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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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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权势最是麻烦,让他们自己烦去。”

苑琴埋怨一句,苑书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小姐,长青说秦叔从晋南运了两株金焱花过来。”

苑琴神色微微一动,朗声道:“苑书,你先搬到院子里去。”

苑书嘟囔了一句‘老是使唤我’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苑琴小心的替任安乐解开长发,“小姐,金焱花粉快用完了,秦叔送来的正是时候。”

任安乐‘恩’了一声,并未言语。

苑琴见她眉宇微皱,知她心头不快,叹了口气,“普通颜料制成的面具终究太过粗糙,若遇上内功高深之人,或许会被看出端倪,秦叔远走边疆数年才在北秦皇宫偷了几株金焱花回来,小姐,我知道您不愿意带上面具,可是……”

世间唯有金焱花粉制成的面具毫无破绽,如真人皮肤一般无二,但却需三月一换,未免他们行差步错,秦叔才会将金焱花这种异域之物送入京城。

“苑琴,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多少。”任安乐垂眼,看着水中印出的面容,平凡普通,却是她看了十年的模样。

“帝梓元十年前就死了,我如今只是任安乐。”

“我去取下花粉制成面具。”苑琴眼眶微涩,转头退了出去。

任安乐闭眼,长长叹息一声,整个人沉入浴池之中。

半个时辰后,苑琴叩门而进,看着浴室内的光景,顿在了原地。

屏风上挂着的衣袍被取走,水面上飘着一副薄薄的面具,浴池里早已空无一人。

永宁街位于皇城最繁华的地带,却十来年没人敢提这地儿的名字,到如今连走过的人都极少。

街道尽头,有一座古老的大宅,虽然宅子犹若迟暮的老者,但府门前挂着的靖安侯府牌匾却沧韧如昔。

这晚,皇宫内驶出一辆马车直直停在街道尽头斑驳生锈的大门之前,韩烨抱着一坛酒,从马车内走下,他让侍卫离去,独自走上石阶推开大门,尖锐的声音落入耳里,他抿住唇,一步步朝里走去。

十年前华贵的侯府只剩下沾满青苔的石阶,老朽的古木,败落的大堂,凋零的花园。每迈进一步,韩烨眸色便更深几分。

他很有些年没有进过靖安侯府了,睹物思人,这座太祖赐下的宅子,承载了帝家的荣华,也见证了帝家的败落。

韩烨停在一处楼阁前,门前糊着一张发黄的宣纸,上面写着‘归元阁’几个大字,尚显稚嫩,却笔锋锐气。他顿住脚,慢慢走近几步,坐在回廊前的石阶上,不顾尘土沾了他冠服满身。

这里是帝府的书房,他看着归元阁,神情追忆。当年父皇经常微服来和靖安侯下棋,他便只能和同龄的帝梓元玩闹。

“帝家丫头,你府里真寒酸,书房连个名字都没有。”那时候,嘉宁帝盛宠帝梓元,他总是忍不住逗弄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娃。

他记得很清晰,才七岁的帝梓元抱着古书坐在回廊上,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只是迈着小短腿从书房里拿出一张宣纸,正儿八经写了‘归元阁’几个字就要贴在门上,奈何实在太矮,只得又委委屈屈跑进书房,搬了一张板凳出来。

他瞧着有趣,站在一旁看热闹,哪知他眼皮子一眨,小女娃腿一软便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脚腕磨了一大块皮,鲜血直流,他看得直心疼,抱着小姑娘就要安慰,哪知一抬眼只看到她嘴扁着,眼泪直打转,就是不肯哭出来。

“你呀,就是太倔,一个孩子,哭一声又能如何?”韩烨撕开酒坛上的封条,灌了一口,望着那发黄的字迹,小声埋怨。

声止,韩烨苦笑,他怎会不知道她倔强,若是不倔强,帝家出事后,她在帝北城伤成了那个模样,也不会拼死拒绝他救治,只是跪在帝家宗祠前,一步也不肯挪开。

夜风拂来,吹散了落在地上的枯叶,韩烨看着归元阁,嘴唇轻动。

“梓元,对不起,我差一点就对别人动了心,对不起,对不起……”

他靠在横栏上,闭着眼,长发被卷起,极低的声音散在风中,微不可闻。

皇城乾元殿寝宫,嘉宁帝解衣正欲就寝,见赵福匆匆走进来,漫不经心问:“太子回东宫了?”

赵福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回:“陛下,殿下他…抱着一坛酒去了靖安侯府。”

嘉宁帝解衣的手一顿,行到窗前,满室清辉,良久之后,寝殿里终于传来极深一声叹。

第三十一章

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射进,落在金刺纹绣的锦帐上,韩烨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寝宫内熟悉的摆设,有片刻的怔忪。

宿醉后的头疼袭来,他揉着额角,显然没有回过神,明明刚才还在靖安侯府饮酒,怎么一睁开眼就回了东宫。

垂眼,不经意看见手里紧握的写着‘归元阁’的泛黄宣纸,韩烨顿住,猛地起身,破碎的记忆若隐若现。

梓元,他看见了梓元……不对,韩烨抿住唇角,自嘲:他不过是喝醉了酒,以为自己看到梓元罢了。

明明十年未见,他却觉得梓元就该是他想象出来的那般模样。

素眉青黛,绛红长裙,立在败落苍凉的靖安侯府里,望着他唯有淡漠。

“殿下,您可算醒了,昨晚您一个人醉醺醺回宫,陛下连夜呵斥东宫侍卫失责。”温朔从殿外走进,“今早还让赵公公送了醒酒汤来,可要用点?”

韩烨合上手里的纸,走到书桌旁,将纸放进一个盒子里,递给温朔:“不用了,你把这件东西封好,替孤……送到泰山。”

温朔一怔,随即了然,“对哦,三月之期已到,该给帝小姐送礼物了,殿下,您记得真清楚,这些年一次都没有忘记过。也难怪您昨晚会拒了陛下的赐婚,今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昨晚太和殿上的事,说您心无私情,又说任将军风骨傲然……”

“堂堂户部左侍郎,成日里不误正事,怎么学得如民妇一般碎嘴。”韩烨皱眉呵斥。

见韩烨动怒,温朔立马抿紧嘴,小心翼翼瞅着他。

温朔在沐天府寻出涉案官员有功,嘉宁帝嘉奖其才,将其调入户部。自任安执掌五城兵马司后,大理寺卿便由皇甫升任,自此一事后,沐王一派在京城不再具备任何威胁。

“这几日昭王府上如何了?”

“殿下,赵岩说曾经追随沐王的官员近来和九皇子交往频繁,想来应该是怕您秋后算账,所以想攀上昭王府。”

“他们也是摸住了父皇的心思,韩昭即将入西北掌军权,又有左相庇佑,在朝廷已渐成气势。”

韩烨行到桌边,散开宣纸,温朔走上前,挽起袖子替他磨墨。

“陛下是怕殿下您在朝堂一人独大,才会扶持九皇子制衡于您。”

韩烨赞许的朝他看了一眼,见他跃跃欲试,笑道:“你还想说什么,一并说了。”

“殿下您刚破了沐天府大案,又揭露沐王爷谋反,功在朝廷,陛下此举必会惹来朝臣谏言,说陛下对您太过寡恩,所以陛下昨晚才会在太和殿赐婚,即可堵悠悠众口,又能安抚殿下您,只是陛下没想到您和任将军会同时拒婚……”温朔顿了顿,拖长腔调道:“如此一来便成了陛下欠咱们东宫一个交代,殿下,您昨晚拒婚,不会是早就猜到如今的景况吧!”

韩烨笑而不语:“温朔,替孤请安王爷入东宫一趟。”

温朔不肯动,固执问:“殿下,您还没有回答我故意推拒赐婚,让陛下陷入两难中到底是为何?”

韩烨下笔有力,不一会儿,他收笔朝温朔看去,笑道:“半月内孤必让你知晓原因。”

说完径直朝外走去,温朔看着纸上笔勒深痕的‘策’字,若有所思。

任府,苑琴推开房门,见天近拂晓才悄悄潜回来的安乐已经起身,走上前埋怨:“小姐,你昨晚上哪去了?让我和苑书担心了大半宿。”

任安乐伸了个懒腰,“把京城街道逛了一遍……顺便送个醉鬼回家。”

苑琴眨眨眼,凑上前就要细问,却被任安乐不耐烦推走:“出去出去,好好一个休沐日,我要去院子里看看书。”

苑琴撇嘴,从背后拿出数封请帖:“小姐,您刚晋升为上将军,送来的请帖哪能少,那些贵女的我都推了,这是各府的请帖,您好歹出席几个,免得得罪人。”

任安乐接过来一起合上:“选了谁都是得罪,还不如全去,苑琴,京城王侯各府我都还未拜访过吧。”

“恩,咱们不比刚入京城之时,小姐如今是上将军,想必所有人都在看小姐会站在哪一派。”

“陛下忌讳朝臣弄权,与其选择一派,不如和京城诸侯交好,不理朝堂之争,这些人大多是开国元勋,德行厚重,和他们来往,陛下不会有芥蒂。苑琴,备车,我去拜访拜访几位侯爷。”

“是。”

安王府后院,远远传来幼童嬉闹之声。

安王妃面容和蔼,坐在凉亭里,望着玩乐的孙子孙女,笑得很是满足。

“爱妃,你前几日才染了风寒,怎么不回房休息。”安王从东宫回来,忧心王妃身体,不免叮嘱几句。

“陛下遣了太医来问诊,昨日便大好了,王爷不必担忧。”安王妃起身,忙迎安王坐下,“太子请王爷入东宫,可是出了事?”

安王摇头,朝庭院中撒丫子跑的孩子看了几眼,“无事,太子只是说……陛下和太后年纪大了,喜欢儿孙绕膝之乐,让你这几日挑个时间带孩子入宫给陛下和太后瞅瞅。”

安王妃一愣,这等小事怎么也轮不到日理万机的太子郑而重之将王爷请入东宫吩咐吧。

“可是所有孩子?”

“不。”安王摇头,“我临走时殿下有吩咐,只带嫡系入宫请安便可。”

安王妃点头,有些疑惑,不安问:“王爷,殿下此举……?”

“爱妃勿用担心,太子殿下胸中有丘壑,你照办便是。”安王摸着花白的胡子,敦厚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嘉宁帝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他这个兄长儿孙绕膝,总该念及东宫无嫡系,退一步才是。

次日,嘉宁帝在上书房批阅完奏折,想到几日未向太后请安,吩咐赵福摆驾慈安殿。

慧德太后在大靖享誉甚高,她出身北方诗书世家,十五岁嫁给太祖,乃大靖开国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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