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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烨生得一副温文俊美的好相貌,一身贵气,面露威仪,一时场中有些静默,高台上的老者来了兴趣,问:“这位公子也来试试手气?”
韩烨笑了笑,拱手道:“龙老爷,可是只有临西府的人才能射箭?”
“当然不是,谁想来都行。”龙老爷走到高台边,颇为疑惑,“看公子穿着不似好博彩头之人,可是有些缘由?”
这其实算来只能算街头杂耍之流,又是商贾举办,每月上场的武者虽多,但有些脸面的世家公子自持身份,从来不会参与。
“龙老爷,我下个月成婚,还没想出送什么礼物给未过门的妻子,今日路过临西府也是碰巧,所以上来试一试。”韩烨咳嗽一声,朗声道。
听见韩烨的话,周围的百姓明显一愣,默默将眼光挪到和韩烨一同出现的任安乐身上,人群中慢慢响起意味不明的笑声,不少姑娘望着任安乐的眼底有着羞涩的羡慕。
任安乐挑了挑眉,见韩烨一副温润如玉高洁凛然的模样,走出人群,神情坦然,一挥袖摆声音忒豪迈,“当家的,你且去吧,若是拿不回彩头,你我之间从今以后便不提嫁娶,只言入赘!”她向来不是个软糊的性子,韩烨既然当街拿她玩笑,她自然不会示弱。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当即轰然大笑,连声叫好,一时场面甚是热闹。高台上的龙老爷摸着胡子,笑着道:“这位姑娘看来是性情中人,公子可要用点心了,要不然贵府失了传继者,可是我龙家的罪过。”
他摸着胡子,说得自信满满,退到高台角落处,眼底有些老顽童的狡黠。
一旁已经有人将弓箭递到韩烨手上,韩烨将弓拉至满月,三箭悬于弦上。
一次三箭皆中靶心不是没人试过,众人见韩烨也是如此,不由有些失望,嘘声连连响起。
韩烨恍若未闻,他朝四周扫了一圈,眼落在人群中孑然出众的任安乐身上,半晌未动,眼神温暖柔和。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哄笑,任安乐微怔,神情有些疑惑。
突然间,韩烨转身,拉至满月的弓箭随之转移,以惊雷之势直直朝高台上方射去。
轰然声响,众人还未回过神,便瞧见悬在半空的木盒落在了地上,因为撞击力过大,扣锁断裂,木盒支离破碎。
黑夜之中以箭射断铁线,简直神乎其技!
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瞧不真切,但看着台上破碎的木盒和神情意外的龙老爷,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明白过来,木盒一直以三条铁线挂在高台上,龙家说的射箭准者拔头筹,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摆着的靶子只是障眼所用,从始至终所谓的射箭不过是试人的心态罢了。
韩烨弃了弓箭,走到任安乐面前,勾了勾唇角,一言不发的拉着她的手朝人群外走去。
指尖传来的温度有些灼手,任安乐微怔,却未挣脱。
龙老爷子从高台上探出个头,喊道:“这位公子,这彩头你不要了?”
韩烨脚步未停,声音远远传来:“龙老爷,独乐不如众乐,龙老爷的好意分给大家便是。”
这话听得很是让人疑惑,众人不再去管顾自离去的两人,眼巴巴的凑近了高台,对龙家的宝贝充满了好奇。
龙老爷若有所思的望了人群外一眼,先朝高台下的管家打了个手势,再对着台下的百姓略一拱手,笑眯眯道:“诸位,龙家在临西府立府十来载,多谢乡邻支持才有今日之盛,我龙家以烟花开府,藏的宝贝自然便是此物,从今以后,每月十五,临西河畔都会燃尽焰火,为大家助兴!”
众人一愣,突然间,半空中轰然声响,抬头一看,临西城上空及眼之处,万千焰火齐燃,璀璨银花,一片盛景。
不远处的河畔旁,韩烨放开任安乐,退开一步倚在一旁的树上。
任安乐瞧了一眼空中的焰火,朝韩烨看去,“你早就猜到箱子里什么都没有,龙家备下的是满城焰火?”
韩烨点头,“我不过这么猜了猜,其实若不是龙老爷说箱子里装着龙家的宝贝,恐怕早就有人这么做了,只是他们舍不得宝物,才会到如今都没人去直接射下木箱。想必他也头疼的很,火药易燃,龙府必定经常更换,还要派人守着,我帮他一帮,也算体恤于民。”
任安乐抬头朝空中华美绚丽的焰火望去,随口道:“殿下好心意,只可惜帝小姐远在京城,看不到这般盛景。”
韩烨抬眼,淡淡的询问声伴着焰火轰鸣的声音落在任安乐耳里。
“安乐,我们认识也有一载了,还未问过你几时生辰?”
任安乐转头,神情意味不明,“还远得很,殿下为何突然问起?”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焰火瞧着还不错,所以打算凑个现成预先给你做生辰之礼。”
“殿下真是大方。”任安乐撇了撇嘴,懒洋洋回。
韩烨听见她不情愿的回答,过了半晌,他垂下头,望向面前立着的女子,突然开口:“安乐,我回京后上书父皇即日以太子妃礼将承恩正式迎入东宫,你说……可好?”
第六十三章
焰火璀璨,漫天银华,无可比拟的风流夜晚,恍惚间会让人忘记两人之间横隔的天壑。
青年的身影仿佛和十年前元宵灯会上的少年悄然重合,她记得那日韩烨牵着不大的她在人群中躲着侍卫东藏西窜,套中灯笼兔时的踌躇意满,送她回宫的念念不舍。
有些事没有忘,只是似乎也不需要再被记起。
那时候她尚在稚龄,韩烨也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在分不清何为因缘时就已牵连着云夏之上两个最尊贵氏族的承诺和传继。
开国之帝赐婚,天子为媒,江山为诺,世间传诵的天作之合恐怕也不及如此圆满。
面前站着的是她自出生起就择定的夫婿,正直善良,心怀百姓,或许她这一生都再也寻不到这样的人。
只可惜……这世上谁都可以,只有韩烨不行。
任安乐抬首,手负在身后,听见自己笃定清晰的声音。
“殿下,帝小姐容德显贵,性情温良,会是殿下良配,下月殿下成婚之时,臣定备上晋南最醇的美酒,亲入东宫,为殿下道喜。”
笑颜如斯,声声落耳,韩烨望着面前立着的女子,眼底深藏的希冀一缕缕消失,直至完全沉寂。
他垂下眼,道:“安乐有心了。”稍一停顿,又重新抬头,定定看着任安乐,“借安乐吉言,此后年岁,想必我与承恩能如你所说……琴瑟和鸣,相携一生。”
韩烨未再看她,转身朝另一边走去,行了几步,顿住。
“昨日我已遣骁骑营统领先入化缘山谈判,青城掌门言只要朝廷不姑息忠义侯,他们自会散去,绝不会和朝廷作对,明日我亲自对武林人士做下承诺后便可回京。出京前我已向父皇奏请太子妃册立之事,父皇亦已赐旨,想必现在京里已在准备嫁娶事宜,安乐,最多十日,便是我成婚之期。”
他回转头,眼底深沉如海,“我原本便猜着……你会如此回我。”
任安乐怔住,神情破天荒的有些无措。
“韩烨……”
“我对一个叫任安乐的女子动过心,但我这一世都会护着帝梓元。任安乐,这句话,你永远都要记住。”
青年眼底荡着淡漠的笑容,隔着漫天烟火,如是开口,然后毫不迟疑的转头,离去。
流水潺潺,梨花飘落,韩烨的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任安乐蹲□,双手抱膝,半晌后,她突然揭下脸上的面具。
水面上倒映的面容有些苍白,眉峰如墨,一双眼深不见底。
“韩烨,我听见了。”
烟火缭绕的临西河畔,最终只传来这么一句极轻极淡的声音。
第二日清早,在临西府知府的恭送下,行辕悄然启程。
不愧是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的一朝太子和上将军,两人一前一后走上马车,面容平静,问了声好,然后一个照旧酣睡,一个看书,两不打扰,和气十足,就像昨晚临西河畔的对话只是幻境一般。
时至傍晚,临近化缘山,任安乐醒来,见韩烨面色微有冷沉,马车外兵士气氛肃然紧张,掀开布帘看了一眼:“化缘山出了事?”
韩烨点头,“郑统领昨日传信,说今日会在化缘山外的丽水镇等行辕前来,刚才侍卫来报,跟随郑统领上化缘山的一百人到现在还未下山,山上的武林人士也突然隐迹,想必是出了事,我刚才派出侍卫入山查探,我们先在丽水镇外驻扎,等消息来了再说。”
原本以为这一趟不过是应付了事,却没想到了化缘山会异变陡生,任安乐道:“山上皆是高手,我让苑书走一趟,以她的武功会方便很多。”
任安乐掀开布帘,正准备让苑书上山,哪知她摆出个沮丧的脸,朝韩烨撇撇嘴:“殿下刚才吩咐了,我不能离开小姐一尺之距。”她顿了顿,又朝窗口方向挪了两步,“好像远了点。”
任安乐啼笑皆非,有些无奈,转头:“当初在沐天府我如此吩咐过长青,可他好歹也是我的人。”她顿了顿,对着韩烨道:“殿下未免喧宾夺主了。”
“你的人?”一整天风轻云淡、连化缘山出了事也没皱下眉头的太子爷抬头,神色郑重:“你一个尚未出嫁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以后这种混话休得再说。”
“哟,一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女土匪,在殿下眼里什么时候成大家闺秀了?”任安乐叉腰,蛮不讲理的顶撞。
韩烨见她一脸无赖模样,放下书,板着脸,“待回宫后,我让安宁的教养嬷嬷入将军府一趟。”
任安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收了口。不知怎的,自她昨夜恭贺韩烨成婚后,在他面前总有些气短的感觉。
任安乐自诩堂堂巾帼,心有愧疚不是常有的事,但偏生对着最不可能的一个人,恰有此心,哎……
深夜,帐中,韩烨和任安乐正在听下山的侍卫回禀。
“殿下,山上戒备森严,我们难以进入山顶,郑统领踪迹全无,只查探出各派都在召集弟子赶赴化缘山,殿下,我们可要将周围驻军调入化缘山护驾?”
化缘山后山乃万丈峡谷,深不见底,山势诡谲,易守难攻,众多高手聚集,势必成为大患。
韩烨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