个暗号,如果有看似财大气粗,或者举止不凡者,伙计们需放高嗓门,一律称为贵客。如此一来,黄员外便心里有数,可以立刻亲自指点众伙计,好好招待这些“贵客”。细想起来,这还真有点运筹帷幄,磨刀霍霍的味道。
只见伙计引了两位华服客人走上楼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左右的高个儿男子,紧跟其后的是个不过十八九的清秀少年。只见那年长的男子自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端正落座,那少年却懒洋洋地爬在了桌上。
黄员外起初认为是主仆二人,可细看行为举止,却又不像了。
那年长的男子,面部轮廓如刀削斧凿,加上长眉入鬓,目若寒星,若不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添了几分喜气,还真让人有点数九寒冬的感觉。旁边的少年却长的讨喜,细长的丹凤眼,悬胆鼻,菱角口,一脸儿天生的笑相。
那讨喜少年从袖中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锭来,托在掌心,另一手扶头,笑眯眯的看着招呼他们的伙计道:“我家公子爷为你家的三全驴而来。”见了那黄澄澄的金子,不光是伙计,就连帘子后的黄员外也暗暗倒吸一口凉气。今天算是碰到真正的金主了。伙计偷眼瞄了瞄帘后的黄员外,见那员外冲他直挥手,心下会意,便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黄员外三步并做两步,陪着笑脸来到二人面前:“小店不光是这三全驴肉,还有其他各式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