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燕白颔要动手打他,却又打他不倒。正没奈何,忽见平如衡带了两三个家人赶来,看见燕白颔被店主人扯住,因一齐拥进来,道:“在这里了,这是为何?”燕白颔看见众人来,方快话道:“这奴才可恶!吃了他的酒,就要剥我的衣服。”众家人听了,便发作道:“这等可恶!吃了多少酒钱,就要剥衣服?既开了店,也有两只眼,看看人,我们相公的衣服可是与你剥的?”说罢,兜脸一拳。店主人看见不是势头,慌忙放了手,道:“小人怎敢剥相公的衣服,只说初次不相认,求留下些当头。”平如衡道:“要留当头,也须好说,怎动手扯起来?”众家人俱动手要打。转是燕白颔拦住道:“罢了,小人不要与他计较。可称还他五钱银子,我还有话问他。”众家人见主人吩咐,便不敢动手,因称了五钱银子与他。店主人接了银子,千也陪罪,万也陪罪。燕白颔道:“这都罢了,只问你,你方才说山阁老不曾回去,那是真么?店主人道:“怎么不真?”平如衡听了忙插上问道:“山阁老既不曾回去,如今在哪里住?”店主人道:“就住在前面灌木村。”平如衡道:“离此还有多远?”店主人道:“离此只有七八里远。”燕白颔道:“都说他告病回去了,却原来还住在此间。”平如衡因笑对燕白颔道:“兄说也不说一声,竟自走了出来,使小弟那里不寻?恐兄落入圈套,故赶了来,不期兄倒访出这个好消息。”燕白颔笑道:“这个算不得好消息,还有绝妙的好消息,不舍得对兄说。”平如衡道:“有甚好消息?无非是阁上之人有了踪迹下落。”燕白颔笑道:“若止是踪迹下落,怎算得好消息?不是气兄说,我这个好消息,连美人心上的下落都打探出来了。”平如衡惊问道:“这就奇了!何不明对小弟一说?”燕白颔笑道:“若是对兄说了,兄若不妒杀,也要气杀。”众家人见二人只管说话,因说道:“天将晚了,须早早回去罢。”燕白颔还打帐同平如衡吃酒,平如衡道:“路远,回去吃罢。”遂同了出来。
一路上,平如衡再三盘问,燕白颔笑道:“料也瞒兄不得。”因将袖中抄写的诗递与平如衡,道:“小弟不消细说,兄只看此诗,便知了。”平如衡接了一看,嘻嘻笑道:“兄不要骗我,这诗是兄自做的。”燕白颔笑道:“兄原来只晓得做诗,去不会看诗。你看这诗,吞吐有情,低徊不已,非出之慧心,谁能有此幽悄?非出之闺秀,谁能有此香艳?兄若认做小弟之笔,岂不失之千里。”平如衡道:“小弟只是不信,难道美人中又生一个才子不成?”燕白颔道:“兄若不信,明日同兄去看,此诗尚明明写在墙上。”平如衡道:“他明明写在墙上和你,岂不虑人看见耻笑?”燕白颔道:“美人慧心妙用比兄更高,兄所虑者,美人已虑之早矣。他将小弟原唱涂去,单单只写他和诗在上。在小弟见了,自然知道是他和诗,他人见之,如何能晓?”平如衡听了,又惊又喜,道:“兄这等说来,果是真了?我只道冷绛雪独擅千古之奇,如今却有对了。且问你,曾访着他姓名么?”燕白颔道:“姓名却是难访。”平如衡道:“为何难访?”燕白颔道:“我曾问个老和尚,他说那座园是朝廷的皇庄,来往的都是皇亲国戚,谁敢去问?若问着无赖之人,便要拿鹅头,扎火囤哩!”平如衡道:“这等说来,你的阁上美人与我壁间女子都是镜花水月,有影无形,只好当做一场春梦。我二人原为山小姐而来,既是山相公还在这里,莫若原去做本来的题目罢了。”燕白颔道:“山小姐原该去见,但只恐观于海者难为水。今既见了阁上美人这等风流才美,那山小姐纵然有名,只怕又要减等了。”平如衡道:“见了方知,此时亦难悬断。”二人回到寓所,已是夜了。家人收拾夜宵,二人对酌。说来说去,不是平如衡夸奖冷绛雪,便是燕白颔卖弄阁上美人。直讲到没着落处,只得算计去访山小姐。正是:
鱼情思得水,蝶意只谋花。
况是才逢色,相思自不差。
燕白颔与平如衡算计要见山小姐不题。却说山小姐自见了阁下书生与园墙上题诗,心下十分想念。因母亲接了回家,遂来见冷绛雪,说道:“小妹今日侥幸,也似姐姐在闵子庙一般,恰遇见一个少年才子。”冷绛雪道:“怎生相遇?”山小姐道:“小妹看过父亲,偶到先春阁上去看梅。忽然推开窗子,只见下面梅花边立着一个少年,生得清秀可喜,见小妹在阁上,甚是顾盼。不期被仆妇看见,将他恶狠狠赶了出去。”冷绛雪道:“少年人物聪俊者有之,但不知小妹何以知他是个才子?”山小姐道:“那书生出去,小妹正然寻思,忽见福童一路嚷了进来,说道‘有人在园外题诗,写污了粉墙’,叫人去难为他,被小妹喝住。因走出园门去看,见果然题了一首诗在墙上。小妹再三读之,真是阳春白雪,几令人齿颊生香。故知他是个才子。”冷绛雪道:“那书生题的诗,且请小姐念与贱妾听。”山小姐遂将前诗念了一遍,道:“姐姐,你道此诗何如?”冷绛雪听了,连连称赞道:“好诗,好诗!许多羡慕小姐,只淡淡借‘梅花春色’致意,绝不露蝶蜂狂态。风流蕴藉的系才人,怪不得姐姐留意。且请问,此生落款是何处人?姓甚名谁?”山小姐道:“不知为何,竟不落款,并不知他姓名。”冷绛雪道:“他既无姓名,小姐又回来了,岂不也是一番空遇?”山小姐道:“小妹也是这等想,故和了他一首,也写在墙上,通他一个消息。但不知此生有情无情,还重来一见否?”冷绛雪道:“有才之人定然有情,哪有不来重访之理?只是小姐处于相府深闺,他就来访,却也无益。”山小姐道:“小妹也是这等想。天下未尝无才,转不幸门第高了,寒门书生任是才高,怎敢来求?爹爹一个宰相,又不好轻易许人;你我深闺处女,又开口不得。倒不如小家女子,贵贱求婚,却都无碍。”冷绛雪道:“虽如此说,然空欲芳兰终不如金谷牡丹为人尊贵。”山小姐道:“天下虚名最误实事。小妹以微才遭逢圣主之眷,名震一时,宜乎关睢荇菜,招来君子之求。奈何期及摽梅,人无吉士。就是前日天子所许的燕白颔、平如衡,想亦不虚,不知为何今日尚无消息。就是姐姐所传的《张子新编》,十分可诵,又未见其人,毕竟不知真假。就是小妹今日所遇的书生,其人其才似乎无疑。然贵贱悬殊,他又无门可求,我又不能自售。至于对面而有千里之隔,岂非门第与虚名误事?”冷绛雪道:“此事小姐不必着急,天下只怕不生才子,眼前既有了许多名士,自能物色。况以小姐赫赫才名,内中岂患无一成者?”山小姐道:“婚姻事暗如漆,这也料他不定。”冷绛雪道:“以贱妾推之,《张子新编》诗虽佳,而杂以平子之咏,大都假多真少。其人即来,未必如小姐之意,这须搁起。而阁下书生,人才纵然出众,但恐白面书生,又未必如太师之意。这个也须搁起。惟有这个燕白颔,既为学臣首荐,又为天子征召,岂有不来之理?若来,天子既许主婚,岂有不谐之理?则小姐婚姻一定在此。”山小姐道郏?坪跤诮你不怕你羞杀气杀。这样的恶相知,定要去见他做甚!小僧故此说个不遇他省了许多气苦。”燕白颔道:“无才村汉自来取辱,却也怪他不得。只是人去见他,他肯轻易出来相见么?”普惠道:“他怕哪个?怎么不见?他虽是个百媚女子,却以才子自恃,任是何人,他都相见。相见时正色谈论,绝不作一毫羞涩之态。你若一语近于戏谑,他有圣上赐的金如意,就叫人劈头打来,打死勿论。故见他的皆兢兢业业,不敢一毫放肆,听他长长短短,将人取笑作乐。”平如衡道:“他取笑,也只好取笑下等之人;若是缙绅文人,焉敢轻薄。?
普惠道:“这个他倒也不管。二位相公莫疑我小僧说谎,我说一桩有据的实事与你听。前日都察院邬都堂的公子,以恩荫选了儒学正堂,备了一份厚礼,又央了几封书与山老爷,要面求山小姐题一首诗,写作一幅字当画挂。二位相公,你道这山小姐恶也不恶?这日邬公子当面来求时,他问了几句话儿,见邬公子答不来,又见邬公子人物生得丑陋,山小姐竟信笔写了一首诗讥诮他,把一个邬公子几乎气死。你想那邬公子虽是无才,却也是一个都堂之子,受不得这般恶气,未免也当面抢白了几句。山小姐道他戏言相调,就叫人将玉尺楼门关了,取出金如意要打死他。亏山老爷怕邬都堂面上不好看,悄悄吩咐家人,将邬公子放走了。到次日,山小姐还上了一疏,道邬公子擅入玉尺楼,狂言调戏,无儒家气象。圣上大怒,要加重处。亏了邬都堂内里有人调停,还奉旨道邬都堂教子不严,罚俸三月。邬公子无师儒之望,改了一个主簿。二位相公,你道这山小姐可是轻易惹得的?小僧故说个遇他也好,不遇他也好。”燕白颔道:“山小姐做了甚么诗讥诮他,这等动气?”普惠道:“这首诗传出来,那个看了不笑?小僧还抄个稿儿在此,我一发取出来,与二位相公看看,以发一笑。”燕白颔道:“绝妙,绝妙!愿求一观。”
普惠果然入内,取了出来,递与二人,道:“请看。”二人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家世徒然列缙绅,诗书相对不相亲。
实无点点胸中墨,空戴方方头上巾。
仿佛魁星真是鬼,分明傀儡却称人。
若教混作儒坑去,千古奇冤那得伸?
燕、平二人看完,不禁拍掌大笑道:“果然戏谑得妙!这等看起来,这邬公子吃了大苦了。”普惠道:“自从邬公子吃了苦,如今求诗文诗求的都怕来惹事,没甚要紧,也不敢来了。二位相公还是去也不去?”燕白颔笑道:“山小姐这等放肆取笑于人者,只是未遇着一个真正才子耳。待我们明日去,也取笑他一场,与老师看。”普惠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